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娇回去后赶紧去了金宝独居的屋子，急忙的就闯进去了。
屋内乌黑一片，未曾点灯，连同窗棂都被严丝合缝的关闭起来，大门泄进来的淡光照亮了这一间小屋，木质桌椅俱是简洁，上头什么也没有，连盛水的茶盏都不知所踪，若是不细看，还以为这里根本就没人住。
但随后金明娇抬起头来，才发现两丈外的少年正半穿着单薄的亵衣背对着她，淡黄的光影扫过他半边裸露的背脊，肩胛骨微微吐出，精致但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瘦弱。
少年正在脱衣服，没曾想脱到一半竟是有人进来了。
金明娇紧张兮兮的道：“金...金宝。”
叶暮看起来却没有丝毫的慌张之意，只是轻轻道：“姐姐，我在换衣服，等我一会儿好吗。”
金明娇如同得了赦令，赶紧关上门出去，大口呼着外面的空气。她虽然将少年当做小孩子，但他身体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这点却不容置喙。金明娇从小到大就没有这么赤\裸\裸的看过一个男子。
在那个世界，金明娇无论干什么都是一个人，别的小朋友叽叽喳喳、成群结队的去卫生间，她则趁午休大家休息，福利院那条通往厕所的路上寂寥无人时，小心翼翼不弄出一点声响的划着轮椅过去，别人三两个同性小朋友一起洗澡，她却会独自忍着剧痛，支撑自己艰难的在黑夜里快速完成清洁工作。等到有能力搬出福利院，她也一直是一人独居。
为什么这样呢？大概是那些或嘲弄，或厌恶，或可怜的视线，让她太过不自在。
而到了无神大陆后，她也依旧保持着那个习惯，不让旁人伺候，沐浴之事都是自己解决，以至于如今的她的记忆里从未有过旁人的躯体。
金明娇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你想什么呢，金宝才十岁。”随后又无奈笑道，“果然是日子久了，都忘记自己是什么人了吧。”但不可避免的，她的杏眼里还是弥漫了一层雾气。
美好的事物总是令人欢喜，金明娇也不例外，而且因为自己曾经的残缺，更会保护那份美丽，这也是为什么她未曾将金宝智力退化失忆之事告诉旁人的原因。
既然那些事情传出去只会惹来流言和嘲弄和那些不必要的怜惜，那不如仅仅是你知我知。
叶暮换好衣服，这才出了门，而金明娇也整理好了心情，听到开门的声音后以正常心态面对着金宝。
少年簪发半披，头顶雕花银簪横叉入冠，身上是纯白的衣袍，斜下的领口处绣着银色云纹，在阳光的折射下若隐若现，衬的少年整个气质焕然一新。
金明娇眼前一亮，赞了一声：“好看，金宝果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她心道，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气质陡然就不一样了，就像是他合该是这般尊贵的人。
叶暮莞尔一笑：“是吗，那就好，不然就白费了姐姐一番心意。”
金明娇没再耽搁，而后她又说起了她来这里的原因：“金宝，去亭子里坐坐吧，我有话要对你说。”
叶暮眼中泛出一点迷惑，但很快就恢复了单纯的笑颜，他有些紧张，看金明娇的神色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果然，他听到金明娇开口。
“金宝啊，你这几日在外面住着好吗。”
叶暮平日里的成熟和聪明在此刻全部崩裂，眼中霎时泛起了水雾，他双手握拳，搭在双膝上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姐姐，姐姐这是不要我了吗。”莫名的恐惧侵袭而来，心中如同空了一块，这是一种...很熟悉又极度厌恶的感觉。
金明娇看见他雾蒙蒙的眼角以及灼热的视线，竟然升起了一丝心虚，但随后又摇摇头，自己又不是不要他了，金宝怎么会这样想。她连忙掏出帕子，探过身去，轻轻擦去叶暮的眼泪：“不是，姐姐怎么会不要你呢，只是金府中来了客人，有些麻烦。”
“那姐姐就是嫌弃我没用。”叶暮眼中的泪花涌的更多。
金明娇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但她又不知道怎么和叶暮解释。
因为吴卿卿来了府中怕他受到迫害？因为吴卿卿对他莫名的兴趣？
金明娇想着这两个理由对着一个心智十岁的孩子说实在是不对劲，
而后她又道：“这样说吧，那个客人姐姐今天你看到了吗？”
叶暮的抽泣总算是平和了下来，他点了点头。
“这样说吧，就是那个姐姐就像是府里养的那两只小兔子。”
敏感下的叶暮难得有些好奇，问出：“为什么她是小兔子。”
金明娇垂下头，感觉好难解释，只是道：“姐姐只是比喻，那个姐姐呢是小兔子，然后金宝是红萝卜，所以不能让兔子靠近胡萝卜，知道了吗？所以才要金宝在外面住几天，等那个姐姐走了我马上就把金宝接回来。”
叶暮此时囫囵的脑袋总算清醒了几分，没再像普通孩子那样无理取闹，他手指牵扯着膝上薄而细腻的锦料，当下又冷静下来，心道：“量她也不会随便丢下我。”
于是又笑起来，装作好孩子的模样：“好，不过姐姐要答应我一定要把我接回来。”
金明娇摸了摸叶暮的头，而后伸出手，说道：“好，拉钩。”
“......”
叶暮看着眼前的幼稚鬼，无奈的伸出了手，而后道：“姐姐一辈子都不许丢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金明娇仰头看向叶暮：“当然，一辈子都不会丢下你。”
她半蹲在叶暮身前，夏日的风带着不远处池塘的清凉拂过她的长发，和叶暮肩侧被风吹的凌乱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两人的小拇指勾在一起，许下了一个关乎一辈子的诺言。
大多时候，这种诺言许下似乎就是为了打破的。未来不可窥测，能够确定的是，在许下的那一刻，是真心实意。
一阵风送来不远处荷塘里的荷花香，金明娇闻到后站起身来，伸出手：“要不要去摘莲子？”
叶暮递出手，唇角勾起：“好，听姐姐的。”
金明娇就这么拉着叶暮偷跑到了金家后门，溜了出去。一路无人，暖阳高照，衣袍纷飞，熙攘人声，唯独两人的手掌紧紧贴住。
此时，亭外不远处，一个丹青的衣角滞留许久，而后略过廊柱，没一会儿就消失无踪。
第二天，叶暮就悄悄搬出了金府，在金明娇为他特地挑的一间小院住了下来。而金府的人也都被暗暗嘱咐了在府中不要提及金宝，大多下人也在金明娇难得严肃的勒令下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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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