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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
手机在口袋内振动。
戴着黑色口罩、体型壮硕的男孩已经在奶茶店的菜单栏前站立了整整三分钟,像一堵墙挡住其他顾客。
“嗡嗡——”手机继续振动。
陈芷瑶在开口之前,先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同学,我们这边推出一款芝芝茉莉奶绿,是用低脂抹茶调配,热量低,但奶香茶香都很浓厚哦!”
与陈芷瑶对视的男孩脸庞微微一热,他下意识低下头,又想起自己此刻戴着口罩,脑子比反应慢半拍,点了点头。
陈芷瑶笑得更加和蔼,“那麻烦您取号等一下哦。”
下午两点半,奶茶店内的生意渐冷,几乎没什么人。
同事正横屏外放短新闻,烂大街的BGM夸张响起,渲染消息的重要性。
沿水镇山洪突发,造成不少居民财产损失。
陈芷瑶依墙面靠坐,疲倦像是爬墙虎,占领了她一整张脸。
“嗡嗡——”口袋里的手机依然不依不饶。
划屏解锁,几十条短信立即跳出来。
“还不起钱,就去做JI!!!”
“再给你三天时间,凑不到三十万,我让你心甘情愿卖/身/还/钱!!!”
剩下都是一些带有侮辱的恶意P图彩信相片,黑白的彩色的,穿衣服和没穿衣服的,唯一不变的是,主角从始至终都是她。
陈芷瑶表情木然地删掉短信,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她大学毕业后,没上几天班,就受好友蛊惑,跟人合伙开公司创业。
但刚毕业一穷二白,除了一腔热血,连十万块的启动资金都拿不出来。
正规途径的贷/款渠道能借来的钱有限,而且要填一大堆的表格和背调。
陈芷瑶当初鬼迷心窍,急于证明自己,只要能借来钱,就不问出路。
现在公司没开成,还背上了一屁股债。
利息像不断滚动的雪球一样,数字整日跳跃,永远没有截止的尽头。
三天时间……
其实不需要那么长。
胳膊肘被人碰了碰,陈芷瑶回过神,同事问她:“我昨天出门看见,好像看见你在摆摊做美甲。”
“对。”按照以往,她会习惯性否认。
“怎么那么拼,奶茶店已经够忙了。”
陈芷瑶望向屏幕时间,分秒快速倒计时,眨眼间的功夫,细长灯管组成的数字一下跳到下一个数。
她的内心并未掀起多大波澜。此时此刻,能缩在地上大睡一场,已是一种奢望。
她渴望睡眠,渴望不再冰冷的饭菜,渴望干净温馨属于她一个人的小窝……
她贪生,她世俗,她比谁都想好好活着。
“我只想多赚点钱。”陈芷瑶缓了许久,还是打开手机发送出一条短信。
但发出去的消息如同一块石头丢下深渊,听不见半点回响。
她比谁都渴望活着,可却又不得不甘心死去。
命运从不让人得偿所愿。
*
“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这里是江市沿水镇山洪灾害的最新报道。”
“这次因特大暴雨而导致沿水镇山体滑坡、洪灾泛滥,给沿水镇当地居民带来严重的经济损失,农田作物早已被水淹没。截止目前为止,还未出现人员伤亡情况。”
“洪水无情人有情。当地居民自发组织,配合救援人员,组织协调全镇的救灾工作,有序进行人员转移。”
“沿水镇是位于江市临海的一座历史悠久,现代人文精神和古迹古色并重的沿海小城。特殊的地势结构,导致当地每逢春季便极易产生特大暴雨,从而引发山体滑坡或者地震等各种不同灾害,还请沿水镇的当地居民,出行注意人身安全。”
正在播报中的新闻被人按下暂停,横条蓝底白字的三个大字沿水镇格外显眼。
床上。
身段妖娆的女人伸出细长的胳膊,媚眼如丝,勾住身侧男人的脖颈,“我好不容易想关心一下民生大事,你有必要那么扫兴吗?把电视按掉干嘛呀!”
“知道的事情,没必要再听一遍。”男人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字句里揣着柔和的笑意,像夏天拧开的汽水瓶,总能令人心情愉悦。
即使他表达的意思冰冷。
女人撑起胳膊,支起身子看站在地上穿衣服的他。
修长挺拔的身姿,肌肉线条利落分明,一双眼微微上挑,有点女相,视线不经意扫过间,总能惹人心如琴弦被拨动。
他们是在一场晚会上认识的。
她是炙手可热的顶流明星,归国大热女团的VOCAL,点开手机社交软件,不管是大热话题榜还是潮流妆容研究穿搭,她的名字徐岩艺始终霸占榜首。
晚会之前,徐岩艺就多多少少听过季家的传闻。
季家董事长季倪生是个风流人物,家花野花处处香,妻子是某知名华侨企业的千金,见不得光的情人又是享誉全球的知名画家。
有钱就算了,还能让女人各个都死心塌地地爱他。
后来妻子因酗酒意外离世,第三者理所应当地成了季氏集团的新任女主人。
他们那一直藏于父辈阴影下的儿子季逸和,也就是徐岩艺眼前这个男人,终于能站出来,跟哥哥平分阳光。
这些过往,一开始只知道个大概,后来是为了更深入地了解他,自己一点一点去主动填充的。
季逸和对她来说,是一副随手勾勒几笔的素描画,最初连个形状也没有,但不知怎么回事,后面却越来越上心。
“对了,我们分手吧。”像汽水拧开、冰块碰撞时那般好听的声音,再次抛下一个无情的句子。
徐岩艺惊坐起身,被子从她的肩头滑落,但此刻也顾不得捞了,单薄冰凉的空气贴紧她的肌肤,冷得如同一把横放在她胸前的刀。
“为什么?”
他歪头看她,脸上带有不解的神色,但又是真的将她的问题听了进去,碎发散在额前,沉吟片刻,系领带的动作也跟着一点一点放缓,她的问题不好回答,像一块突然绑住他的石头。
季逸和认真对待,郑重说道:“因为我不喜欢你了。”
“那你之前做的又是什么?为我学煲汤、因为担心我身体急得自己也吃不下饭……季二少,你要只是想睡我,没必要做戏做全套。我也有我的骄傲!”
“我之前做这些,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他似乎担心她不相信,在后面多补了一句,“真的,当初我真的很喜欢你,就像我现在不喜欢你一样真。”
*
世界的另外一面是什么样的呢,五光十色的痴男怨女,还是一片漆黑的冷然人间?
陈芷瑶脱下鞋袜,一点一点向海岸线移去。
春天的海水可真冷呀。
当水没过脚面的瞬间,她还是冷不丁地打了个颤。
沿水镇的孩子有个从小听到大的传说,说他们都是海面上飘到父母家的。
陈芷瑶一直信这个话,所以她对父母感情淡淡的,没多深。
直到七岁那年,弟弟出生,她亲眼目睹母亲是怎么从怀胎十月再到临盆产子,呱呱坠地的婴儿有着哭不完的力气,细小的舌尖令她联想到捕捉蚊虫的壁虎。
她心里没设防,将这话说给旁边的奶奶听,也只是几秒钟的功夫,她的手背上很快落下一个深重的巴掌印。
“再乱说话!”老人的皱纹从眼角刻进发梢,怒目圆瞪,一根一根由皱纹织成的网拦住了那双会咬人的眼,只是眼球的獠牙尖锐,几欲冲出束缚,
手背上的巴掌印还隐隐泛疼。
即使后来长大,哪怕是高中的生物课本告诉他们孩子是如何产生,陈芷瑶还是暗暗坚信,自己是从海面上飘到父母家的孩子。
回想一下,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人会因为她的死亡而感觉自己被辜负。
不过还是好不甘心啊,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拿。
早知道就不那么拼命干活了,做来做去好处全归别人领。
她是想好好生活的……
陈芷瑶走了几步,浪花将她卷回沙滩边。
真不甘心就这么死掉……
正当她打算再次向大海深处走去的时候,脚边忽然踩到什么东西,软软的,但又不是什么塑料袋,而且还有明显的骨骼感。
陈芷瑶先是一愣,后面脚又下意识地多往那个未知的“东西”上踩了踩。触感被再次放大,布料、冰冷的肌肤、明显的骨骼线条……
这个所谓的“东西”,更准确来讲,好像是一个人。
意识到这点的陈芷瑶,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海浪拍石的声音富有规律而又单调重复,手机早被她扔进沙滩边了。半夜十二点,整个海岸线放眼望去就她一个大活人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陈芷瑶却越站越冷,脚完全没法动弹,可身上又在发麻,她感觉仿佛有无数只蚂蚁正细细密密地沿着自己的脊椎爬动。
很快她就记起来,自己本身也不打算活了。
也许是这一心态作祟,陈芷瑶带着一股子破罐破摔的态度,低下脑袋,强迫自己迎着月光,看向那个脚下的人。
隐隐约约,她窥见冷白如玉的皮肤,紧闭的双眼投下一片鸦色睫毛,套头衫湿漉漉的领口下是他流畅而分明的锁骨。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人,仿佛是在黑夜中开放的曼陀罗花,危险而诱人。
但陈芷瑶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提醒:1、男女主均有感情经历,双非C;
2、日更,存稿已有十万字以上;
3、季逸和不是男主,私生活太随便的男人不会成为男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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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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