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非晚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郁时升已经撑起身子进来，然后转身把身后的门给关上。

郁时升伸手关上了房间的灯。

“我就是进来提醒一下你。”他附在于非晚耳边，热气笼罩着他全身。

于非晚坐在床沿，郁时升轻轻捏着他的下巴，他借着指骨间传来的力量顺势抬头。

在他撞进郁时升视线的前一刻，那人先一步俯下身，温热的舌尖撞开他的唇，接着咬了上去。

血腥味在口腔间弥漫。

“疯子。”于非晚无奈地轻声评价到。

只不过这声音太轻，根本没什么杀伤力，反倒让郁时升更来劲了。

五百年的囚禁生活已经消磨了于非晚太多情绪。

很多时候他平静地像是一滩死水，没什么强烈的感受。

但是这天深夜，平静了很久的“死水”忽然起了浪。

于非晚眼角透着点粉，带着泪。

“疯子。”

这个词今晚他不知道已经说了几遍。

他像是跪在一片虚空中，没有支撑，不断下坠，郁时升在身后的环抱是他唯一的抓手。

于非晚任由郁时升领着，将自己所有的掌控权交给他。

这个晚上，他享受着自己的失态，和郁时升一起。

他们困于泥沼之间，却没人想过去求得解脱。

......

上午十点，于非晚揉着眼睛，撑着身子翻了个身，感觉整个人快散架了。他打算继续昏睡过去，没想到昨天晚上拿回卧室的手机这时候忽然响起来。

他一瞬间有种把电话挂断然后手机关机的冲动，但是还是本着“负责”的原则还是看了一眼来电人。

“楚惊玄”。

于非晚叹了声气，接通了电话：“喂？”

对面听到这个声音愣了一瞬，有些犹豫地问道：“于非晚？”

于非晚：“嗯，是我。”

楚惊玄：“......你是被打了？郁时升没帮着你？”

于非晚：......

“有什么事？”于非晚竭力保持微笑。

“我给大家定了明天的机票，那个地方比较远，时间也比较仓促，你们最好今天准备一下。”

于非晚“嗯”了一声，满是浆糊的脑子里终于闪过一丝有用的信息：“除了我和郁时升，还有谁一起去？”

“范雨婷和范宇轩。”楚惊玄很快回答，“他们正好也没事，就一起去。”

“还有就是，我师父过去之后到现在还没回来，人多有把握一些。”

于非晚听出来他话外的意思，就是那个地方可能不止一般的危险。

甚至可能比安王府的清净道更险恶。

不过于非晚也不是什么“知难而退”的人，况且那个地方跟天师有关，他不得不去。所以楚惊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回了句：“好的。”

于非晚和郁时升没坐过飞机，按理说第一次坐飞机应当有些激动才对。

但是他们现在心事重重，实在没心情去看飞机仓外的云。

其他三个人也一样，几个人各怀心事，安静地度过了这有些漫长的几个小时。

他们这次去的地方在华国边境，只不过飞机场建的地方还算发展的比较好的，所以并没有那么荒凉。

出了机场后，楚惊玄带着他们绕了几个弯，在一间有些废旧的车库里，按了按车钥匙。

一辆被擦得锃亮的黑色越野车闪了两下车灯。楚惊玄拉开车门，示意他们上车。

“这车是能开进清净道的，”楚惊玄一边把越野启动一边说，“我师父造的，他一直没回来，我猜那里估计有个清净道，就想办法把这车弄过来了，万一有用呢。”

他说完之后按开了车子上的导航。

这个导航和普通的导航不同，更像是渡亡灵者专用的地图，显示屏上有些地方有些蓝色的漩涡。

有的若隐若现，出现了几秒就消失不见，有的则有些固执地一直存在在那里。

楚惊玄注意到其他人好奇的目光：“都是清净道，这些消失的要么是已经解决了的，要么就是没什么问题，亡灵能够顺利地走过去的。”

他单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滑着液晶显示屏，不出一会儿，一个空当的沙漠就出现在眼前，那里画着一个圆，周围有些简单的纹路，但是还是能够看出来这是一个阵，只不过画得略显草率。

一个红色的标志出现在面前，代表着目的地。

“就是这了，”楚惊玄屈起手指，用食指骨节敲了下屏幕，“开车大概需要一两个小时，你们可以先休息会儿......”

他说完，看了眼后视镜：想睡的人早就不用经他提醒睡着了，比如于非晚。

郁时升把自己身上的外套盖在于非晚身上，做完之后就一直盯着于非晚看，好像是在看什么艺术品。

剩下范雨婷和范宇轩，看着车窗外的“异域风情”激动地不行，根本没有想休息的意思。

不过他们无一例外的是，没有人在意楚惊玄的话。

楚惊玄咬了下牙收回视线。

算了，当他没说。

车开了两个小时，最开始的时候，沿路上还能看到点当地居民生活的痕迹，不过越往前开人烟越稀少。直到最后，周围只能看到一望无尽的荒漠。

若不是车上的特制导航有精准的定位识别系统，很有可能就迷路了。

于非晚在即将到达的时候睁开眼，朝窗外看去，就是满眼黄沙。

他转头看郁时升，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车窗外的一个地方，意味不明。

就好像那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值得他一直看下去。

于非晚直觉那个地方应该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于是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果然，那里在黄沙漫天下若隐若现有个阵的形状。

这不过那阵看起来经过一些时光的消磨，已经看不太清楚原本的模样了，更别提能够搞清楚这个阵是干什么的。

看起来这个就是老人的秘书所说的，和天师有关的大阵。

楚惊玄的目的地就是那个地方，看上去他也发现了阵，把油门踩得狠了些。

一阵轰鸣声后，本来还有些距离的大阵直接“撞”进了于非晚眼前。

下一秒，于非晚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撞击感，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强硬地将他从越野车中捞出去。

强大的吸力让他无力抗衡，眼睛这时候已经睁不开了。

他只觉得耳边有狂风“呼呼”地在吹，飞沙呛进嘴里，于非晚咳嗽了几声。

整个人被拽着往前跑，车上的挡风玻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碎了，于是于非晚就这么不带一丝阻碍地被从车里“扔”出来，滚到了黄沙之中。

身下是烫的，大地被日光不知道连续直射了多少天，高温让于非晚一接触上去就险些被烫伤。

像是被丢进了一个外面正烤着火的炉子，浑身都被热浪包围。

于非晚挣扎着站起身，但是还没等他稳住身子，一阵强大的吸力又一次准确无误地找到他，将他扯进另一个地方。

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于非晚只能听见周围因为自己快速移动而产生的风声。

他被扔在天上，然后像高空抛物一样直直地往下坠落。

于非晚两眼一黑。

但是下一秒，他跌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于非晚有些错愕地睁开眼，发现郁时升不知什么时候一跃而起，在上空抱住他，缓缓降落。

就算是如此，郁时升还是说：“你抱紧，一会儿要不小心掉下来我不负责。”

于非晚环在他脖子上的双臂紧了几分，身体也随之凑近了些，正好能跟郁时升的肌肤贴上。

郁时升不经意间愣了一下，但是依旧是稳着往下落，不注意根本就感受不到他的变化。

于非晚轻笑了声，问他：“你紧张？”

郁时升低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抱在于非晚身上的手用了点狠力，于非晚稍稍有些吃痛，“嘶”了一声。

郁时升：“现在知道疼了？”

于非晚：......

郁时升也没再说话，带着他稳稳落在了沙漠上，于非晚怕他一会儿又要干什么事情，慌忙从他的怀里跳出来。

郁时升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讪笑：“你男朋友就这么可怕？”

于非晚：“是有点。”

郁时升收回视线，有些不太自然地将手背在身后：“知道了。”

于非晚看到他这个样子实在不忍心再胡说下去，扶着他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行了行了，不可怕。”

一阵插科打诨之后，他们终于想起来正事。

于非晚望向四周，看起来这个地方和刚刚走过来的荒漠没什么区别，一望无际。

唯一的不同就是，楚惊玄的越野车不知道哪去了。

而且其他人也相应地不知道到了哪个地方。

看起来是被刚刚那两道强烈的吸力冲散了。

还有于非晚来的时候最在意的一点，那个看起来是天师造的巨阵——现在也同样消失不见。

“看起来像是被楚惊玄说准了，”于非晚说，“这里真的是个清净道。”

只是刚刚在外面那两次强大吸力和楚惊玄导航上面都无法检测出来的清净道。

真的是印证了先前于非晚接到电话时的想法，既然楚惊玄师父都过了很久没有回来，那这里肯定不是一般的险恶。

刚一进来，这种险恶就已经初见端倪。

他把这种想法告诉郁时升，可郁时升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察觉到于非晚对他这种态度表现出来的不满后，他转过身，对于非晚说：“别自己吓自己，这边应该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于非晚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郁时升的表情不像是在说假话，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莫名的自信。

没等到于非晚弄清楚他这份自信到底是从何而来，就看到郁时升例行从手中放出几只蓝蝶。

它们穿行于沙漠之间，在热浪中分散开，去寻找那些走散的人。

不出几分钟，他们就看见远方一只蓝蝶领着一个人，从四面走过来汇合。

于非晚听见范宇轩从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喊：“那边，那边好像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