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只能一直这样吗？”

“嗯，能够化形，像正常雪豹一样跑动，但不能进食，不能说话。”

寒生和云云仙都十分巧妙地避开安无霁死亡一事，只当他是生了病，被迫沦为如今这副模样。

不过，要将一个即将灰飞烟灭的妖怪肉｜体保存，并使他体内还存有能够化形的妖力，可想而知，云云仙到底为他都做了些什么。

怕不是独自一妖访遍名川大山求仙问药，或是顶着被杀的风险去找人类捉妖师求一灵方。总之，七百多年来，身体虽未被囚禁，灵魂必是日夜不得安宁。

“好了，臭豹子，快点放开我，饺子都掉了……小殿——褚玉尘还在边上看着呢，丢不丢人啊？”

安无霁认不得他口中的“小殿下”是谁，只觉得这人妨碍了他们，眉头微锁，身后的豹尾也冒了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摆着，觉得很是烦躁。

寒生内心落寞，不想在此打扰他们，正欲转身出门，忽地听见帐篷外传来几声此起彼伏的尖叫。

仔细听，那叫声喊的是：“快，都快起来！收拾东西，有捉妖师来了！！”

外面顷刻像炸开了锅，数不清的妖怪从帐边跑过，回到自己帐篷，手忙脚乱整理物品。寒生大惊，当即几步冲出门外，一抬眼，就与站在门口等他的陆溪屿撞上视线。

陆溪屿表情迫切，像是有话要与他说，但寒生没空管他，匆匆瞪他一眼，就从他身旁跑过。随便抓住一个妖怪道：“你好，我想问一下，是什么捉妖师来了？你们这么着急忙慌收拾东西，又是要往哪去？”

那妖怪被吓得不行，拼命从他手里挣脱，道：“ 什么捉妖师？捉妖师就是捉妖师啊？很难理解吗？我们是妖怪，他们要来杀我们，我们不跑留在这里等死啊？谁知道能往哪里去，先跑了再说。小瑞王呢？”

寒生还没反应过来，指指帐篷：“在里面……”

那妖怪不再理他，闯进帐篷喊道：“小瑞王！快点收拾东西！那群捉妖师马上要赶到这里了！”

云云仙用力从安无霁怀里挣脱，七手八脚整理起屋内的一些大口袋：“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清点下妖数，确定没少就先带收拾好的从小路离开！”

那妖怪大声道：“是！”又折返出来，匆匆从寒生身边经过，奇怪看他一眼，应当是在想这人是干嘛的。没有过多反应，很快继续跑走。

寒生也跟着急，在原地团团转，不知道可以帮些什么。听见云云仙在帐篷里喊：“褚玉尘！人呢？赶紧过来帮忙！”连忙钻进帐篷。

陆溪屿也迅速跟上。进到帐篷里，看见云云仙与安无霁合力将一个扎好的口袋抬出来。后者道：“褚玉尘，去帮我把帐篷里所有东西塞到剩下的袋子里，不管什么，全部塞进去。喂，那个人类！帮我把帐篷拆了！”

寒生应声，过去帮忙。陆溪屿也不敢不从，用最快速度将帐篷几角的支架全部拆掉。

待到拆卸完毕，顶上的油布哗地一下倾泻下来，将几妖一人全部笼罩住。云云仙在里面大叫：“哎呀！会不会干活！先弄顶布再拆支架！！”

陆溪屿一边挨着骂，一边埋头把油布卷好，和支架一起放进最后一个口袋。此刻他们原先所处的房间已是荡然无存，所有生活用品也都收起，只剩一些用来当床和桌椅的石板，显得颇为寒酸。

云云仙不知道哪里弄来一个小推车，招呼着他们把所有口袋全部扛上去，支使安无霁道：“喂，臭豹子，你去看看有多少妖怪收拾好了。如果超过半数，就带他们从小路走，保护好他们。记得照看孩子！”

安无霁没有做出明显反应，从站立之地几步蹿出去，眨眼不见了踪影。

云云仙则对寒生甩下一句：“看好我的东西！”也冲出去，用最快的速度呼唤临近的不少妖怪：“都收拾好没？收拾好了去组长那里报道！每组组长呢？先出来，让我数数妖数！”

云云仙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本子，开始对着上面记录的妖名报名字。每念一个，就有一只妖怪站出来答到。等全部念完，确认数量无误，云云仙道：“都散了，各自去数自己组的妖怪，数完过来向我报告，尤其要注意小孩的个数！！”

“是！”

妖怪们齐刷刷喊，以最快速度扩散开来。余下的妖怪以家庭为单位，每家一辆小推车，把东西全部放置在上面，牵好老人小孩，站在自家的营地等候调遣。

约莫过了半刻钟，原先那些妖怪气喘吁吁来报：“小瑞王，三组妖齐了！”

“嗯，齐了就去山谷口找雪豹，跟着他往东方走！”

“小瑞王，五，五组也齐了！”

“好，你们去找你们的队长，和他一起去北方。”

“小，小瑞王！！”有一只妖怪尖叫着跑来：“第八组少了一个小妖怪！！”

“什么？！”云云仙被惊得大吼：“谁家的？什么时候不见的？”

“是一零七户的，他们家本来有三个小孩，现在只有两个在那里！应该是之前自己跑出去玩了，不知道现在在哪！”

云云仙被气得抓耳挠腮：“不是和他们说了不要让小孩离开自家营地一丈远距离吗？说的话都当耳边风了？！去找！赶紧去找！其他组呢？”

“报，报告！第一二三四组的都齐了！”

“好，分别往西南西北正南三个方向走，一定要分散开！！”

在云云仙的发号施令下，聚集在山谷里的妖怪很快少了大半，已经全部收拾好东西上路了。只剩下少数一些，还站在原地茫然地四处张望，等待组长把丢失的小孩找回来。

云云仙很是烦躁：“又乱跑，又乱跑！都说了要跟着自家大妖，绝对不能离开他们视线，大的小的全是聋子！”

寒生在边上安慰：“没事啦仙仙，此处是山谷，孩子应该跑不远的，很快就能找回来，我们稍微等等——”

“等什么？我们还有时间等吗？谁知道那群捉妖师现在到了哪里，我们再等，直接让他们来把我们杀掉吗？！”

寒生被怼得哑口无言，闭上嘴，老老实实缩回脖子。

云云仙焦急地环顾四周，怒不可遏道：“再等半刻钟，如果那小孩还找不到，就不要他了，我们直接走！”

“不要啊小瑞王，求您了，求您再容我们找找吧，他是我们的孩子啊！”

一只母妖从队伍中跑出，连滚带爬到云云仙面前跪下，朝他哭喊着磕头：“我们错了小瑞王，不该让他自己跑出去玩的，求您不要放弃他，他才出生几百年，未来的妖生还很长啊……”

云云仙低头望着脚边的妖怪，面上动了恻隐之心。但还是一咬牙，瞥过脸去，道：“你们自己违反规定，怪得了谁？人类的脚步已经近在咫尺，你让我们等在这里，难不成是想让我们剩下的一整组都为你们家庭陪葬吗？！”

“不，不是的呜呜呜……”

那只母妖怪跪在地上，只是哭。有一只公妖牵着两个孩子从队伍中钻出，看起来是她的丈夫。含泪劝说道：“起来吧，我们家犯的错，可不能连累大家啊。还有两个孩子在这呢，老幺不听话，非要跑出去玩，他也这么大了，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母妖怪一听，霎时哭得更厉害了，但还是歪歪扭扭从地上站起，牵上孩子的手，一家妖回到队伍里。

云云仙深深呼出一口气，调剂好心理，大喊道：“不用找了，直接出发！跟着组长往西方走！”

最后一波妖怪也浩浩荡荡离开了，一直走出好远，寒生都能隐约听见那只母妖怪的哭声。他担忧地望向云云仙：“仙仙，还剩一个孩子……真的不找了吗？”

云云仙冷哼道：“放什么屁呢，赶紧去帮忙找啊！反正应该就在这山谷里，跑不了多远！”

寒生悬着的心脏终于放下了，长舒一口气，依言转身去别处搜寻。陆溪屿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去哪，于是只好也跟着寒生，同他往一个方向去。

他们在狭窄的山缝间四下穿梭，边搜边呼喊：“有妖吗？有妖吗？”来来回回将靠近山壁的一侧全部搜了个遍，走出去好远，都没有找到那个小孩的影子。

陆溪屿抹汗道：“他不会自己跑到山谷外面去了吧……”

寒生扭头道：“闭嘴！净说些什么屁话？要么给我滚，要么老老实实找妖！”

陆溪屿被吓得浑身一哆嗦，自然选择后者，安安静静继续跟在他身后。

不多时，在路过一处灌木丛时，意外从里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寒生上前仔细一听，发现是有什么人在说话：“一二三，三两三，三只公鸡上马鞍……”

他瞳孔一缩，当即毫不犹豫拨开树丛。在声音戛然而止的同时，对上一双满是惊恐的大眼睛。

“啊啊啊救命啊！别杀我别杀我！我再也不出来玩了啊啊啊啊！”

那小妖怪一个屁股蹲摔在地上，手脚并用地从灌木丛另一侧逃出去，边跑边哭：“爹！娘！哥哥！你们在哪！！小瑞王！小瑞王！救我啊！这里有个捉妖师，我要死了！！”

小妖怪没跑出几步，就感到自己双腿没了往前的动力。睁眼低头，看见双脚居然悬空起来，触不到地面。再一回头，发现自己正被那个人类单手提在空中，不禁爆发出了一阵极为刺耳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

寒生堵着耳朵上前，一把捂住小妖怪的嘴，道：“别叫，我们是来找你回去的，小瑞王在那里等你。”

小妖怪停止住尖叫，被寒生一只手覆盖大半的脸上，只剩下一双惊恐万分的眸子。寒生道：“抓着你的人类不是坏人，我也不是。有捉妖师发现你们的存在，已经集结往这边来了，大家和你的家人都已分散逃离，只有你半天找不到。小瑞王独自留下，等下会带你一起走。”

小妖怪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像是要被吓晕过去。寒生不敢松手，怕他的尖叫会被附近的捉妖师听见，于是只能维持着这样一个姿势，和陆溪屿一道将他拎回了营地。

云云仙方才从另一个方向搜寻回来，未果，垂头丧气地在原地等他们。瞧见被陆溪屿拎在手上的小妖怪，双眼圆瞪，一个箭步冲上前，高高扬起巴掌，作势要扇他耳光。

小妖怪被吓得缩脖子大哭，寒生下意识要挡，耳光却最终没有落下。云云仙收回手，抓着小妖怪咆哮道：“你这么长时间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们真的找不到你，同大部队一道离开，等下捉妖师来，你会直接被他们抓住，杀死化为灰烬！！”

小妖怪被他骂傻了，连哭都不会，只是睁着一双含泪的眸子，怔怔地望着他。

云云仙忍无可忍，将他往地上一放，道：“站好！跟着我们走！要是待会儿再私自离开，我们就不管你了！！”

“嗬！好浓的妖气！师兄，怕不就是这里了！”

不远处的山坡上传来什么人的叫喊，三妖一人惶恐回头，就看见有一堆黑影立在那里，正在四下张望。

在他们视线投向这里之前，云云仙推上放满口袋的推车，低喝道：“快走！”带着他们三个，飞快躲闪至一处山石背后。

“师兄，你看那里！好多石板啊？那是干什么的？”

被唤师兄的人观察片刻，道：“应该是那些妖怪放在屋子里当家具的，摆放十分整齐，他们还没走远。”

“还没走远？那我们快追啊？！”

那师兄沉吟片刻：“走！”

云云仙在山石后面听见这些，拉起车子就往反方向跑，道：“快跟上，别让他们发现了！”

寒生和陆溪屿一左一右牵着小妖怪，跟着云云仙拼命狂奔，没敢回头，怕那些捉妖师会注意到他们。

跑着跑着，陆溪屿突然道：“不对啊阿生，我们两个这么厉害，那些个人看起来只有五六个的样子，我们完全打得过啊？为什么要跑？”

寒生气喘吁吁道：“你打？你和他们打？你疯了吗？你知道他们是哪个捉妖院的吗？”

陆溪屿道：“不知道啊。”

寒生道：“不知道你打个屁？站出去给他们露一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堂堂杪秋院院长现在和妖怪混在一起了？”

陆溪屿道：“我不一直和你混在一起嘛……”

寒生啐道：“那他妈一样吗？！”

他们身后的捉妖师从山坡上追下来，来到被妖怪们舍弃的营地中间。为首的一个四下探知一番，道：“情报没错，确实有几千只妖怪聚集在这里，应该是一个大族群。”

另一个捉妖师道：“看残留的妖气，他们是提前一步逃跑了啊？还挺灵泛，知道从四面八方跑。”

“那师兄，我们现在是分开追吗？”

为首那个环视周围几圈，正欲说先往妖数最多的方向追，忽然间看到什么，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死死盯住那个东西。

边上捉妖师道：“怎么了师兄？”

为首那个沉默片刻，转身道：“走吧，别追了，我们回去。”

有人不甘心道：“啊？为什么啊？好不容易知道消息跑这么远过来，才刚到这里就要走？没道理啊？”

为首那个道：“要什么道理，快走吧，别在这里待了，那群妖怪已经有人盯上了。”

“什么人？”

为首那个停下脚步，转身回望先前那个事物。其他人跟着看过去。

是一辆马车，里外光鲜，看上去才停在这里不久。

马车的车厢上，有一个很明显的漆纹标志。

为首那个道：“杪秋院的人。”

啊哈哈哈，反正是赶不上八点，直接摆烂，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发，我疯啦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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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散东西无地以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