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非晚盯着眼前天师满口“迫不得已”的理由，觉得有些可笑。
“无论如何，你都是在拿我全族人的性命和我五百年的自由做筹码，去弥补你那毫无意义的猜测。还有郁时升，也是你，害得他五百年不如轮回。你真的好大的脸！”
说完这句话之后，于非晚忽然发现，不远处那半副被锁起来的灵识，正在不动声色地悄悄为他输送灵力，刚刚捆地他无法动弹的锁链。这时候似乎有了些松动的迹象。
于非晚抓紧机会，一边用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去解捆在自己身上的锁链，一边质问天师：“你今天把我绑过来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是为了告诉我真相，然后向我忏悔吧？”
天师转过头，盯着于非晚：“忏悔？怎么可能。”
于非晚轻哼了一声：“我就说，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半点悔过之心。”
天师走近于非晚，似乎在欣赏着此人面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姿态。他用带着点戏谑的语气说道：“之前的一些清净道，你拿到的线索已经大差不差了。就算我今天不把你叫来说这些，你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也是早晚的事。”
“你说说，要是事情败露了，天师还怎么生存，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天师眼神忽然变得狠毒，他漫不经心地拿出一把泛着银光的刀，直直插在于非晚的心口，鲜血顺着刀尖流下，滴在虚空之处，然后慢慢向外扩散开去。
随着刀刃朝里进了一分，天师的身影也近了一些。
于非晚皱着眉，带着厌恶撇开头，忍着痛与天师拉远距离。
“所以，我叫你来是为了封口。”
于非晚觉得不可理喻：“到现在了，你所在意的还是所谓脸面，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像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做天师？你不觉得有辱这个身份么？”
天师有一瞬间愣神。
于非晚捕捉到这些话似乎能够戳到天师的痛处，他抓紧机会，一边继续反问，一边加快速度想办法解开身上的锁链：“你设了这么大一个局，但是你的苍生会感谢你么？你用我的灵力去滋养清净道，清净道会感激你么？”
“不会，”于非晚笑着说，“不管你今天有没有杀了我，你所做的一切在他们面前就是个笑话，就算苍生不知道，清净道会不知道么？”
“你自己是天师，自己更应该知道那句‘人在做天在看’。”
“天道不会放过你，清净道不会放过你，而我，更不可能放过你，带着我族人和郁时升的那一份，我将成百上千倍地回到你身上，早晚有一天你会遭到反噬的！”
天师的眼里已经被怒气压满，他低吼到：“够了！”说罢，他抽掉了插在于非晚心口上的刀，鲜血更加不受控制地汩汩流出来。
他转身，身形变得又如之前的几倍，虚空之处已经在天师的操控之下剧烈地流动，然后不断收缩。
狂风呼啸。
成千上万密密麻麻地利刃朝于非晚而来，足以将他戳成筛子。
于非晚眼睁睁看着这些东西离他越来越近，能够直接戳到他的皮肤。但是身后的锁并没有这么快解开，以他现在的灵力，最快还要一柱香的时间！
没有办法，他只能捆着锁链翻了个身，堪堪躲过朝他袭击而来的利刃。
但是那些东西对他穷追不舍，无论躲到那里，下一刻它们就会紧跟而来。
天师看着于非晚狼狈躲着利刃的样子，站在不远处带着嘲讽看着他：“说到底，你还是斗不过我。”
于非晚没有分神去听天师到底说了什么，因为一把刀划过了他的脸，热热的，正在滴血，和心口处的血滴在一起。
此时他已经失血过多，眼前开始模糊，耳鸣加一阵阵的黑影从他眼前略过。于非晚已经开始慢慢脱力了。
来不及了......
正在这时，半具灵识猛地又给于非晚输送灵力，一股暖流将他全身的经脉打通。他运力，冲撞向身后的锁链。
破开了！
身上滴着的血在这一刻消失，伤口也开始慢慢愈合。
万物复苏。
于非晚以极快的速度将身上的所有锁链褪去。他抬手朝面前扫过。
金黄色带着流火的符文卷着热气从他手上被拍出，近乎是一瞬间，那千百利刃掉转了方向，朝它们主人的方向呼啸而去。
天师看着这些利刃顿时惊慌失措：“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解开......”
那些利刃并没有给天师思考的时间，直接将他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于非晚这时穿的是白色衣服，早就被血迹污染的不成样子。白色的头发在此时也早就凌乱。
他拖着步子，一步一步朝天师走去。
行进的路上，他路过那半具灵识，于非晚朝那边瞥了一眼，半具灵识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挣脱了锁链的束缚，回到于非晚的身体里面。
像是两块破碎的玉佩，终于在这一刻完整合上。
于非晚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力正在自己身体里面流动，这种力量甚至比五百年前他最强盛的时期还强！
起初他的这具身体还没有适应这些灵力，不过无论如何这些灵力都是属于他自己的。
所以灵力只是胡乱冲撞了一番，就安顿下来，和于非晚融为一体。
他周身都泛着威压的气息，不用刻意蓄力，符文就已经攀上了他的指尖。
于非晚在距离天师一米的距离站定。
“这是你欠我们的。”
这句话说完，一道金色的强光从他手中迸发而出，朝天师劈过去。
强光吞没了虚空之处，于非晚站在光亮中，不带一丝情绪地注视着天师的躯体在他的脚边变得透明。
清净道的入口打着旋在天师的头顶出现。
一个声音从清净道里面传出来：“丘轻舟。”
天师的亡灵朝声音的来源看去，苦笑一声，似在自言自语：“这么久了，所有人都只知道我是天师，也只有你能记得我的名字。”
掌管清净道的神并没有在意他的这份感慨，而是说：“丘轻舟，你糊涂啊。”祂说完这句话之后，改变了对话的对象，对于非晚说，“是我们对不起你。”
“丘轻舟在用你的灵力滋补裂痕的时候，反而忤逆了天道，你输送的每一分灵力，都会让清净道更差一分。这一点丘轻舟在几百年之后才愿意承认，所以他放了你，并让你进入清净道渡亡灵。在清净道中，我负责将你曾经输送给清净道的灵力返还给你。这就是为什么你每次从清净道出来之后，灵力都会有所增长。”
“抱歉，我的权限只能容许我在清净道中为你输送清净道的灵力，所以不得不让你一次次进入清净道面对险恶。”
“而你剩下的一半灵力，被丘轻舟留下，放在虚空之处靠他来维护，这是他欠你的因果，也必须由他自己还清。”
“在清净道将你的灵力还清之日，丘轻舟将以自己肉身献祭，而这场献祭，必须出自你手，你亲自杀了他，这场跨越百年的因果才能就此还清。”
所以，这次天师带于非晚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封口，他说这些话，只是为了激于非晚杀了他。
于非晚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丘轻舟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他问于非晚：“你还恨我么？”
于非晚轻笑一声：“五百年后你做的这些，只不过是为了弥补你当年的愚昧，先前你犯下的错和对我，对我族人和郁时升的伤害不可能逆转。”
“我怎么可能不恨你。”
“但是，”于非晚顿了一下，“强烈的恨意只会将我吞噬，影响我之后的生活。”
“你这种人，不配再在我之后的生活中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他淡漠地说完这些话，转身将虚空之处打碎，准备踏出去的那一刻，掌管清净道的神忽然叫住他：“郁时升，当年的事情或许和天道有些关联，丘轻舟的计划里面并没有他这一环。”
于非晚皱着眉摆了摆手：“知道了。”
他说罢便没再管什么，义无反顾地离开这个他今后再也不可能有所挂念的地方。
现实的实感朝他扑面而来。
于非晚刚出来就跌进了一个怀抱，郁时升的气息将他包裹，他听见郁时升带着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把你怎么样了？”
刚刚愤怒直冲大脑的感觉和战斗的紧迫感在这一刻放松下来。
于非晚闭上眼睛，此刻他什么都不想干，只想溺死在面前这个怀抱中。
时间过去了多久，他已经不记得了，恍惚的感觉和灵力迸发之后的后遗症让他近乎断片。于非晚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地跟在郁时什身后，他做什么自己便跟着做什么。
等到于非晚大脑再一次开始工作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片荒漠，坐在一家餐厅里面。
荒漠古城的清净道实在是消耗了他们太多元气，所以所有人都一致同意找一家口碑很好的饭店犒劳一下自己。
郁时升见于非晚缓过神来，跟他说：“你在虚空之处的事，我们大概都知道了。”
于非晚有些错愕：“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周序接话：“那老头没避着我们，应该是有意让大家知道的。”他咬了块肉，语气颇为不满，“我就说，我跟那老头不对付，肯定是有原因的，真不是人啊！”
范雨婷也点头：“就是啊，他让你被误会了这么多年！不过说起来也真是的，你跟我们渡了这么多亡灵，都没看出来原来你是传闻中的那个人。”
范宇轩：“可能因为传闻里面于非晚太凶神恶煞了，面对真人的时候谁会往那个方面想啊。”
“是啊，”楚惊玄点头，“要是一早知道传闻的人是于非晚，我估计会直接质疑那个传闻的真实性。”
“算了吧，”于非晚笑着说，“那天师阴险狡诈，设的局我自己都信了好几百年是我自己震毁了清净道，要不是这段时间收集了这么多线索，可能到现在我还蒙在鼓里。”
干完活之后的大家也算是神清气爽。再加之清净道的因果已经还完，今后虽然还是有些裂痕需要渡亡灵者稍加处理，但是险恶程度和出现频率将会大幅度下降，压在他们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范雨婷想到什么似得问：“对了于非晚郁时升，你俩之后还跟不跟我们渡亡灵啊。”
范宇轩跟着她姐疯狂点头：“跟你们搭档惯了，而且你俩这么厉害，要是一下子不一起了还有点不习惯。”
于非晚笑了一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呗。”
郁时升听完他的话之后，拦着他的肩膀：“我是他管家，自然是跟着他一块去啊。”
周序听到这话，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你怎么说也是个妖王吧？去当管家？！”
郁时升耸了耸肩：“有问题吗？我心甘情愿，当了五百年管家，顺便捡了个‘王后’，”他点了下头，语气中带着笑意，“挺划算的。”
－正文完结－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
还是希望它能够结束在一个欢乐圆满的氛围当中～
当然啦，古城里的阵和郁时升的一些故事还没有讲，会放在番外里面解释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这本书不论是正文还是番外都是he哦，只不过是阵和郁时升的故事自认为不太适合当作正文的结尾，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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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还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