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非晚早该想到的。
为什么郁时升总是能够表现出自己对于这个清净道的游刃有余，为什么他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出这里的所有历史往事。
周序是这里的原住民，而他亦如此。
之前他一直提到一点，就是几百年前因为天灾，所以这座古城覆灭，但是于非晚一直没有真正注意到这个时间线。
几百年前，正巧是天灾频发的时间段，那段时间于家整族人常年因为平定灾祸不在府上，也正是因为此，于非晚才能遇见当时还是蓝蝶形态的郁时升。
他想到这个层面，心里翻上来一阵绞痛，他问郁时升：“你那时候是蓝蝶的形态，不会是......”
郁时升笑了一下，表情上看不出过多的痛苦，就好像当年那件事并不是他亲身经历的一样：“你也知道了，那时候古城刚刚覆灭，我用妖力保全了族人之后，便回到了最初的形态。”
于非晚心疼地屈了下手指，被郁时升捕捉到了。他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后来不是遇见你了么？我也算幸运。”
“这样说来，我两次重新化形都是多亏了有你。”
于非晚受不了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叙述自己那些血淋淋的往事，让他别说了。
郁时升识趣地闭上嘴，带着于非晚从神像手掌托着的亭子之中走下去。
彼时神像脸上的面具已经自动脱落，露出了和郁时升本人九分相像的面容。
他们走下去的时候，周序正跪在黄沙上，面色虔诚，对郁时升说着：“原来您没死。”
郁时升点了下头：“当时遇到了于非晚，情况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他说完之后看到周序一直没有起身的意思，叹了口气，“要不你先站起来再说话？”
周序慌忙拍了拍身上的黄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了句：“是！”
郁时升终于有些受不了了：“古城早就覆灭了，之前在这里的妖王也随着那次天灾一起陨灭，你不必再把我当做你们的首领。”
“现在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妖，或者如果你想，也可以把我当成你们渡亡灵者的合作伙伴。”
周序还想说什么，却被郁时升的一个眼神打断了。恰在这时，清净道的出口出现。
它就在神像的脚下，静静地旋转着，只不过这一次，再也没有亡灵能够步入其中。
古城的景象在一寸一寸消失，面前的建筑开始变残亘断壁，然后被黄沙埋没，郁时升的神像也随着一起消失不见。众人再一次回到了之前的现实沙漠之中。
范雨婷感慨了一句：“要不怎么说这个清净道是依照现实建的呢，要不是刚刚出口出现，我还真有点分不清我现在到底是在清净道里面还是已经出来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似乎并不是先前进清净道时候的位置，而是在一个大阵旁边。
联想到老人之前跟他说过的，发现了一个天师的阵，于非晚确定应该就是这一座了。
但毕竟除了五百年前被天师降下天罚之外，于非晚对于天师没有半点了解，所以自然也不懂他在这里布下这个阵到底是什么原因。
倒是周序先开口了，他语气有些疑惑：“一般天师布阵都是为了向天求问，但是这个阵的布法好像不同？”
于非晚连忙追问：“哪里不同？”
“这座阵并不是以一种谦卑的姿态向天祈求，倒像是在和上天谈判。”
“谈判......”于非晚琢磨着这个词，然后问道，“天师有这个权限么？”
周序摇头：“正是因为没有，所以才让人感到奇怪，这个天师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才能得到和上天谈判的资格.......不过这座阵实在是太久远了，很多地方都被侵蚀了，所以看不出来谈判的筹码。”
看起来有些棘手，怪不得老人执意要前往此地，而且这么久都没有回去。
正想着，沙漠上忽然卷起了狂风，于非晚转头，忽然看到一面黄色的“墙”从远处席卷而来似乎要将这里的一切吞噬。
“糟了，是沙尘暴！”周序喊到，“怎么明明出来了，还是一直都有沙尘暴？！”
于非晚听到他这么一说，忽然响起来在老妇人家中电视里面放的天气预报。
“沙尘暴红色预警，请各位做好防护。”
这句话好像如周序所说，一直持续到他们开门出去。
于非晚眉心一跳，问周序：“这里的沙尘暴持续多久了？”
周序：“好几个月了，从我刚到古城开始，就一直有沙尘暴。”
一直不停的沙尘暴......于非晚想到了什么事情。
还没等他开口，郁时升先一步点明：“那个风雪街道，一直在下雪，跟这里的情况好像。”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其他几个一起进入那个清净道的人自然也想起来那段经历。
范雨婷的表情不太好，问道：“你们的意思是，这里的环境和那个清净道有关系？”
楚惊玄反驳：“可是那个清净道已经被我们清理掉了，再说，两个地方相距那么远，怎么会互相影响？”
于非晚摇头：“或许不是那个清净道在对这片沙漠产生影响，而是清净道上的人，现在到这里来了。”
“那个清净道里面的渡亡灵者，谁能确定只有我们几个呢？”
郁时升：“你怀疑首领？”
于非晚打了个响指：“没错。看起来他并不是简单的npc，而是像我们一样的人，他现在也跟我们一起到了这片荒漠。”
他刚把这个猜测说出来，沙尘暴呼啸的声音之中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众人随着说话的声音朝那边看过去，发现在那片模糊的烟尘中，忽然竖起一个人影。
他带着斗篷，双手撑起。身形正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不断变大，身后的沙尘暴随着他手掌的指挥越来越大。
是之前让大雪封山的那个首领！
他语气中带着得意的笑意：“没想到吧，又见面了。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当时把我除掉了吧。很遗憾啊，那只是我的一个形态而已！”
早在首领出现的时刻，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是首领似乎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轻而易举地捏碎了挡在众人面前的屏障，掐着于非晚的脖子，以极快的速度将他带走。
在于非晚即将窒息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一松，强烈的失重感朝他袭来，在感到一阵不断的下坠之后，他终于用脚尖点到了一块地方。
于非晚再次睁眼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此生不愿意再踏足一次的地方——那个困了他五百年的虚空之处。
视线的尽头，淡蓝色的锁链锁着一副翻着半透明的灵识，正像过往的好几百年一样，静静地跪在那里。
于非晚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发现他现在依旧是自由之身，并没有锁链的束缚。
首领就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但是斗篷的帽子遮住了他的脸，让人并看不出全貌。
于非晚咬着牙，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在虚空间回响。
首领蹲下来，视线同他平齐。
这一次他不再同往常一样掩饰自己的身份，而是大方地摘下自己的帽子。
那是一张于非晚熟悉不过的脸——将他从虚空之处拉出来的老人。
于非晚咽了口唾沫，质问道：“怎么是你？风雪山的时候你也在，你有什么目的？！”
老人笑了一下，抬手的瞬间，蓝色透明锁链如同巨蟒一样攀上了于非晚的身体，将他再一次捆绑起来。
他不停地笑着，面容在他的笑意之中发生变化，于非晚眼睁睁地看见皱纹从他的面容之中散去，露出了一张干净平整的皮肤。
于非晚在这一瞬间看清了“老人”原本的面目。
是多年前给他降下天罚的天师！他如今一直以老人的形态活着。
一瞬间，先前所有的线索像是被一根线串联起来，于非晚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脑海中如此清晰。
风雪街道上不停的雪和沙漠中不停地沙尘暴，都是眼前这个天师所控制的。
他控制过的天气，真的只有这两个地方么......
于非晚咬着牙质问道：“我的族人，到底是为什么而死！那次大雪封山并不单纯是个意外吧？！”
天师的眼神中带着点“慈爱”，像是在欣赏什么答对问题的小孩：“不错啊，你思考的速度还挺快啊。”
“确实是我，我动了些手脚。其实那天的风雪不是很大，以于家的能力，怎么可能全部在雪山上牺牲呢？但是......”天师的眼神变得狠毒，“他们不得不死，所以我就让那天的雪下得大了些。不出我所料，果然你们于家所有人都死在了那片雪山上。”
“不过挺不错的，所有人都能够称得上为国为民的烈士。”
于非晚感觉自己心口闷了一口恶气，他觉得自己分分钟能够把眼前这个人千刀万剐，他要为自己族人的冤死报仇！
但是不行，他现在正被锁链捆绑着，这些锁链本身就是为他而做，一旦被捆住，他将动弹不得。
于非晚只觉得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不过彼时他并没有在意自己满口腔的血腥味，只是哑着嗓子继续质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天师凑到他的面前，反问道：“不让你全家人死去，你会心甘情愿地学习招魂术吗？”
于非晚冷笑：“你连这一步都设计好了，但是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招魂术是假的，它的功能是将我灵力封锁！”
等等，封锁灵力......
于非晚忽然想起来什么，天师当时的目的或许并不是让他招魂呢，如果他的目的就是让于非晚将自己的灵力封锁......
果然，很快天师就笑起来：“看来安王府给你的信息不少啊，我就说当时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要来见我。”
“不把你的灵力封锁，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把你带上祭坛么？”
于非晚打断他的话：“清净道出现裂痕到底是因为谁！在我族人全部牺牲之前它就已经出现了！”
“不是因为谁。”天师回答，“只是自然现象。那段时间天灾不断，是因为世界新旧更替，到处都在动荡，清净道也是，出现裂痕也只不过是新旧交替的一种体现罢了。”
“那你处心积虑设下这个局，让我肉身献祭以灵力滋养清净道是为什么？！”
天师摇了下头：“因为我当时并不认为这是自然现象，我只认为是清净道犯了因果，如果不及时把这个因果分出去，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到时候别说整个国家了，整个世界都会受到影响，所有的亡灵都会无处可去，滞留世间，在之后，他们就会入侵生者的世界，正常人的生活都会受到影响。现在清净道里的情况就不再是只有渡亡灵者会遇见，而是任何人，随时随地都会被带入这种无尽的危险之中。”
“而我占卜出来你的命格，正适合担掉这份因果，所以我设下这个局，让你肉身献祭。”
于非晚讪笑：“可这只是你的猜测。”
“不，不是猜测。”天师说，“亿万年前世间接受过一次大灭绝，前兆和那次一样，也是从清净道出现裂痕开始的。那次的灭绝正是清净道犯了因果导致的，我怕重蹈覆辙，才出此下策。”
关于郁时升变成蓝蝶形态和于非晚初遇在第19章～
还有一两章的样子就要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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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写这章的时候我要气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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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天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