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庭院下剑拔弩张的两人,忽然令许清知想起先帝许清礼、想起庆国朝政局势,满腔愤恨骤然变成一阵酸涩自心底泛滥,她微微合上眼眸,喉间的哽咽暗自翻滚,她回京时已经完全地打听过了

——先帝英年骤薨,京城中人都称赞先帝为民勤勉,只是因操持过度而积劳成疾,赫然与世长辞。

京城从老到幼、自下而上皆是此言,一字不差的话术令她心惊。

可许清知明白实情不是这样……肯定不是这样!长姐不是以命搏业之人,她往日总教许清知只有保住性命才能重振根基,更况且长姐从不煮夜,许清知事到如今依然不接受长姐身死的事实,可她若是真的不相信,此刻又为何心碎的抓狂。

许清礼和她最后在泰峰山一面,长姐的憔悴历历在目,许清知顿时胸中窒闷,她急促地喘着粗气,霎时间痛苦地翻身平躺在屋脊之上。

始容一直不敢惊动她,直到这时才抓着她的腰忧心道,“你病了?可是带了药?”他一边说一边摸向许清知的腰带。

她听见是始容的声音,勉强摇了摇头仍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她的思绪纷乱如麻,竟是一刻都不停歇,她喃喃道:“毕皋是朝中参知政事,他本应协助皇帝行使监督内阁和官员之权,从而维护大庆长治久安。”

始容恼怒道:“这时候了,你怎么还在想这些事!”他没有摸到药瓶,顺势就往她胸前衣襟摸去。

许清知猛地睁开眼握住他的手腕,她勉强笑道:“我没事……内阁权势不断扩张,先帝薨后更加肆无忌惮,比起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始容不悦地甩开她的手,眸中闪着灼灼愤怒的光,他鼻翼微微翕动,气鼓鼓的很是可爱,许清知动容地笑着然后叹了口气,她再次闭上眼睛,贯身放松地躺在屋顶,始容偎在她身旁唇角紧抿。

“别生气,我不说了。”许清知低喃道。

始容凑在她耳畔道:“哥哥是很在乎大庆朝局的人吗?”

许清知沉默了半晌后道,“没有。”她快速看了他一眼又缓缓合眼道,“你注意着郑掌柜,若是今日她无法逃脱,我们再出手不迟。”

始容趴着屋脊盯着庭院道:“那个毕皋给郑掌柜递了茶,恐怕有诈。”

毕皋将茶盏送到郑香也面前,后者推辞道:“我喝了茶就睡不好,下次定陪二爹爹喝个够。”

毕皋充耳不闻,他又将盏往前送了些:“你的事还聊不聊啦,若是再耽误就不能怪二爹爹了。”

郑香也虽低着头但抬了眼帘,她迟疑道:“我若是喝了,二爹爹就答应吗?”

毕皋的双腿抖得更厉害了,他眯着眼笑道:“自然、自然。”

始容道:“郑掌柜不像是要喝的样子……她在等什么呢?”

仍然他话音刚落,许清知便听见远处传来金属落地的清脆声。

许清知道:“怎么了?”

始容道:“有东西从她的左袖中滚出来了。”

那正是一枚青铜铸造的章,郑香也似乎有些惊讶,她的手臂止不住地哆嗦着往藤桌旁退去。

毕皋猛地将茶杯掷在地上,锐声叫道:“该死,你拿我的章做什么!”他说着便俯身去捡落在地上的铜章。

正在这时,郑香也手起壶落,她利索地抄起桌上茶壶狠狠地砸向毕皋的后脑,后者立马被捶晕,扑通一声趴在地上竟没来得及挣扎。

许清知这时睁开眼淡淡问道:“谁倒了?”

始容应道:“毕皋,郑掌柜用茶壶将他捶懵了。”

许清知道:“她决心不给自己留退路。”

始容道:“郑掌柜机警果断,如此聪明的人竟也会走到鱼死网破这步。”

许清知道:“寄人篱下、手无实权,确实是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

始容扭头注视着她:“郑掌柜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呢?”

许清知不敢看他,她轻轻拍着他的肩道:“我们走吧。”

月光晃晃高悬,毕皋的庭院中再无喧嚣。

许清知被始容扶着起身,她最后回眸瞥向那两人:郑香也正费力地将毕皋往里屋拖。

她确定了郑香也是下单人,而郑香也叮嘱她明日早时取衣,她应该揣摩到自己与“绛眉子”有关,如今事情的发展不受控制令人心烦,许清知不高兴地转了转手腕,随后带始容快速离开。

此时城中华灯繁闹,两人骑在马上慢悠悠沿着路边晃悠,许清知早就将方才的不快抛在脑后,今夜秋风悠闲,身旁又有佳人为伴更是锦上添花,她此时的心境与早晨相比也截然不同。

许清知道:“中秋节将至,果然街上都热闹起来了,你如今在京城可住得习惯?”

始容道,“之前待在藏楼里有些闷,后来渐渐地就适应了,公子哥哥,”他侧过脸问道,“我听人说中秋时节,京城中高灯成昼、花火遮天、长街行人摩肩接踵,这可是真的?”

许清知道:“我……从未见过,所以无法回答你,抱歉。”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她虽幼时居住在京城北边的宫城中,但宫中戒律森严、又对她严加看管,许清知从未有机会出宫赏游,再后来待远离京城上了泰峰山,她就更没有机会见识了。

始容生硬地转身看她,眸中满是惊讶道:“哥哥不是京城人?”

许清知垂眼道:“我常年在外,不久前才从外城回来,所以对这些事所知不多。”

始容道:“哥哥一个人在外漂泊了很多年吗?难道没有思念的人吗?”

许清知胸中一梗,与其说是漂泊,倒不如说是流放,至于思念的人……她正是为了思念之人才甘愿被流放,如今结果却是她们二人此生都无法再相见,有什么意义、挣扎又有什么用。

她淡淡道:“嗯,没有。”

节日什么的,应该都无所谓吧。

待翌日醒来,日月星河照常运转,世事也不曾因人的挽留而多停留半刻。

许清知抬眸凝着远处耀眼红灯,既然没有人要等,灯火是否明亮也无所谓吧。

始容道:“哥哥的家人呢?可在城中?”

许清知没有应答,并非所有问题都会得到答案,她向左牵动缰绳调转马头,玫玫朝着护城河的方向走。

远离人群之后,穿过护城河的风就呼呼地响着,更显得周边寂静,临近护城河岸,许清知下马牵着缰绳走近江边,她回身仰视始容,然后缓缓朝他摊开双手,今晚清月为始容做衬,高处的他更显得矜美不已、肃不可攀。

还未等她开口,始容便径直握上她的手借力自马背一跳。

许清知稳当地将他接住,两人转身在马前站定。

清冷秋风穿过护城河扑面而来,煽动着始容鬓间和额前的顺滑的发丝,他的发尾被吹落在许清知的肩上,她的鼻尖传来淡淡香气。

霎时间周遭出奇的安静,在两人身后是燃着悠悠灯火、沸反盈天的十里长街,可这时远处的喧闹人声逐渐变得模糊,像是梦中产生的嗡鸣。

许清知仿佛能听见始容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沿着发丝传递,霎时间与她的心合而共鸣,夜色漆黑,她的脸却直直自脸颊红至耳垂。

此情此景——

情丝颤抖,两人似眷侣幽会;

碧波荡漾,也谁都没先开口。

突然,不远处传来石子坠河的声响。

许清知这才回过神,她绵语问道:“贤弟可喜欢这个地方?”

始容回头定定地看着她道:“世人担忧寂静噬心,害怕漫夜无人相伴,而哥哥仿佛独爱静寂,此处令始容修心明神,所以喜欢。”

许清知迎上他的视线道:“你不怕吗?”

始容庄重地端详着她,许清知只觉得脸上每个毛孔都被他数了去。

片刻,始容道:“心无着落之人才会担心害怕,而我心有所依,即便身处荒原渊海也不会害怕。”

许清知不由得脸色微红,她低声问道:“贤弟心中想的是什么?”

始容笑道,“近处看自然是要和哥哥待在一起,可在今后……”,他顿了片刻才道,“我想回家。”

许清知动了动唇,她突然不想问始容的家在哪,她有种直觉他一定会如实相告,反而是在答案呼之欲出之时令人望而却步,她轻笑着摇头出神地凝着河面,始容也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许清知转身倚着身后的河边护栏,她眺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长街,她沉浸在思绪之中,未曾留意始容的目光暗瞟着她:每当她有细微的动作,像是拢拢头发、揩揩鼻尖、抖动了脚……诸如此类,他都会不动声色地敛回视线。

可不过片刻,始容好奇的视线在空中打了个转,就又会不自觉地回到她身上。

一阵冷风吹拂,远处长街灯火渐熄、人声也归于寥寥。

始容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冷颤,许清知这才赶忙扶他上马,两人急切地踏上归程。

此时,许清知仍有意地在两人间维持一指长的间距,不同的是她的腰身没来时那般紧绷,当纵马缓行时,两人的距离忽远忽近。

许清知这才开始思索始容留宿小院的事。

藏(cang)楼;香也(向野)

后来想把香改为向的,但是看起来好像有点麻烦Q_Q

罢鸟罢鸟,在这里做个注释应该就好些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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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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