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芷瑶有点怕黑。

以前跟阿瓜住在阁楼顶上的时候，也会碰见停电，老城区的电路老化，隔三差五就停水断电。

她虽然害怕，但客观条件限制了她的恐惧。

时间长了，倒也能苦中作乐。

没电的日子，就把窗户推开，让星光或者月光照进屋内。

陈芷瑶摸索着来到床边，往前走着的时候不知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钝痛感如海啸席卷全身，陈芷瑶吃痛地叫了一声，真个人像只虾米一样紧紧蜷缩起来。

真的痛到脑子发麻。

估计是撞到床脚了。

痛感缓缓褪去，她支着膝盖强撑起身子，手尝试着往前摸索，果然手机陷在柔软的床榻内。

十点零七分。

陈芷瑶坐在窗边缓神，长长地吐出胸腔里的浊气。

肩膀上的而头发湿漉漉的，不规则地堆在头顶上，陈芷瑶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寻找干毛巾，使劲儿擦着湿发。

想着擦干一点，不然晚上睡不了觉。

还好凤凰山庄气候凉爽，是个天然的氧吧，就算没有空调温度也格外宜人。

环境倒是不差。

念及此，之前因为断电的烦恼也消散不少。

不知道停电以后其他人都在干什么，陈芷瑶打开微信的聊天群，群内正百无聊赖地聊天，问说要不要去哪个地方看风景。

今晚天高气爽，凤凰山庄又占据独特的地理优势，正是肉眼观星的好时候。

说到这个话题，群内成员好像一片被扔进炸弹的湖水，立刻热闹起来，纷纷响应，说要享受着这夜晚的好风光。

陈芷瑶没这个打算，她只希望头发早点干透，她能早点休息。

手机消息还在持续更新。

似乎她所在的这个楼层的一伙人都要去看星星。

那不相当于整条走廊就只有她自己。

念头稍微滑向失控的边缘，陈芷瑶浑身的汗毛便忍不住竖立起来。

不要脑部不要脑部，她反复告诫自己，点开音乐软件播放《团结就是力量》。

“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尖细而稚嫩的嗓音从手机中传出来，音符歪歪扭扭仿佛刚从河里爬出来，正顺着床沿来到她的身边。

陈芷瑶浑身鸡皮疙瘩都要炸开，这怎么回事，自己印象中的版本是气势雄厚的男中音呀？

难道……

不可能……

“叩叩叩——”

“啊——！”

敲门声落下的瞬间，陈芷瑶再也抑制不住，捂住耳朵大声尖叫。

她唯物主义二十多年，难不成今天真见到了奇奇怪怪的“朋友”吗？

真是太可怕了。

捂住耳朵紧闭眼睛，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鸵鸟心态万岁。

“陈芷瑶。”

嗯？声音有点耳熟。

“陈芷瑶，是我季霖秋，你没事吧？”

“团结就是力量……”细小的嗓音搭配着屋外的呼唤，在陈芷瑶耳边此起彼伏地回荡。

这条走廊除了她这一间，几乎没人，季霖秋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他们两个今天已经一天都没说话了。

外面站着的肯定不是人。

“陈芷瑶，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多像冤魂索命时的台词。

陈芷瑶巍巍颤颤，“你自己穿墙进来吧。”

季霖秋：“……你还真是有点冷幽默在。”

他耐下心来哄她，“我知道停电了你害怕，现在开门，身边有个人陪着至少没那么怕了。”

厚重的红木门依然纹丝未动。

他手中端着托盘，连续两个晚上陈芷瑶都没吃什么东西，还不知道她房间里面有没有水，万一渴了怎么办？

但她似乎坚定了不见面的决心，屋内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她的声音。

“那你稍微开一下门，我把晚餐的托盘放在门口，等我走了以后，你记得开门吃饭，里面还有矿泉水。”

正当他弯腰准备将托盘放在地上的时候，红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身着简约睡裙的陈芷瑶正光着脚，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的手里还举着手机，灯光照向某个点。

“进来吧。”她侧身让出一个位置来。

空气中沉淀着沐浴露的香气。

季霖秋咽了咽口水。

他跟在陈芷瑶的后面，单手端着托盘，另外一只手在进门后便将门紧紧关上。

室内的窗户从里面推开，灿烂的星光如流水般泻进屋内。

将托盘放在桌上后，季霖秋捡起被陈芷瑶扔在床上的手机，关掉里面正在播放的曲目。

“是儿歌版，不用害怕。”

她若有所思，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嘴里还反复念叨着：“怎么会默认播放儿歌版呢，也太奇怪了。”

也许是播放软件默认播放热度最高的版本，但这么说陈芷瑶肯定不信，她现在有些神神叨叨的，估计是刚才被吓到。

季霖秋安慰了几句，“歌已经被关了，你要是怕，今晚在来电之前我都陪着你。”

陈芷瑶：“……”

他抽出一张椅子坐下，托盘里是他特地交代后厨准备的晚餐，西式餐点，旁边还有一瓶未启封的酒。

酒是给自己准备的，专门用来放松，度数没有很高。

陈芷瑶没多说什么话，她找了一个玻璃杯给他。

这两个白天，两人争执，亦或互不理睬，装作不认识彼此。

像这样静下心来的时刻，倒有种无言的温馨。

季霖秋一边喝酒，一边借助手机的灯打量陈芷瑶。

她坐在床沿，上半身凑到桌子前面吃饭，湿漉漉的头发垂下，她一手执着餐具，另外一只手将厚密如海藻般的头发拨到一边固定住。

童话故事里的人鱼公主，可能就是长着一张与陈芷瑶同样的面孔。

酒越喝口越干，很快就没了半瓶。

她的晚餐转眼的功夫就见了底，季霖秋心下了然，就算没电的晚上她再害怕，自己也不可能真的留下来。

现在是要退场的时候了。

枯坐在原地，又给自己倒了点酒，说到底现在也只是在消磨时间而已。

却没想陈芷瑶忽然抬头，“你的酒好喝吗？”

湿润的头发，干燥的皮肤，浓郁的香味，以及两人相对而坐的空间。

构成了一个她，和他们。

“不好喝的话，你会跟我吵架吗？”季霖秋将酒杯递到她面前，试图开了句玩笑。

她很给面子地轻笑接过，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手背上，“不吵架，但会发酒疯。”

“你发酒疯是什么样的？”

陈芷瑶小口小口饮啜着杯中的酒，她的面孔冷淡，简单而没有线条剪裁的睡裙笼罩在她的身上，似妖似仙，渺茫得仿佛不该存在于人间。

渐渐地一杯酒见底，季霖秋没多言一句，而是默默给她添酒。

陈芷瑶原本淡然的面孔也慢慢变了颜色，圆润的腮颊增上两抹胭脂红，从细腻瓷白的肌肤底下浮上来，嘴唇也变得更红，亮晶晶的，原来是唇角沾上了点酒渍。

“我很漂亮？”她大抵是醉了，斜歪着身子，一只胳膊艰难地撑住头，乜一眼季霖秋，“你一直在看我。”

被人抓包，季霖秋也毫无心虚，牵起嘴角笑一笑，“你现在很漂亮。”

“现在？”陈芷瑶抬眉，“你的意思是说之前不漂亮。”

“之前是还好。”

她皱眉撇嘴，转过脸不肯理他。

“因为你这个人，比起长相，最吸引人的还是性格。”

“哦，什么样的性格？”陈芷瑶对这个回答姑且还算满意。

原本转过去的面庞再度偏向了他。

季霖秋从陈芷瑶的手里接过酒杯，玻璃杯中还剩一点酒，琥珀色的酒精在杯中转呀转，季霖秋抬眼看她，他知道陈芷瑶的目光正追随着剩下的这点酒。

于是仰起头将酒一饮而尽，嘴唇贴在她喝过的地方。

最后一点酒没了，陈芷瑶怒而与他抢杯子，可力不从心，她连基本站起来都难，扶住餐桌晃晃悠悠站起来，季霖秋猜出她要干嘛，但又怕她跌到，起身迎接的瞬间，陈芷瑶的巴掌如密雨一般，落在他的胸膛、肩上。

“说又不肯说，还喝了我的酒。”打了没几下，浑身的力气就全部用光，陈芷瑶挣扎着大口呼吸，也不知道自己靠在哪里，摸到一个温热的怀抱，就像船只遇到港湾，迫不及待地停靠休息。

季霖秋比陈芷瑶清醒，那点酒还不至于醉人。

可越是清醒的人，此刻才越是难受。

怀中的她是嘉奖，也是惩罚，而自己像一只经过社会化训练的狗，在本性和教条化的训诫中进退维谷。

比起乘人之危，季霖秋更不愿意第二天醒来后，看到陈芷瑶的屈辱。

“我是谁？”他忽然冷静下来，攥住陈芷瑶的胳膊，逼迫她面对自己，鼻尖对着鼻尖一字一句地问道。

陈芷瑶也很认真：“你是混蛋。”

季霖秋冷静下来，不让自己被她带偏，他还想接着问下去的时候，陈芷瑶一个侧头，直接吻上他的嘴。

事情的发展如同挣脱缰绳的马，顿时一发不可收拾，混乱间的夜晚有没有来电没人知道，走廊间隐约传来观星结束后回来人的对谈声，喧嚣一阵儿又静了下来。

房间内手机的灯如同海平面上的灯塔，在床铺中起伏晃动，晦明晦暗。

虽然写得烂又没人看，但每当遇到这种情节的时候，还是很能激发我对写作的热情的，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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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c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