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自己去端哈。”孙丙招呼着大伙取餐，手脚麻利地将应溯浸和陆总的那两份先端了过来，“看您来啊，老板今天给的肉可足了。”

“怎么不帮我拿？”宋之程坐在一旁，用开玩笑的语气假装抱怨道。

“得了吧。”孙丙也不甘示弱，毫不客气地回怼道，“你可没帮我拿过一次，劳驾宋大组长亲力亲为哈。”

“切。”宋之程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黑色头绳，随手把长发盘起来，快步跟上孙丙去取餐。

俩人就这样拌着嘴，把自己的餐盘端到桌子上，就见桌上的另外俩人已经开始动筷了。

宋之程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几块自己碗里的嫩滑鸡分给应溯浸。

“尝尝这个，跟上次我们去吃过的那家，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应溯浸刚低下头咬一口，还没细品一番，就见身旁的陆泽川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盘子里炖得软烂入味的牛腩夹到他的碗里。

应溯浸鼓着腮帮子嚼着鸡肉，疑惑地看向陆泽川：“？”

“我吃不了那么多。”陆泽川的语气平淡，像是随口解释道，“别浪费了。”

小桌上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宋之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可置信地看看陆总，又看看应溯浸碗里的牛腩。

陆总这么体贴下属的吗？

就连神经大条的孙丙也发现了这三人之间的磁场不对劲，立马识趣地低下头，用筷子在碗里扒拉，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应溯浸也愣住了，看着自己的白米饭上多出来的几块牛腩，浓郁的肉香直冲着鼻子里钻。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陆泽川，陆泽川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甚至又顺手夹起一块没吃过的萝卜放进应溯浸碗里。

“不、不用了，您吃。”应溯浸赶忙制止住他。

虽然他也很想尝尝看，但是这么多人看着也太尴尬了吧……

见陆泽川没有再继续，应溯浸低下头，几乎把脸埋进碗里，专心致志地吃饭，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宋之程也不吱声了，这张小桌上的气氛变得格外微妙，显得与隔壁桌讨论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陆泽川吃得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慢悠悠地喝水，偶尔开口问问最近的工作情况和项目的进度，目光却总会不经意地扫过身旁的应溯浸。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地去观察对方吃饭的小动作──

比如应溯浸会下意识把讨厌的胡萝卜一根一根地挑出来；吃到喜欢的肉时，会微微眯眼细嚼慢咽地品尝久一点；喝汤时会吹一吹，像只怕烫的小猫。

结账的时候，孙丙抢着要去付钱，毕竟说了是他请客，陆泽川却抬手制止了他。

“我来。”他拿出手机，扫了老板的二维码，“项目辛苦了，就当是额外犒劳。”

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让孙丙也不好拒绝。

应溯浸在他们抢着买单的时候，先一步出来透透气，晚风带着凉面迎面吹来，他下意识地耸了耸鼻子。

宋之程紧随其后，也跟着走了出来。

“刚吃饱，有点热。”宋之程走到应溯浸身旁，动作自然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只穿着单薄衬衫的应溯浸身上，“借你穿，别着凉了。”

“啊，谢谢。”应溯浸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下意识地想要脱下外套还给了他，“我不冷。”

“披着吧，风还挺大的，一会回去还我就好了。”宋之程又轻轻地按住应溯浸的动作，示意他先披着。

这一幕，恰巧被刚接完账走出来的陆泽川看见了。他的脚步在踏出店门的那一刻，微微一顿，目光钉在那两人身上，眸色忽明忽暗。

其他同事说着笑着走了出来，并未注意到这边细微的波澜。

“送你回去。”陆泽川并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店门口的灯光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过人群，是对着应溯浸说的，“车在等了。”

“好。”应溯浸应了一声，再次把外套脱下来，还到宋之程的手上，道了声谢，便转身朝陆总走去。

宋之程接过还带着些许体温的外套，看着陆泽川护着应溯浸走向路边那辆黑色轿车的背影。小巷昏暗的光线下，他站在原地，握着外套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收紧。

而已经坐进车里的应溯浸，完全没察觉到方才有任何的不对劲。

此刻，他正面临着另一个问题──

这是陆泽川第二次送他回“家”。

应溯浸已经忘记了第一次在车上随口说的地址在哪里了。

幸好，陆总的司机记忆超全，精准地说出他曾经乱报的地址。

正当他松一口气时，身旁的陆泽川忽然开口，声音在密闭的车内显得有些低沉：“你跟他很熟？”

“谁？”应溯浸不解。

窗外不断掠过的路灯在他白玉般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光影，晚风吹过车窗，吹起他几缕长发，这画面一时竟让陆泽川看得有些失神。

“宋之程。”陆泽川移开视线，望向窗外变换的红绿灯。

“是朋友啊。”应溯浸并未多想，坦诚地回答道，“他也是很好的人，经常带我去找好吃的。”这确实是事实，没什么好隐瞒的。

“也是？”陆泽川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座椅，眼底灰暗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们平时都一起吃？”

“没有。”应溯浸乖乖地摇头，补充道，“偶尔吧，大家都挺忙的。”

回想在人界工作的这些日子，他其实是很开心的。

结识了朋友，体验了与魔界截然不同的生活，比他每天在魔界面对那些烂泥扶不上墙的下属好太多太多了。

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好，要脑子有脑子，要行动有行动，不会一言不合就开打。

上班真的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想到这，应溯浸压不住愉悦的心情，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清纯动人的笑。

“下次别……”一旁的陆泽川恰好转过头，想说什么，却撞见身边人这副沉浸在开心事里的模样，眉眼弯弯，明眸皓齿，在流动的光影中美得有些惊心。

他到嘴边的话忽然就顿住了，随即淡淡地移开目光。

应溯浸笑着“嗯？”了一声，带着一副询问的眼神。

陆泽川却不再多言，只淡淡地回了句：“没事。”

应溯浸也不多问，乖乖坐在车上，安安静静地欣赏着车窗外的风景。

直到抵达那个应溯浸所谓的“家”门口时，两人之间再无对话。

下车时，应溯浸礼貌性地道谢，陆泽川却只是神情淡然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次，陆泽川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目送应溯浸离开，而是直接示意司机回家。

应溯浸一心想着回去休息，丝毫没有留意到陆泽川不同往常的反应，找了个隐蔽无人的角落，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

黑色轿车平稳地停入车库，陆泽川静静地坐在车里，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地下车库的灯光冷白，将车内照得一片亮堂，却怎么也驱不散他心头那点莫名的郁闷感。

“朋友…很好的人……”这句话莫名地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坐在车里始终想不明白，最终他放弃思考。将这一切归咎于今天工作后的疲惫，以及那顿过于油腻的快餐。

陆泽川下车，推开家门，玄关的感应灯亮起，家里熟悉的气息立刻包裹了他。

在他换鞋的时候，一个毛茸茸的小黑影就从客厅的沙发上轻盈地跳了下来，迈着优雅的小步子，仰起小脑袋，打招呼似的“喵”了一声。

换做是平时，陆泽川准会将它抱起，揉揉脑袋，说一句“我回来了”。

但今天，他没有说话。

陆泽川沉默地弯下腰，一把将静静捞进怀里。

随即，他干了一件他想干很久，却迟迟不敢尝试的事情──他将整张脸都埋进了小猫柔软的肚皮里。

应溯浸：？？！

静静猛地用俩只前爪摁在陆泽川的脑袋上，试图把他推开，尾巴不爽地摇晃着，陆泽川能清楚地感受到黑猫的尾巴扫过他的衣领。

但他却迟迟不肯放手，静静的抗拒也只是徒劳，这反而让他抱得更紧了。

“喵！”

应溯浸瞬间感受到腹部穿来一阵痒意，身体下意识地微微颤抖，他试图挣脱开，但不管怎么蹬，他都被陆泽川牢牢地锁住，不得动弹。

陆泽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就这样抱着猫，靠在玄关的墙上，闭着眼，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这团毛茸茸的棉花里。

他抱得很紧，比平时要紧得多。脸颊用力地蹭着那柔软的绒毛，仿佛在给自己充电。

小黑猫一开始非常不适应，不停地扭着身子，发出抗拒的声音。

但很快，小黑猫似乎察觉到这个人类今天的情绪有些异常。

静静很快就克制住自己不再乱动，反而观察起陆泽川的情绪。

应溯浸：人……这是受委屈了？

过了好一会儿，陆泽川才抬起头看向小黑猫，那双湛蓝色的大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心猛地一震，又把头埋了下去。

“蓝色的，好像他……”

应溯浸没听清楚他在嘀咕什么，但还是很认真地询问道：“喵喵～”

怎么啦这是？

陆泽川听不懂小猫说的话，小猫也不懂这人到底在委屈什么。

应溯浸怎么也挣脱不开这人的束缚，只能任命地把小脑袋趴在陆泽川的脑袋上，心想：或许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可是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小猫叹息，人类还真是多愁善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