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栖的灵魂正在被残蚀。

黑雾躲在符余的体内，怒火烧着理智，在洛栖握住符余手的瞬间，它开始疯狂吸食洛栖的生命力。

它不是符余，他根本没有顾及，按照符余现在的状况，早就已经走不出去了，十有**得葬身于此，它们筹谋了这么久，到头来功亏一篑，日复一日的折磨它早就受够了，就算是死，它也要连带着洛栖一起，给符余陪葬！

符余说的没错，人在悲痛惊慌的时候，灵魂最脆弱，所以哪怕白光在旁边护着，它依旧吸食的无比轻松，甚至称得上轻而易举。

更何况符余的手还被洛栖主动握着，灵魂相连，它们能清晰的察觉出洛栖对它们的警惕抗拒，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无所谓了，反正谁都别想活，这些年他吸食恶鬼瘴气，早就吃吐了，没想到临死前还能再饱餐一顿，也算是它的造化。

洛栖跌坐在符余身旁，紧紧攥住符余的手，整片天地都在动荡，白光越来越焦急的晃动，而他只感觉到无尽的困意、疲累，慢慢的，他又感觉到一阵撕扯痛苦，掩盖在逐渐消散的意志中。

他痛到抽搐，尖锐的耳鸣声嗡嗡作响，眼前慢慢出现扭曲的人脸，它们的面上全是惊慌失色，在白光的挤兑下，东逃西窜。

他好困啊，是到地狱了吗？还是…还是梦终于要醒了？

“符余……”他喃喃出声：“那你要怎么出去啊？”

眼皮沉重的往下坠，洛栖将头靠下去，抵在符余的肩膀处，轻轻合上了眼。

真的好痛啊…他想家了……

迷迷糊糊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洛栖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拽了下，好像没那么疼了，却也没好受到哪去。

符余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惨白的脸，洛栖白皙精致的面庞此刻虚弱到了透明的程度，因为灵魂的撕扯，他眉头紧锁，不安的靠在符余身上，眼角依旧噙着泪。

黑雾浮在符余手腕之上，贪婪的吸食洛栖全部的灵魂，达到了一种不死不休的疯魔状态。

他平静的看了两秒，随后将自己的手从洛栖掌心抽出，连接断裂，白光霎时切断黑雾，争先恐后的涌入洛栖的身体。

差一点，洛栖魂飞魄散。

黑雾被打断后十分不满，他狂躁的缠在符余手臂，声音暴怒沙哑：“你干什么？！你不会以为你放过他，他身后之人就会放过你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优柔寡断！如果不是你犹豫，我们早就可以出去，又怎么会走到这般死地，符余，你究竟在想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你不会还在怜悯他吧？！”

符余侧过头吐出一口血，在白光袭过来之前，将洛栖整个人抱入怀中，随后用枯瘦沾血的手指，掐上了洛栖的脖子。

白光霎时刹住脚步，化为光幕疯狂闪烁。

“呵，”符余看着漫天的白，唇角勾起：“我知道你能听见，道行到了你这种地步，碾碎这里不过轻而易举。”

他慢慢撑起身，另一只手搂紧洛栖的腰，将手指上的血蹭到洛栖的脖子上，明说：“但你也看到了，是他自己不愿意走，所以你道行再高，又有什么用呢？”

白光的闪烁开始变慢……

符余低下头又咳出两口血，吐出之后继续说：“看来这小少爷是真的很宝贵，那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我把他安全放出去，而你……把我放出去，怎么样？”

在符余说完的刹那间，白光又开始疯狂闪烁，比以往每一次都刺眼，简直要把人的眼闪瞎，很明显，有被气到。

但是符余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只是静静的等在原地，手指不紧不慢摩挲着洛栖脆弱的皮肉。

慢慢的，白光一点点散开，逐渐形成一行字：“我没有拒绝的权利……可以救你出来，但你不能作恶，出来后必须跟在我身边。”

符余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那我不如跟他在这里过二人世界，跟着你？打白工吗？”

白光：“……”

符余：“我可以保证出去后不作恶，但你要怎么保证，一定会放我出去？”

白光：“我从不骗人。”

符余盯着那几个字静了两秒，说：“我是鬼。”

白光：“。”

白光：“我也不骗鬼……这样，我分出一部分灵魂跟你命运互联，你若是出不去，我也活不成，等到洛栖安全出来，我自会破了法阵，将你带出来。”

看得出来，外面的人已经彻底急疯了，不过也对，洛栖现在的状态根本耗不起，这里到处都是积满恶怨的邪祟，以洛栖单薄的灵魂，来阵风都能被吹散，哪还有时间在这谈条件。

怀里的人极不安稳的哼了声，头靠在符余的肩膀上蹭了蹭，渐渐地又没了动静。

符余微微侧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对着白光轻声说：“可以。”

达成协议后，白光迅速消散，瞬间天地间恢复灰蒙蒙的暗，雨水溅落在地，伴随着轰鸣的雷声，乌云翻滚，树枝断裂，仿若真正的世界末日。

符余站起身将洛栖抱走，仅剩的一缕白光环绕在符余的手腕上，与符余手腕处渗出的黑色雾气相融，虽互相撕扯，却难以分开。

洛栖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风雨已经止住了。

只是他的眼神空洞麻木，醒来后就一直盯着上面看，不做一点多余的动作。

像被抽去灵魂的木偶，没有一丝生气。

他的灵魂损伤太严重，他太虚弱了，分不清自己在哪，记忆还停留在符余凄惨死相的那一幕，他无比清晰的承担着痛苦，接受自己可能已经死亡的事实，或者，他已经不再渴望能够走出去，他渴望结束，结束这宛如噩梦的旅行。

过了不知道多久，直到他的眼睛干涩发酸，他的肩膀被人很轻的拍了一下。

洛栖眼球艰难的颤动一下，过后他仍安稳的躺在地上，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固执的沉浸在自己空茫的思绪中。

直到他听见一句熟悉的声音，如惊雷乍起，将他艰涩僵硬的大脑重新激活，像老旧机器艰难运行……

“醒了？”

洛栖偏过头，怔愣的看着面前活生生的符余，眼睛眨都不眨，却在一瞬间红了眼眶。

他脑中突然蹦出一个疑问，这又是第几重梦？自己会醒吗？醒来是不是又只剩自己了？

……那他不想醒。

洛栖偏执的扭着脑袋，生怕自己不注意，就又掉入满身是血的恐怖世界，永远走不出的森林，孤身一人的寒夜，总是走丢的伙伴，他真的，受不了了。

符余就坐在他的身旁，一直看着他发呆，直到手腕上传来密密麻麻的针刺感，他才出声打断了洛栖的自我遐想。

“怎么？吓坏了吗？”

洛栖出神的望着符余，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怕惊扰谁似的轻声喊了句：“符余？”

有风穿过两人中间，符余将落在手上的树叶拿开，轻声应了句：“嗯？”

洛栖动了动胳膊，在空中晃悠两下，勉强聚起一丝力气，然后抓住了符余的衣角。

触感冰凉，却让洛栖死灰复燃，他的眼睛依旧蒙尘昏暗，却不再是一点光都没有。

符余将他的手握住，然后站起身，笑着问：“还有力气吗？”

洛栖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喘了几口气才有力气说：“有一点的，怎么了？”

符余看着洛栖惨白如纸的面庞，安静了一会，随后用力的将洛栖拽起。

洛栖明显被吓了一跳，他惊呼出声，双手无措的牢牢扒紧符余的身体，他确实只有一点力气，但那点力气也就只能支撑他讲个话而已！！

这个地方又开始起雾，朦朦胧胧的将人掩埋，洛栖伏在符余的胸口大口喘气，他心悸的厉害，心脏仿佛要从胸膛中蹦跳出来，全身都在剧烈的反抗突如其来的意外。

符余静静的等，等到洛栖的呼吸逐渐平稳，才把人从怀里拉出来，然后轻声对洛栖说：“我带你出去。”

洛栖的呼吸声顿住，他微微瞪大双眼，看向符余的视线有些呆愣，半晌，才呢喃问道：“要怎么出去啊？”

符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他面前蹲下身，笑着说：“不能再拖了，上来吧。”

洛栖缓了几秒，没有再追问，他轻轻地将手放到符余的肩上，任由符余将他背起，然后朝着一个方向慢慢走去。

他的脸颊紧贴着符余的颈侧，身体里翻涌的乏累让他感到疲倦不堪，符余身上熟悉的味道让他安心，于是，他又开始犯困。

这里的雾气不是单纯的白，整体偏灰色，给人一种阴冷潮湿的感觉。

不知道走了多了，洛栖趴在符余的背上，眼睛开始涣散，而就在他要睡着的前一刻，身体突然颠簸了下，溃乱的思绪重新聚拢，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符余：“坚持下，先别睡。”

洛栖的头有些疼，但他还是靠着符余乖乖的点了点头，剩余不多的力气让他无法像往常一般活跃，甚至连说话都要先喘上几口，洛栖有点厌恶现在的状态。

咕咕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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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