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块碑

“和我?”

结合之前孙捡恩那些不太常规的反问,卢椋合理怀疑她是故意的。

但等她认真看过去,女孩却低着头看铝盒里的小菜,似乎预料到了卢椋会看她。

奶奶:“那不然还有谁啊。”

老一辈边界感没有孩子们这么强,卢椋小时候就不喜欢过年串门和亲戚挤在一起睡觉。

她大学时期就在外边租房住了,正好碰见崔蔓,几个人住在对门,经常凑在一起点外卖。

卢椋再次强调:“都说了我和她才认识第二天。”

奶奶不以为意:“上学的时候不都这样吗?”

以她对卢椋的了解,也不觉得孩子是小气的人。

卢椋越是反驳,老太太越觉得有问题,“小恩不是问你价格了吗?”

她的手机整点报时,一听九点了急急忙忙要走,“我要走了,盒子你洗了带回家啊。”

她拎菜篮子走得飞快,卢椋还想说她几句,玻璃门已经关上了。

“现在的老年人。”

卢椋抓着筷子不知道吃点什么,看孙捡恩逮着醋豆使劲薅,“这好吃啊?”

孙捡恩吃得很均匀,豆子都是一颗一颗吃的。

也不知道卢椋怎么从几乎从总量看毫无波动的小菜盒子看出孙捡恩的喜好。

这也令孙捡恩疑惑。

“还好。”

“好吃下次……”

卢椋的确算热心肠,如果崔蔓这么说她估计会把奶奶的泡豆缸一起打包给她。

但孙捡恩看脸像喝露水长大的,卢椋又有些发愁,“房子的事你别听我奶奶瞎说,我再给你找找。”

室内就剩她和孙捡恩,还有一只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海参猫。

卢椋的语气认真了很多,“你就住两个月,和我住没必要。”

孙捡恩抓住她言语的漏洞,问:“那住多久合适?”

她看自己进工厂所有人都默认了卢椋的性取向,一向冷淡的脸也露出几分明晃晃的好奇,“卢师傅你有很多前女友吗?”

这又是什么猜测?

卢椋喝了两口粥,“没有,一个都没有。”

如果说昨天的孙捡恩给卢椋一种壁画飞天的神秘感,今天的孙捡恩未免太落地了。

卢椋问:“我们不应该谈一谈正事吗?你怎么好奇起我的私人感情了?”

孙捡恩没有迂回,她和卢椋对视,“我没见过,好奇。”

“你们,和我的妈妈们。”

你们更像群体。

她的妈妈们,是卢椋搜索名字跳出来连新闻都写满遗憾的两个人。

昨晚太匆匆,刚才还有老人家周旋,现在的对视才令孙捡恩看清卢椋的眼睛。

她的眸色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深,哪怕卢椋的气质并不深沉,眼神却像无穷的深井。

孙捡恩没见过这么特殊的职业和矛盾气质的女人。

她生命里重要的人都是与她专业相关的。

李栖人是,生母孙飘萍是,同学们也是从小学舞蹈。

大家活到目前的岁数,小一辈子都在为了舞蹈献身。

卢椋笑了:“那你呢?”

孙捡恩是一张显而易见的白纸,或许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适合做纯粹的东西。

跳舞很适合她。

孙捡恩摇头:“我更没有。”

卢椋并不是对孙捡恩外貌的赞美,筷子隔空摆了摆,“你长成这样,谈恋爱不是很容易?”

孙捡恩还是摇头。

她问卢椋:“恋爱这么简单吗?只看脸?”

卢椋没好意思回味昨晚自己瞬间的心动,嗯了一声:“这也是一种条件。”

孙捡恩:“好肤浅。”

虽然她一无所知,卢椋还是觉得自己被揍了一拳,“一见钟情肤浅吗?”

孙捡恩:“没感受过。”

她长了一张很符合这个季节的脸,气质比深秋的梧桐更寂寞。

卢椋想到她那复杂的养母生母关系,叹了口气,“算了,不和你说这个。”

“房子的事你再考虑考虑,预算多少,什么要求。”

“小地方没什么链家自如这些大中介,要碰见好房东也看运气,还是我给你找。”

孙捡恩:“你做我房东就好了,省得麻烦。”

她还挺固执,卢椋听笑了,“你都知道我喜欢女人了,故意要和我住在一起折磨我?”

或许多少还带着点大对方几岁的固执,卢椋补充一句:“妹妹,我也要谈恋爱的。”

“你可能不知道室友谈恋爱对另一个室友影响很大。”

孙捡恩:“我不知道。”

她看向卢椋,秋水一般的眼眸写着些许好奇,“什么大影响?你们会吵架?”

她的想象力好像仅限于此了。

卢椋一时语塞,“你还是别知道了。”

孙捡恩:“不能说吗?”

卢椋:“你谈恋爱了就知道了,我有什么好和你说的。”

她说话不忘记吃饭,粥也喝得三口两口。

孙捡恩回过神来,小菜就剩自己爱的醋泡豆和酸萝卜,剩下全都被卢椋光盘了。

眼前的女人坐下的时候挺平常的,起身的时候比自己就高几公分。

明明卢椋的肩膀也不算宽,不知道为什么结合眉眼气势挺足,就算素着脸,眉毛也比描过的孙捡恩更浓。

孙捡恩露出惊讶的表情,声音含糊:“你这就吃完了?”

卢椋:“是啊,你慢慢吃,我先去看一下工厂。”

孙捡恩腮帮子因为醋豆鼓起,抬眼的时候脸像个刚膨胀的馒头,还是儿童款的,估计是奶黄馅。

卢椋听笑了,越发觉得自己昨天只凭借聊天内容,推断孙捡恩是个阿姨辈的富婆客户有失偏颇。

“吃完过来找我就可以,我带你看看现在常见的墓碑款式。”

孙捡恩却更在意她的租房,在卢椋要走前拽住对方的一片衣角,“我想和你住。”

卢椋平地都差点跌倒,她盯着自己被拉长的衣角,颇为无奈地问:“我不是拒绝你拒绝得很清楚了吗?”

孙捡恩:“你现在没女朋友。”

这颗醋豆有点太酸了,女孩眉头也微微蹙起。

卢椋难得为美色心动,但也不会为美色心动到把自己草率地托付出去。

况且对方还比自己小那么多,光长得高冷,实际上难缠。

“捡恩,我们只是客户和老板的关系,你这么说是不是……”

卢椋很久没有这么直白地说话了。她想说不熟,但收了人家订金。

孙捡恩虽然和崔蔓也没什么关系,好歹走了介绍的门路。

她的衣服因为拉扯紧绷,勾勒出的身材在几层叠穿下依然很有力量感。

孙捡恩从小见惯了同性的身体,大家穿紧身练功服每天在舞蹈室练习。

彼此的竞争合作黏着到对身体也熟悉,却无法产生多余的好奇。

卢椋和老师不一样,也和其他人不一样。

孙捡恩不知道怎么形容她的特别。

她让人很有食欲。

就像这顿多出来的早餐,本该只吃一个水煮蛋结束的孙捡恩多吃了。

在学校或者是剧团,或者是李栖人还活着,肯定或督促她早点消耗掉。

好像她来到扬草,就不受控制地开始变化。

是因为卢椋……吧。

卢椋没见过这么漂亮又固执的眼睛。

比起讨厌,更多的是她知道不可能所以想要拒绝。

事实上如果是崔蔓要来她的房子和她住一阵子,不说两个月,两年也无所谓。

她们是两个互斥绝缘体,大学几年也没办法萌生出多余的感情,卢椋简直太放心了。

孙捡恩不同。

如果不是她的清澈和不谙世事非常浅显易懂,卢椋甚至怀疑她是什么花丛老手,太懂得一鼓作气,还能从得寸进尺进化到举一反三。

孙捡恩:“你可以加钱。”

卢椋失笑:“我也没有缺钱到要出卖自己的个人空间。”

她坐了回去,“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们没有那么熟。”

“我也不喜欢和人合租。”

孙捡恩:“我没有和人合租过。”

铝盒里还剩下几颗醋泡豆。

泡在腌水里的黑豆子吃进嘴里也酸酸涩涩的,唇齿都不会闲着。

这是孙捡恩第一次不那么克制,她抿了抿唇,对李栖人的负罪感蔓延到脸上,神色也显得诚惶诚恐,“和同学住在宿舍算合租吗?”

卢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没有独自一个人生活过?”

她看孙捡恩一路南下冷冷淡淡的样子,结合对方还是给母亲做碑的,还以为这是个生活超能自理的女大学生。

没想到皮囊还有伪装成熟的可能性,骨子里还没经过什么事,或者经历的事都不太正常。

孙捡恩想了想,“我初中就住校了。”

那卢椋大学才离开家去外地读书,她双手插兜往后一靠,心想崔蔓是介绍了个祖宗。

昨天的她想过自己陪吃陪喝,没想到还有陪睡。

虽然不是那种陪睡,把人带回家还是很考验她的。

卢椋的头发乍看是短发,后面的一部分藏在领子里,偏头的时候和耳钉一起露出,很像阴影重叠。

她把刘海都拨到了脑后,起身的时候这些头发又簌簌往前卷。

孙捡恩想:蓬松得像云又像灰。

很符合她的工作。

女人顺手收起最后一个铝盒盖,似乎干脆等着孙捡恩吃完了,“所以你怕一个人住是吗?”

孙捡恩也说不清楚怕不怕,她的确没有一个人生活过。

以前去外地比赛,学校一起,也没有单人间,都是和同学住在一起。

如果是李栖人报名的国际赛,就是和李栖人住。

她最多的独处就是一个人的舞蹈室,不会练到半夜,睡眠也在妈妈的控制范围。

孙捡恩没有正面回答,她只说:“昨晚是我第一次一个人住。”

她吃掉最后一颗黑豆,把垂落的几缕发别到耳后。

女孩露出修长得开模机器都做不出的完美脖颈,卢椋职业病发作多看了两眼,下意识思考如果建模的话要什么参数。

“好安静。”

孙捡恩放下筷子,看向一身叠穿得气质有些复古的石雕师傅,“像死一样。”

卢椋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十几岁的时候也这么想。”

“一个人很容易胡思乱想,你现在特殊时期也很正常。”

孙捡恩:“所以你陪我睡的话,要多少钱一个月?”

卢椋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一个千里迢迢为母亲刻碑的邀请。

也知道就算真的拒绝孙捡恩,也不至于有什么大事。

或许她的心还惦记着昨夜孙捡恩说的合墓。

还有刚才那句逗她笑的像死一样,也藏着没能刮开的答案。

她失衡的心跳先点头。

理智吊着她摇摇欲坠的被美色所惑。

卢椋:“那我开得比整租还贵,你付得起吗?”

没想到孙捡恩说:“我可以再给你五万。”

卢椋一脸正色:“妹妹,我不提供特殊服务的。”

捡恩:[化了]

卢师傅:[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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