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番外三·须臾奇闻·上

“南境有一贼盗门派,号须臾山,其门下盗贼百毒不侵、技艺超人,尤其骨骼可见风即长、身体能轻薄如纸,是以穿门入户难作防范、妙手空空从不落空。”

京城的一家茶肆中,说书人在台上讲得火热。

“说这须臾山人,行事诡谲、踪迹成谜,因此在江湖中名气虽大,却少有人见识过这个贼盗门派真正的本事。至今,流传于江湖的奇闻也不过寥寥数桩——今日要说的这一件,正是跟咱们京城有几分关联。”

“事情发生在十年前,当时的京畿卫戍指挥使姓裴名肇玉,时年二十有八,长自军中少时习武,未及弱冠就被故怀王殿下收到身边亲自指点,十年前在军中,单论武功无出其右,可力拔山河、更有万夫不当之勇,在江湖中亦是鼎鼎有名。”说书人说着着话锋一转,“可就是这样一位得朝廷器重、身负过人武艺的命官,却在须臾山中栽了跟头。”

“怎么回事?”茶肆客人忍不住发问。

“哎,客倌莫急,”说书人嘿嘿一笑,“你且要壶茶水,我慢慢说与您听。”

“这位裴指挥使离京,本是要去捉拿一名朝廷要犯,行至半途,正经过一座茂林深山。这座山林深密布、道路崎岖,裴指挥使入山后,失去了要犯的踪迹,又遇西南夜瘴深沉,实在不好冒险继续搜索,便准备就地休憩,待天亮之后再作打算。正是此时,却远远瞧见了山中有灯火摇曳,裴指挥使循着山路往前,不多时就见到了一户农家。”

*

这农家瞧着再寻常不过。

土砖为墙、泥瓦做盖,院落不过丈余,内屋也仅有三间。裴肇玉越过土墙往里看,只见到树杈子拼成的窗棱里露出来点点火光,看不清屋内住着何人。

敲门之后,出乎他的意料,开门的竟是两个小童。

当头的女童年纪大些,瞧着也不过七八岁;而后面的那男童岁数更小,五六岁模样。

询问之下,裴肇玉得知这户人家姓利,以在山中采药打猎维生。今夜父母正是外出入山采药去了,只留姐弟二人在家。这一双姐弟,衣着样貌无甚特别,但兴许是自山林中成长,少与外人接触,性子便有些木讷。女童回话语调平乏无味、男童更是因怕生而一句话都没说过,较之这个年纪的孩童多少显得有些呆板了。

裴肇玉得知家中既无主事人,当下便要告辞。谁知他正要离开时,女童却叫住了他。

“家中父母不在,正好内室空出来了,大人正可以住下。”女童道。

裴肇玉怔愣一瞬——她叫他“大人”?她从何得知自己是一位“大人”?

许是看出了他心中疑惑,一直没说过话的弟弟从姐姐身后露出头来,伸手指了指裴肇玉腰间。他低下头,看见自己腰间系着一块铜制腰牌,腰牌上镌刻着京畿戍卫的铭文,四周以豹纹环绕,是他官职的令牌凭证。

只是……他分明记得自己在出京城之后就将这令牌收到随身的包袱中去了,怎么如今仍挂在身上?难道是记错了?

“嘻嘻!”

正是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两声嬉笑。裴肇玉警觉地四处查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是自己听错了吗?

疑惑间,女童已将屋门大开。

“院内左首第一间,是家父母的卧房。院中有水井、房内有巾帕,大人可随意取用。”

闻言,裴肇玉也不推辞了。他为捉拿犯人奔波数百里,又在这险峻山林中转悠了一整日,当真精疲力尽。能在温暖安稳的屋舍中住上一宿,对他诱惑极大。

再者说,既然女童已知晓他的官府背景,想必就算是明早父母归家,也不会因此生出事端或冲突。

抛下疑虑进了门,灯烛之下,裴肇玉这才将这农户家中全貌看清。

客厅破旧狭隘,不过一方木桌、几张条凳,角落放着一个竹篓、几口陶缸;往里望去,后院里一眼水井、几只笸箩,数种草药正在院中晾晒,周围还摆放着铁锅、药炉和铡刀等处理药材的器具,十分寻常。

向女童道谢之后,裴肇玉便穿过小厅,进了女童告知的那间卧房。

他实在疲惫,用榻边的巾帕匆匆擦了擦脸后便躺上了床。山中宁静、床榻柔软,才刚躺下来,裴肇玉就几入了梦乡。

而卧房的黑暗角落,却逐渐传出细小的低语。

“……”

“腰带上的那块好货,你们别跟我抢!”

“香喷喷的羊儿自己送上门,斗篷都是狐毛的!”

“说好了!那佩剑可归我了,看见上面的金缠丝了吗?”

“……”

“谁!”

裴肇玉大喝一声,睁开双眼。

卧房中空空荡荡,只余裴肇玉自己的回声。

方才近若咫尺的低语仿佛从未存在过。

脑中的睡意逐渐消退。

四周是如此的安静,以至于裴肇玉开始怀疑自己先前听见的或许是幻觉。

裴肇玉起身,点上油灯在这四壁萧条的方寸小屋中转了一圈,连个老鼠洞都没发现。

也许是自己这几日长途奔波累过了头?裴肇玉坐在榻上,按了按隐约有些生疼的额角。他再次起身,打算去院中打桶水洗把脸,可刚走了没几步,却又即刻退了回来。

他看看向边面盆架上装满了清水的木盆。

刚刚才使用过的巾帕还胡乱地扔在上面,半边帕角都浸湿了。

可面盆里先前有水吗?裴肇玉的脑子忽然成了一团粘稠的浆糊——他怎么记得正是因为没有水,他躺下之前才只能用干帕子擦了脸?可现在……现在怎么盆里却盛了水?

裴肇玉皱起眉头。

他伸出手,将面盆架上的巾帕拿了起来,浸入水中。

——的确只是清水无疑。

裴肇玉将帕子拧干,擦了擦脸。

可正当他打算重新将帕子放到面盆架上时,却看见清水里倒映出了一张惨白的脸!

说时迟那时快,裴肇玉一手抓住面盆边缘,当即向身后甩去。

只听“嘡”地一声闷响,面盆砸中了屋子的房梁,又掉了下来。水声哗啦,将半个屋子都泼得漉湿。在面盆落地之前,裴肇玉已经伸手探向腰间的长剑。

——什么都没有。

面盆砸中的房梁上空无一人,他的腰上空无一物。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外袍不知何时散开了,腰上的佩剑不知去了何处,连腰带也没了。

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不见的?

恐慌自裴肇玉胸口升起。

他自幼习武、长在军中,自认五感过人、性格警惕,可如今在此处待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竟连随身的佩剑都不知去了何处,这如何能教他不失了方寸!

对了,狐毛的斗篷!他半睡半醒之间听见的说话声,他们还想要他的斗篷!

裴肇玉赶忙上前,向榻上摸去。

指尖先触到柔软的皮毛,这让裴肇玉心下稍定。他举起身侧的油灯正要查看,却感觉自己的手心一滑,那斗篷竟要从自己手上溜走!裴肇玉大吃一惊,立即拿起油灯查看,灯火所及,只隐约照得见那溜走的斗篷下鼓起一个小包,瞬间滚入黑暗的角落,裴肇玉上前举灯再照,却是连斗篷的影子都瞧不见了。

难道是什么障眼法?

裴肇玉反应极快,当下捉了脚边的条凳朝那个角落砸去。只听“嘡”的一声巨响,条凳被砸成了碎片,墙上的土砖被凳子砸下一块来。

摇曳灯火之下,那块破裂的土砖后却露出一抹金光。裴肇玉上前,伸手沿着破碎处扣下一大块土——他见到这薄薄一层泥土下面,齐齐整整地砌着一块块金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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