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之然没有拒绝的权利,哪怕他的初心,只是希望有人能庇佑他。
“谢谢您,傅先生。”阮之然收下黑卡,好好放在衣服口袋里,用纸巾在沾了颜料的袖口无用地擦着。
他听话的举动让傅际昀的低气压消散几分,扯走了他手里的纸巾,“擦什么擦。”
阮之然不解的眼睛眨了眨,不是傅先生让他擦的吗?
今天是工作日,商场人流不大,傅际昀带着阮之然站在一层中央,阮之然抬头看,七层的电动扶梯像巧克力喷泉塔旋转上去,透明琉璃封顶透出雨天的昏暗,被商场内的灯光照成一块浅灰的装饰画。
这商场,徐竞南带他来过,妈妈也是这里的常客,汇聚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一线奢侈品专柜,他往傅先生身边靠了几分,想要抓住男人的手,小指勾了勾,依旧垂在身侧。
他只敢警惕地打量四周。
“看上什么自己拿。”傅际昀从车上开始就在摆弄手机,面色严肃。
阮之然胸膛起伏,心不在焉,“嗯。”
等傅际昀看完手机,两人还在商场中央站着,周边的展台女性客人的数量明显多起来。没办法,两人的脸实在太过优越,视线一道道扫过来,傅际昀习以为常,摸了一把青年的头,“站在这儿揽客吗?”
“啊?”
那只手指在他的头顶停留一瞬,阮之然心中有点点遗憾。
“不是让你自己选吗?”
阮之然似乎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仰着头,只是眨眼睛。就是这幅表情,时常让傅际昀怀疑阮之然的智力是不是比正常人要低一点。
哪怕是他公司实习的大学生也不会有这么呆愣的表情。
阮之然确实是不太懂,从十四岁开始,他的衣服就由徐竞南一手包办,他有一柜子的华服,没有一件是他喜欢的。徐竞南喜欢给他穿欧式小西装或者看他穿学院风的校服。
繁琐又束缚的风格。
傅先生说让他自己选。
自己选,如果选不到傅先生喜欢的怎么办?
傅际昀双手抱臂,往后退一步,仔细打量阮之然的表情:别真是个傻子吧。
他看智障一般的眼神让阮之然撇开了头,找了个很蹩脚的理由,“傅先生,这一层不卖衣服。”
真蠢。傅际昀下定论。
走到这儿,还只想着衣服,小家伙随便开口,昂贵的手表和保值的黄金够他攒出一辈子的花销。
“行,上楼。”傅际昀笑得轻蔑,带着阮之然离开了排满奢侈品专柜的一层。
走到四层男装,傅际昀随着他走了几步,“现在选吧,小傻子。”
“我自己选吗?”阮之然还是不确定。
他的存在应该方方面面都符合傅际昀的心意。
“那不然呢?还得我给您选吗?”傅际昀勾唇,悠悠开口。
阮之然喜欢重复地确定无关紧要的小事,吃不吃饭要问,穿不穿衣服也要问。
磨叽又智障的行为放在别人身上早就被嫌弃无数次了,放阮之然身上就透着一股天然的娇憨,乖巧的,顺从的,不惹人厌。
让傅际昀想给他奖励。
阮之然又红了脸,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哦哦哦。”
傅际昀轻笑。
阮之然终于抬头打量起每一家店,怯怯地迈开一步,走在了傅际昀前面,然后立刻回头看男人,目光带着询问。
傅际昀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去吧。
阮之然走了两步,脚步少了无形的束缚,在一家门口挂着印花小熊卫衣的潮牌店停下,转身站着等傅际昀。傅际昀脚步懒散,脸上出现没睡醒的表情,晃晃悠悠走到阮之然旁边。
每当这个时候,阮之然就觉得傅先生好像一个小孩子,还不如他成熟。
“这个可以吗?傅先生。”
“随你。”傅际昀好像并不在意阮之然穿什么。
阮之然笑了下,走进店里,对店员说:“姐姐,能把这件衣服给我试试吗?”
店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听见阮之然的声音,还以为是动画片里的角色穿到三次元了,说话都夹起来了,“当然可以了,小弟弟。”
她还想摸摸阮之然的头,手刚抬起,就感受到一阵压迫警告的目光。抬头,店门口站着她们的老板。
手僵硬地放下来,手快嘴快,半分钟取下衣服,并介绍完品牌故事。
要死了,她就在商场周年庆的时候见过一次老板,还好老板长得够帅,不然她都记不住。怎么大中午的,老板就带人来买衣服。
“这边有休息区。”店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认出”自己的老板。
傅际昀点着头走过去,长腿交叠坐在一组云朵沙发上,视线随意一扫,店员不觉又站直了几分。
“冬天了,糖换成巧克力。”傅际昀坐着不动,眉头逐渐皱起来,“沙发换成支撑力更强的,这个品牌的设计和价格决定了,受众是二十五到三十五的职场白领,柔软的沙发会增加对他们腰部的压迫。”
“明白,这就安排更换。”店员拿出手机记录重点。
“还有,不要想随便摸客人的头。”
店员:这句也要记吗?
阮之然从试衣间出来,oversize的卫衣挂在他肩膀上,肩线往下落,没有整理好的袖子堆叠在手肘出,露出一截细瘦皓腕,被小西装裤包裹的腿从卫衣下摆伸出来,纤长笔直,和衣服不搭,显得人瘦的撑不住衣服。傅际昀却想起那不经一握的腰,藏在宽松的卫衣里面,恐怕腰侧也是空荡荡的。
“傅先生。”阮之然在用眼睛问他,好看吗?
傅际昀点点头,“可以。”
“嗯。”阮之然点头,对店员说,“麻烦姐姐帮我包起来吧。”
他打算将衣服换下来,却在垃圾桶里发现了自己的衣服,沾了颜料的袖子搭在垃圾桶边缘。原来傅先生在车上说的“擦什么擦”是这个意思。被扔掉的衣服,有什么必要擦?
阮之然眼睛被刺了一下,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这就好了?”傅际昀站起来,推了一把阮之然的后背,将他推到一排衣服前面,“一气儿买齐了。”
阮之然并不想要,但是天气开始变冷了,过了立冬,伽市会气温会骤降到零度以下,他不得不再挑选一些衣服。店员看他走神,开始推荐起来。
加绒的棉质卫衣贴合亲肤,摸起来就觉得暖和,粉紫色做底,手工绣制了一枚玫瑰肩章,柔软的丝线密集并在一起变得硌手。
到底是小孩儿,不愿接受他人的馈赠,看到心仪的衣服还是会开心。阮之然想问问男人,这件可以吗?回头看见傅际昀又在休息区看手机,眉头紧锁。他自作主张,把衣服放到店员的手里。
棒球服外套,抓绒内胆冲锋衣,工装裤,牛仔裤…阮之然计算着买好了跨越冬季的厚衣服。
没有精致修身的小西装,阮之然的脖子终于没有了那种紧勒的,呼吸不畅的感觉。
念高中的时候,他看见同学把手机藏在宽大的卫衣袖口里,他也会觉得很酷。
阮之然选了不少,忽然想到,是不是应该给傅先生选一样,虽然花的是他的钱,但是起码应该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男人站在休息区打电话,阮之然眼神在他身上流转。
好高啊,真的好高,应该快一米九了吧。
肩膀宽阔,深色西装被他撑得很有气势,长腿笔直,但是阮之然感受过那双腿爆发的力量感,难为情地避开眼。拿了一件米灰格撞色毛昵中长款外套,和纯黑麻花编织高领薄毛衣。他猜,这类的衣服在傅先生衣柜里是没有的。
他拿着走向傅际昀,想给他看看。
离傅际昀两步的距离,男人听见他的声音,转身,抬起长臂,掌心向外,隔空按住了阮之然前进的步伐。
阮之然还没开口,男人又转过身去。
而他不被允许过去。
他只能在傅先生允许的范围内活动,手上的衣服顿时变得有些滑稽,阮之然将衣服一件件挂回架子上,和店员说:“好了,就这些了。”
店员愉快去打包了。
傅际昀从镜子里看见阮之然低头站在货架前低头发呆,打电话的语速加快几分,“不紧急的工作全给往后推,我已经重复两次了。”
“会议,那就让他们等着。”
“这种事你代为处理,还有泰然百货的所有店员再开展一次为期三天的培续,运营部门分季度下来巡视。”
“去办吧。”
傅际昀和助理说着今日工作安排的变动,店员打包到最后一件,傅际昀看着手机,又扔了两件到结账柜台上——那件撞色毛昵外套和黑色毛衣。
“喔。”阮之然嗓子发出短促而惊讶的声音,抬头看男人,男人还在回消息,阮之然什么也没开口。
十来个袋子在柜台上排开,阮之然小手穿过一个个袋子,费力提起来,企鹅一样摇摇摆摆走了两步。
傅际昀按灭手机,就看到这滑稽的一幕。
嫌弃,又忍不住笑,“还说不要,我看你挺心急。”
因为讲了太久的电话,男人的嗓音有些沙沙的感觉,故意用懒洋洋的强调逗小孩儿,那股慵懒的痞气劲儿更突出。阮之然停住,因为左右手重量不一致,身子朝右面歪了歪。
傅际昀弯腰,一手穿过袋子,掌缘蹭着阮之然的手,轻松提起所有的衣服,另一边也是同样,阮之然难以维持平衡的重量在傅际昀手中就像一片羽毛。十几个袋子重新回到结账柜台上。
“寄回去。”傅际昀给店员留下一句话,带着阮之然走了。
阮之然想说,傅先生,您没有给店员地址。
但是他习惯闭嘴。
店员一拍额头,“惨了。”
更惨的是,她即将收到为期三天的培训通知和来自大老板亲自下达的整改通知。
傅际昀目的性很强,直达内衣店,叫人包了各式的睡衣,薄的厚的都有,纯棉真丝太空棉…
阮之然有些惊讶,看着店员把袜子也收纳进购物框里,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小东西,不知道傅先生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谢谢两个字在此刻显得很苍白。
阮之然迫切地想说点什么,脑子里却挖不出一个词,那张黑卡沉沉坠在他神经上。
“傅先生。”阮之然低低的喊。
“嗯?”傅际昀漫不经心地应他,拿起两条男士内裤问,“你穿多大的?”
“习惯平角还是三角?”
阮之然熟透了,立即转身:“我去那边看看。”
傅际昀把两条都扔进购物框里,眼神透出微妙的得意。
他就知道。
阮之然慌不择路,走到了店门口。脸上的热一直退不下去,他扇着脸走到中空楼梯栏杆处,扶梯出口旁两人高的玩偶后闪过半个黑色鸭舌帽。阮之然脚步停住,视线定住,好一会儿才往那边看去。
什么都没有。
他喘了口气,心却高吊着。
那股被软体动物附着的怪异感觉积聚在他后背,好似有道视线如影随形,但他查看四周,却没发现可疑之处。
阮之然快步回到男人身边,再没离开半步。
或许是他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但男人确实是他紧绷神经的唯一解药。
傅际昀轻易不操心事儿,一旦做了,便是面面俱到,晚上他们到家的时候,房子里对了八个大大小小的箱子,连阮之然常用的电动牙刷都躺在盒子里。
阮之然本来以为他会将就着捱过这个冬季。现在连帽子都有了七顶。
他像一夜乍富的乞丐,担忧地看着独属于他的财宝。
男人在他耳边低语,“不穿给我看看?”
阮之然:“?”
他选的衣服好像,没有换装的必要吧。
没有薄而透的衬衣,也没有勾勒腰臀曲线的修身裤子,更没有露出大片肌肤的背心外套。
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是谁我不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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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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