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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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璃城。

近来有许多达官权贵,不远万里而来,只为清云阁一位舞姬。

璃城第一舞姬,大名鼎鼎,一舞千金难求,虽在红尘中,却还是个清倌人。(注:清倌人指卖艺不卖身。)

名唤,凉衣。

时常带个面纱勾魂儿,欲遮犹抱琵琶的朦胧让人更是好奇到了极点。跳的舞既可如泣如诉,又可如利刃出鞘,更可含羞胆怯,引人遐想。

所谓变幻莫测,七窍玲珑,莫过于此。

起初,她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舞姬。

后来一舞惊起才子绝书。

渐渐的,引来了一些人的好奇。

一传十,十传百,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

且,这位第一舞姬,还有一身傲骨。再大的官儿,再多的钱,她也照样每晚只舞一曲,从来不私下见客。常常惹得呀,清云阁的老鸨杜娘是急的团团转。

饶是如此,愿为她一掷千金的人,还是多了去了。

不为什么,就为了在台下掷出千金的那么丢丢片刻,凉衣终于肯正眼瞧上那么几眼。

哪怕她脸上还挂着一层面纱,也让人心跳加速,浮想联翩。

……

“哎哟,凉衣呀……”杜娘扭着腰肢进来了。

“今儿个,真的是惹不起呀,整个场子都被他给包了下来。你这只跳一场的实在是说不过去吧?”杜娘弯下腰来,从铜镜里看着正在梳妆的女子。

杜娘这辈子见过的女人,千形万态,还真没几个可以让她眼前一亮的,

可眼前人,就是一例。

女子一头墨发长至腰际,鹅蛋小脸白嫩光滑,翘鼻高挺,柳叶眉下杏眼微眯,红唇稍翘,明明是纯情小娘子,却偏偏生的一双眼尾上挑,活生生增加了九分妩媚。

虽称不得绝色佳人,却也是个难见的美人儿。

最最重要的,是这股子自带神秘的慵懒,真是十年难见,让人欲罢不能。

凉衣笑了笑,“妈妈,您说过的,规矩就是规矩,谁敢不按照规矩行事,谁就不要想留着命。”

杜娘尴尬的停顿住,这话,她确实说过,而且,是专门说给凉衣听的——

那时候,这个凉衣整日封闭着,初到璃城中,被人半哄半拐着去了清云阁,谁的话都不听。

杜娘可不管那么多,只下了最后的通牒:“你要是不想接客,就给我看你有什么本事。我只给你十日。你要学什么,都有师傅教。我现在不同你计较。”

“可若是过了这期限,你还要给我整什么幺蛾子,无视我们清云阁的规矩。丑话说在牵头,就不要怪我把你绑起来送到客人的床上。”

“规矩就是规矩,谁敢不按照规矩行事,谁就不要想留着命走出清云阁。”

凉衣埋在膝盖下的头抬起来,看着杜娘:“我学。”

事实证明,杜娘的眼光,很是毒辣。

那个灰头土脸的土丫头,杜娘从第一眼见到起,就预感到她的与众不同。

她十日学出来的舞,虽比不上真正舞娘的柔软无骨,甚至有些僵硬不协调。可是却比学了几年的学徒跳出来还更有味道风情。

果然,有的人,就合该是天生媚骨。

今时不同往日,这个她一手调.教出来的璃城第一舞姬,也学会拿她的话来堵她了。

杜娘媚笑着俯身,双手放在凉衣的肩上,从铜镜中和她对视,然后柔和道:“凉衣,你以往如何,我惯着你,让着你。但是今日不行。”

顿了顿,她眯起眼睛,眼中威胁之意分外明显:“别忘了,你可以有‘今日’。但是,你还想不想有‘明日’?”

凉衣梳着头发,颦颦一笑,媚眼如丝,“我又没说不跳。您吩咐,我照办就是了。”

杜娘直起身来,慢慢拍了拍凉衣的肩,夸赞道:“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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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满阁虚席,只落一座。

戴着紫色面纱的女子踩着音乐摇摆身姿出现,素手如玉,纤足上系着白色铃铛,随着节拍轻点。时而,如不可亵渎的凌波仙子般轻盈玉洁,时而又如食人精血的女妖精千娇百媚。

男子坐于台下,自舞姬出场之后,便凝神注目。

若此时有第二个旁人在,便会发现,他的手紧紧握在椅把手上,青筋几欲暴起。

杜娘站的远远的,观赏凉衣的舞,今日给她打扮的格外媚人。

这位贵人,连身份都没有显露过。但是杜娘仅凭自己的眼力,便知道他绝对是十个百个清云阁都惹不起的人物。

是转机,也是威胁。

她皱着眉,清云阁其实有不少妙人舞姬,她本不想让凉衣上的,那个脾性,就像睡着的猫,一摸就炸。

可偏生,这位贵人,独独点了凉衣的名。

上台之前,她对着凉衣,千叮咛万嘱托——

这个男人,若他要你,你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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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衣的舞没有跳完。

因为男人在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无法忍耐,然后直奔台上。

这个男人,有着一张漂亮到让人忽视性别的脸。

他叫做阜琛。

曾经还有个名字,叫做小哑巴。

但是那个名字,只会有一人知道。

“凉衣……”他的声音在抖,沉重又喜悦。

凉衣停下跳舞的动作,抬眸,隔着面纱风情一笑,若隐若现,“公子未免太急,就算要找凉衣聊聊天,也该等凉衣先跳完这一舞。”

阜琛沉着脸,手一挥,直接将台上的薄纱幕布放了下来。

这儿虽然没人,可暗卫无数。

他只要想到有除了他以外的男人,还可以看到她裸露的腰肢,洁白的肌肤,就快疯了。

事实上,他已经疯了。

在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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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人马到绿水山时,那已经不是绿水山了,就是一座山罢了,上面一点绿都不再了。

满目苍夷,都是火烧后的痕迹。

越走近,就越心惊。

白骨四处都是,木头做的房子,早便烧蹋了,更有甚,直接变成灰,被风带走,留下一地烧黑的痕迹。

握住缰绳的手克制不住的发颤。他无法阻止自己的想法乱蹿。

这些白骨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凉衣的女孩。

不对。

他立刻否认。

她这么聪明,这么狡猾,这么自私的人,怎么会让自己置于险境,怎么会无法逃脱。

可是另一个声音在说——

那是鬼煞。

谁能从鬼煞手里逃掉?

手段残忍,经过的地方分寸不留。

她只是一个女孩,她如何能逃掉。

三天三夜,他让人将所有的人骨全都一个一个挑出来,他一个一个的去辨析。

从体型,到骨头粗细。

检查的仔仔细细,又无数次的心颤。

所幸,没有她。

可是他又控制不住的去想——

会不会发生比这更糟糕的事?

也许她直接被鬼煞带走了。

或者她逃走的时候被发现,然后扔下了悬崖。

又可能她的尸骨被野兽叼走了?

害怕和恐惧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他开始夜不能寐,甚至睡着了也会做噩梦惊醒。

梦里,那个女孩哭着问他,“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梦里,女孩拉着他的手,“我等你呀。”

梦里,她笑着说:“我们要一起在绿水山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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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衣。”阜琛眼睛都未眨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即便只露了一双眼睛,即便她已和记忆中大不相同,即便过去四年之久,他也绝对不会认错。

那是把他从绝境中救出的凉衣,是会唤他小哑巴的凉衣,是大大咧咧以为他叫“阿抻”的凉衣。

“我找到你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可下一秒,他的喜悦如同被浇灌了一盆冷水。

“公子?”她惊讶道。

“凉衣只是清云阁的舞姬,哪有什么找到不找到的呀,真是抬高婢子了。”她垂眼,娇羞的嗔怪他。

不对,这个感觉不对。

阜琛想抬手解下她的面纱。

他并非无礼之人。

可他实在太想念一个人——

这个人,他已经四年未见。

这个人,他找了她整整三年。

这个人,他快要为之着了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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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舞姬凉衣后退了一步,她深知欲拒还迎的招数。

“公子真是……”她摇了摇头。

“我们风月场所呀,有个不知名的规矩,不知公子要不要同我玩一玩?”

他皱眉,却毫不犹豫的答应:“好。”

舞姬凉衣拍了拍手,一堆伶人端了十几坛酒便上来了。

她抬了抬下巴,笑的轻蔑,“谁先喊停,谁便输。”

阜琛微顿。

她挑眉,“怎么,公子不敢?”

随即,率先倒了一杯,递给了阜琛。

阜琛接过她递来的酒杯,垂眸一语不发的看着杯中摇晃的酒。

仰头喝尽。

舞姬凉衣笑的娇媚,她在阜琛喝过的那个酒杯里重新倒满,然后就着阜琛刚在薄唇覆于其上的那个位置,在面纱之下微微舔舐,再接着一饮而尽。

她倩笑的抵还了他的酒杯,这才重新拿了一个新的杯盏。

他接过,眼神却沉如黑夜,握着杯盏的手,更是用尽气力。

时间逐渐越拉越长。

面前的女子,漫不经心,千杯不醉。

在她又倒了一杯时,阜琛伸出一只手覆在她的杯口上。

凉衣看过来。

阜琛淡笑道,“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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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衣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哪有让大人输的道理,是凉衣没分寸了。”

说罢,她要去揭脸上的面纱。

阜琛却拦住了她的手。

“不必了。”

他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一般,以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转身。

凉衣照例福了福身子,“大人万安。”

杜娘小心的走过来,不满道:“凉衣,你说了些什么,怎么看那位贵人面色不好的样子?”

凉衣回神,摇了摇头,“许是我今日状态不好吧。”

在她出场见到下面那个男人的第一瞬起,她的舞步就已经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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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大鱼,漏便漏了吧。

杜娘心道。

可是孰成想,那个男人,第二日又来了。

他又独自包了一个场,指明要凉衣,可却不是要她跳舞。

他只是让凉衣坐下来,拿了一壶茶在一边,如此,持续了半个月之久。

杜娘悄悄的同她诉苦,“凉衣啊,你就磋磨磋磨这位贵人吧,他一个人在这,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都半个月了,该损失掉多少客人啊……”

凉衣换了一身常装,面纱仍戴着。

她实在不懂,每每坐在这边一个晚上,是在做什么。

凉衣忍不住问,“大人这是何意?”

阜琛用指沾了点茶水,然后在桌上写字,一笔一划,他说,“我叫阜琛,阜是山阜的阜,琛是琛宝的琛,不是抻胳膊的抻。”

凉衣默了默,讪笑着说,“大人没有必要同我介绍的这般详细。”

她解开了面纱。

阜琛将眼神抬了过来。

“我长得和大人的故人很像是么?”凉衣微微一笑,疑惑道。

阜琛说,“我希望你是,又希望你不是。”

若她不是,那他该去哪里找他的凉衣。可若她是,那凉衣该吃多少苦才会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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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琛在很长一段时日,发了疯的去收集和凉衣任何有关的人或者信息。

他找到了逃脱魔掌的王寡妇,听到这个消息时,阜琛想——若是王寡妇能逃走,那凉衣也能。

等他见到她,王寡妇回忆说:“那天我回来的早,看到的也早。就还来得及逃走。我让凉衣跟我一起走。她却不肯。她说她走了,你就找不到她了。”

后来,他只要一回想起这一段话。

他就心痛欲碎。

还好,他终于找到她了。

管理这清云阁的杜娘说凉衣是三年前到的,穿的破破烂烂,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野丫头。来到了璃城,又遇到了清云阁的线人,于是半哄半卖的来到了清云阁。

杜娘说到这儿时,心虚了,又补充道,若不是来了清云阁,恐怕那丫头半路就该饿死了。

她还说,后来凉衣拼命的学舞,有一天累倒了,嘴巴里一直迷迷糊糊的喊着什么沉,估计是太累了觉得身子太沉了吧。

阜琛知道,她说的不是沉,应该是抻。

她到现在还以为他是抻。

她这样,怎么找的到他。

阜琛看向面前面容成熟妩媚,似乎是她又不是她的人认真的问道:“我已经替你赎身了。要不要同我一道?”

凉衣笑了开来,“原来大人绕来绕去,就为了这啊。”

她点点头,“能够跟着大人,是凉衣的福分,怎么会拒绝呢?”

不对,这个感觉不对。

阜琛皱了皱眉,说道:“做我的妻。”

“不要!”凉衣立马出声,反应极大似的,差点打翻了茶盏。

她如惊慌失措的小兔一般,再也镇静不了,她勉强微笑补充道:“凉衣有福分陪在大人身边已经积了八辈子德,怎敢造次妄想。”

阜琛倒了一杯茶,幽香沁于鼻间,他递给凉衣,温和的问她,“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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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国有一个三皇子,曾于一场动乱中受了重伤,被马带去了一个偏僻宁和的山野中,而后被一个孤女所救。他中了毒,口不能言,功力尽失,于是,孤女叫他小哑巴。”

仿佛他真的回到了那个时候,阜琛低头柔和的笑了笑。

“她表面上很嫌恶小哑巴,但其实,她从没想过要抛弃那个小哑巴。”

“他们度过了春夏秋,她的愿望是和小哑巴一起在山野中老死。可小哑巴身上还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在冬天来临之际,他必须得走了。他们相约半年之后再见。”

他的眼睛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凉衣,“小哑巴没有兑现诺言。后来他再去的时候,才发现那片山林曾经被匪徒席卷,已经被火烧的一干二净了。”

“这三年里,小哑巴从来没有停止过找她。”

阜琛问,“你觉得,故事的最后,小哑巴找回她了吗?”

凉衣久久的沉默,随后勉力一笑,“我觉得她已经死了。”

这时,一直跟在阜琛左右的侍卫影,忍不住上前说,“凉姑娘,三年之前,我家爷……”

阜琛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影接下来的话。

影并不懂这种男女的情爱之事,他从记事起,便训练成了一个死士,终身只为主所用。

所以,在他看来,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没有心口不一,没有言不由衷,没有爱而不得。

阜琛低头微微苦笑了一下:“罢了,终究是我先失信。”

凉衣的眼睫微颤。

直到阜琛转身,她才敢抬头看一眼他的背影。

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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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煞之所以是鬼煞。

不止是因为他们手段残忍,还因为他们的来去无影。

没有一点风声的,一行人便来到了绿水山。

那时候,小哑巴没有履行他的诺言。

半年已经过去好久了。

凉衣从一开始眼巴巴的盼望,到不死心的心存希望。

隔壁王寡妇想给她介绍新的对象,凉衣赶忙拒绝,“我我我有人家了!他只是出去办点事而已。”

王寡妇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凉衣哟,不是我多嘴。但是吧,你说这些年,离开了绿水山的人,谁乐意再回到这里啊?而且你那个男人啊,还长了一副标致的相貌。这出山了,早就有门路咯。你这傻姑娘,到底怎么想的哟?……”

凉衣固执的坚持说他会回来。

等她一个人在房间时,凉衣悄悄从枕头底下拿出那根小哑巴当初亲手插在她头上的朱钗,小心的摸了摸。

“说好了,我会等你的。”

王寡妇还没走多久,就又咣咣的敲起了凉衣的院门。

凉衣打开门,王寡妇却已经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凉衣啊,那那那好像是鬼煞进山了,快走吧!!”

凉衣犹豫了一下,“可是我走了,他就找不到我了。”

王寡妇恨铁不成钢的说:“嗨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这丫头,我是劝不住你了!”她四处看了看,然后顾不得凉衣,自己逃窜走了。

凉衣匆匆的回了房间,想把朱钗一起带走。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劫匪来的是那么的快。

她一转身的功夫,大门已经被一人踹开。

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狂笑着走了过来,盯着她手中的朱钗,“嗬,还想着收拾东西?”

凉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和他对视着,然后垂下眸,伸出手,“给你。”

大汉狂妄耸肩,走了过来,“倒是挺识趣,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他的手刚碰上朱钗,凉衣就突然暴起用力的将朱钗的尖对着大汉的胸膛戳了下去。

只是姑娘到底是姑娘,恶匪也不是赤膊,身上还套着薄衫,虽她这一招让男人防不胜防,可是终究没能一招制敌。

大汉狼狈的中招又躲开。

那根朱钗,化了他又长又深的一道痕迹,衣裳都直接渗出血迹,可是那却不是致命的。

恶匪后退几步,伤口剧痛,他不敢置信的笑了出来,然后阔步向前,大手一挥——

凉衣自知一击不中,满盘皆输的道理,她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恶匪用尽十分的力气打偏了凉衣的脑袋,她直接腾空落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等凉衣脑袋浑噩疼痛的醒来时,便发现,自己的衣裳都被人解开了,肌肤上,遍布了属于男人的痕迹。

门外的火焰在逐渐吞噬。

这一刻,凉衣觉得自己,不应该醒过来。

她应该死在那一掌之下的,可是她还屈辱的醒来。

许是恶徒觉得她死定了,门窗还开着。门外浓烟弥漫,几欲让人窒息。

手中的朱钗也被抢走了。

她躺在地上,闭起了眼睛。

自此,生无可恋。

那一瞬,凉衣听到了小哑巴的声音,轻轻唤她,“凉衣…凉衣…”

凉衣恍惚的睁眼,她喃喃的告诉他,“阿抻?我不干净了……”

“凉衣,凉衣,快起来啊。起来找我。起来去找我。”

“凉衣,你不能死。”

“凉衣。”

她踉跄着翻窗一深一浅的漫无边际狂奔。

她是孤女凉衣。

她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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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明明解释一句,你和夫人的恩怨就可以解决了。”影忍不住多问道。

阜琛微微皱眉。

他不敢,他怕她不知道,可是他更怕她即便知道仍是无动于衷。

那么她只是因为他失信了才会假装不认识他的这个理由,就再也说服不了他自己了。

凉衣表现的那么那么决绝。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她,怎么会放她走?

最起码他要知道,她是不是还在有别的顾虑。

她既然要假装他们不相识。那他便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可以无动于衷。

……

寂静的夜里。

任何声音和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凉衣惊醒过来,沉重的带着男性味道的呼吸在耳边回荡,正欲惊叫,她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是我。”

在黑暗中渐渐适应了的眼睛这才发现,原来在她房中的男人是阜琛。

凉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阜琛比了个手势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门外一阵动静,像在搜找什么人一般。

凉衣屏紧了呼吸,动都不敢动。

直到渐渐的声音远去了之后,她才敢就着月色下正眼看阜琛。

这一看,把她吓了一跳。

眼前的人,只有一张脸是好的,身上的夜行衣,早已被血染透了。

凉衣大惊失色,“阿抻!”

她跳起来,去衣柜中搜找着药膏,眼泪开始无意识的掉下来。

身后传来虚弱的声音,“你终于肯认我了是么?”

“三年前,国基不稳,我本要应约回去寻你,带你一起回来。但那会儿我中了埋伏,昏死了三个多月。这才失信了。凉衣,这三年,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凉衣找到药膏,扑了过来,颤抖着手往他身上撒,哭的不成样子:“阿抻,我没有怪你,我没有怪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啊!”

阜琛制止了她慌乱的动作,告诉她,“我没事。这些只是皮肉伤而已,不会伤根本的。”

凉衣摇头,“不行,你流了好多血。”

“没有那么多血,你怎么肯认我。”

凉衣一顿,这才知道他在说什么。

阜琛温柔至极,“凉衣,你在害怕什么。”

凉衣终于低声默认了,却用手心捂住了脸,良久,她低声告诉说,“阜琛,我曾被歹人侮辱过,我不想做你的妻,我只要留在你身边就够了。”

阜琛用指腹拭去了凉衣眼角的泪痕。

“一年前,我找到了鬼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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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节,自然不方便告诉凉衣。因为那是她无法想象的血腥残忍。

他画了一张凉衣的画像,告诉一百多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饱受折磨的恶徒们,“谁若是知道她零星半点的痕迹,就可以赐死。”

死字,对已经毫无希望痛苦难耐的人来说,是一种救赎,也是解脱。

画卷一个个的从他们面前过去,每个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恨不得当场编造出来。

阜琛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直到一个气息微弱的恶匪颤颤着说,

“我记得她。”

“当时她手里拿了只朱钗想走,我想抢了,结果被她刺伤。”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阜琛晦涩不明的神色,小心的斟酌着。

“然后我把她打晕了,本来想再欺负一下她……”

这个“欺负”二字,意图再明显不过。阜琛如狼一般嗜血狠戾的眼神完全低了下去。

男人连忙补充,“不过我没来得及做什么。正巧有个男人想来救她,跑来和我打了一架,不过没什么本事,就死了。后来火就烧起来了,我就没管那个女的,跟着大伙儿抢完就走了……”

阜琛身形未动,倒是低声笑了起来,犹如恶魔低语般说:“你应该庆幸你没来得及碰她……”

他的话未说尽,劫匪却害怕的发抖了起来。

鬼煞一向过的就是刀尖舔血的日子,里面的成员都知道也许哪一天就是亡命之日,早便做好了准备。可是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在面对面前这个漂亮到犹如疯魔的鬼魅和他那残忍至极的手段面前,也忍不住胆战心惊。

那个劫匪不住的摇头,“你说了,和她有关的消息你就可以让我去死!”

死竟然变成了奢望。

阜琛将腰际绶带绑着的铜剑抽出,用指腹摩擦过去,看剑的眼神又刹那的温柔如同情人一般。

他复又插了回去,对一边的侍卫说:“我不用这把。把你的配剑给我。”

接过剑,阜琛问恶匪。

“你用哪一只手碰过她。”

恶匪冷汗直冒,游弋着眼神在两只手上迟迟不作答。

阜琛没了耐性,所幸一把两只全砍断,听着恶匪的嚎叫,然后再同一边的人说:“放他死吧。”

“等等。”

阜琛从一边拿过笔,再凉衣的画像背面重新简单的画了一个轮廓和五官,俯下身来拍了拍恶徒的脸:“那天那个男人,是不是他?”

恶徒惨白着唇,眼神涣散的看了看,无力的点了点头。

阜琛朝侍卫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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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衣身子有些颤,忍不住问:“那个人,是谁?”

“虎哥。”

凉衣的眸子黯了黯,无意识的呢喃,“虎哥……”

“我替他立了碑,等你回去,就可以看到了。”

凉衣回神,“回哪儿?”

阜琛认真的看着凉衣。

“回我们的家,做我的妻子,今生便我便只同你一人老死,好不好?”

凉衣从阜琛口中知道了原来她没有被侮辱。

可是她却放松不起来。

凉衣落寞的说,“阜琛,你是一国之君,我只是一个孤女舞姬罢了,如何相配?而且,堂堂一个国主,怎么可以只娶一人?”

她闪烁着眼睛,“虽然我什么都不懂,可是在我们那边,每个猎户家里,都只有一个娇娘。我也是来了外面才知道,原来越有地位的人,越不可以一心一意。”

阜琛缱绻的看着凉衣,此生最温柔的阜琛全都给了凉衣一人。

“我之前曾有事去过邻国进行交涉。偶然间,我见到了他们的礼部尚书沈家之妻,她同你长得太过相似。询问之下,我知道了他们曾走失过一幼女。算上年纪,同你差不多大。我托人找到了你曾经提到的姑姑一家,才知道,原来你是被卖进你爹家的。你娘不是因为难产你而死,你爹根本就没有娶妻。”

他柔和的揉了揉眼眶发红的凉衣的发,“这一推测,因为当时找不到你人,我还没有告诉沈家。如今,你也该放心了。若你等不及,我们过几天就可以去探视他们。”

他极具耐心的解释,“还有。我并不是一国之君,我现在只是天启国的摄政王,辅佐同姓旁系的一个小世子上位。我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只想要一个小娇妻。”

“等国主长大了,我可以同你归隐山林,我们一起在山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后老死。”

凉衣怔怔的看着阜琛。

“凉衣。”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早已泪痕遍布的凉衣抱在怀里,将脸埋进她的发中,眷恋无比。

“之所以不在一开始就告诉你。是因为我想让你明白,不管你是哪个凉衣,我都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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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国漂亮到不成样子摄政王娶了邻国盛朝的尚书之女,沈凉衣。

自此,两国建交,后几十年边境免于战乱。

其大婚之日,举国赦免。

是夜。

凉衣的眼角沾染着情.欲的红,嗯嗯啊啊的开口:“小…小哑巴欺负人了!”

他用力,厮磨她、捣碎她,然后俯下身问:

“该叫什么?”

她哑着嗓子求饶:“相…相公。”

“乖。”

本来是另一本BE的番外,不过很喜欢,就另外拿出来当做甜文发表消遣一下。

隔壁在更 末日信徒~

新进来的小爪子支持一下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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