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小伤,不碍事的,你似乎还有许多要事,我就不耽误你,自己先回去等着。”馆宁推搡着乌簌雪,惊魂未定。
后悔她自己的贪婪,早知道今天输的这么惨,她就不偷那些东西了。
他看到空荡荡的小筑,一定会猜到她是妖的。
面前这人重的很,她怎么推他都不见动。
“没有比你还重要的事儿。”乌簌雪脱下外袍披在馆宁身上后又轻手轻脚的将盖住的长发掏了出来。
墨色的衣服盖在馆宁身上,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它主人的余温。
乌簌雪这个人吧,看起来冰冰冷冷的,可或许是因为剑修炼体,阳气充裕,身体十分炙热。
这一点她一直都深有体会,甚至于很早时她还想过,若是她能待到冬天,抱着他睡一定会很暖和。
可她现在很同情当时她的天真。
“不行啊…”
“她不能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灯火照亮了暗林,坡林之上人影憧憧,似是将她们团团围住。
九阁阁主杀人的目光中水光闪烁。
修仙界师徒情同父子,靳流云与他师徒缘分已有百年,他亲手调教,方养成便浑身是血,断了生机。
这让他如何不怒,不气,不心伤。
馆宁将披在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看着阁主,心道她真的冤枉。
“观渊异动,书慕白被有心人放出,流云被杀。”阁主的目光死死盯着馆宁:
“你这妖女,还想离开。”
简直是做梦。
谈及观渊,馆宁的心就更虚了。
求生的本能让她想辩白,可刚张嘴,乌簌雪就挡在了她面前:
“此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照泽剑君,你凭什么笃定这与她毫无关系。”九阁阁主面色不好:“这九阁之中,唯她有与妖勾结的嫌疑,若真毫无关联,她一个凡人这深更半夜为何不待在簌雪峰,而是出现在封妖塔附近。”
灯火烈烈,一如众人审视的目光。
九阁阁主这话不无道理。
馆宁早已冷静下来:“我听闻书慕白是个大妖,有些担心剑君,所以才到此处来的。”
乌簌雪回头看了她一眼,狭长凌厉的眼睛带着笑意。
他…他信了。
阁主:“堂堂剑君,需要你一个凡人担心!”
乌簌雪:“你也说了,封妖塔开启之时观渊异动,紧接着靳流云被杀,这三件事便是你我做起来也分身乏术,阿宁不过是一个柔弱女子,她如何能办到。”
柔弱?
柔弱的女子敢入妖相阵?
柔弱的女子敢于深夜到封妖塔?
这鬼哭狼嚎,寒风刺骨的地方,柔弱女子早就吓破胆了。
阁主也是被气的口不择言了:“她办不到,难保不会有人替她办?”
封妖塔,他乌簌雪难道打不开!
流云刚被书慕白杀死,他乌簌雪便出现了,不早不晚。
阁主不信会这么巧!
人群中寂静了一瞬。
有人弱弱开口,打破这气氛:“或许,或许咱们九阁还有其他妖族潜入。”
“对啊对啊,我看不如大家后退一步,将馆宁夫人先收押审讯,若是冤枉在…”那人话说了一半就就被乌簌雪突然看过来的眼神吓的噤了声,缩着脑袋往后藏住。
乌簌雪收回目光,笑着将枪林弹雨揽在他自己身上:“欲开封妖塔,须用问仙印,阁主与其怀疑内子,不如直言是怀疑本君勾结妖族,释放书慕白,触动观渊剑阵,杀死靳流云的。”
“剑君息怒啊!”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啊。”
书慕白乃是乌簌雪亲手诛杀,他要是勾结妖族,又何必放出书慕白在杀了呢?
难道就为了杀一个靳流云不成!
简直是荒谬。
阁主自然是怀疑,可他不能开这个口:“我并非此意,只是剑君毕竟年轻,重情重义,我担心剑君被女子蒙骗。”
馆宁姑且算他是在夸她像老祖宗。
“阁主若想查,只需让人去取那三枚问仙印。”乌簌雪平静看向阁主:“此刻距离书慕白出塔不过一盏茶时机,阁主既然已经控制住了封妖塔,那此刻必然有一枚问仙印不在原地。”
人群之中看戏的乌山宴亭咬紧了后槽牙。
馆宁在想,问仙印是什么东西?
是开启封妖塔的钥匙?
阁主撇了一眼身后的二弟子:“带人去找。”
二弟子从上方走来,靠近乌簌雪时拱手:“烦请剑君明示。”
馆宁立起耳朵听。
乌簌雪:“书房,书桌后的书架第三列的红色木盒之中。”
馆宁:“……”
那东西不是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
二弟子一惊,问仙印如此重要的东西,竟然被他像是什么寻常物件一样放在书架上。
阁主闻言更是吹胡子瞪眼,乌山宴亭憋着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可面前之人是乌簌雪似乎就合理了,毕竟也没有哪个妖或者人敢去落雪峰偷东西。
二弟子匆匆离去,阁主又潜了几个亲信前往乌山院。
先一步赶回来的是二弟子,他手里捧着一个红色的匣子,远远的便朝阁主微微点头。
他捧着盒子到阁主跟前,在其森然的目光之下打开盒子。
盒子之中安静的躺着一方铁色的印章,拇指大小,章身是封妖塔的缩小模样,做工极为精致,门窗镂空,彩光从中溢了出来,在靠近封妖塔时光芒越发璀璨。
这方问仙印,丝毫不掺假。
砰!
阁主用力盖上盒子:“即便是问仙印尚在,她也不可能全无嫌疑。”
乌簌雪:“阁主是觉得,阿宁能徒手掰开封妖塔的大门?”
馆宁摇头:做不到,做不到。
阁主:“你这是在曲解我的意思。”
这时,潜去乌山院的那名弟子回来了,他一路疾风还带来了沉着脸的乌山璩。
乌山璩一言不发的走来,每一步都踩的很用力。
阁主看着双手空空的弟子,已经明白了。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这其中还有乌山院的手脚:“东西呢?”
“院首说…丢…丢了。”这名弟子吓得结舌。
他本以为就是去走个过场,没想到…
阁主看向乌山璩:“丢了?”
乌山璩:“是不见了,不过我已经派人去追查了。”
阁主怒而甩袖:“乌山院首这话,说的可真轻啊。”
合着死的不是他的儿子和徒弟!
轻飘飘一个追查,就能掩盖乌山院的护印不利之罪。
乌山璩却不愿意平白无故就受了阁主的怒火,他又不是他的下属:“流云之死本院也很是心痛,不过我乌山院弟子盖是清明之辈,绝不会与妖孽同流合污,阁主若是因此迁怒,我恐不能受这无妄之灾的牵连。”
“哼,你乌山院层层围守,若非身高位重之人,有谁能取走问仙印,院首,究竟是无妄之灾,还是有心为之。”乌山院的问仙印总不会和落雪峰的一样,随手摆放在书架上吧!
“自然是无妄之灾!”乌山璩一口咬定:“我乌山院虽弟子众多,可也并非是铜墙铁壁,防不住有心人,若非是阁主下令非要送书慕白前往瀛海蜃楼,今日恐怕也不会生出这般是非来。”
他为何要突然要送书慕白前往瀛海,这其中没有什么端倪,乌山璩的名字倒过来写。
不过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罢了。
想让他背锅,门都没有。
“那便查,我倒是要看看,今夜是谁在兴风作浪。”
馆宁看见了从人群中离开的乌山宴亭。
看来乌山宴亭没有骗她。
只是被截胡了。
可是乌簌雪知道乌山宴亭会插手吗?
“阿宁,走。”乌簌雪勾了后馆宁的手指,身前风雨欲来,可他却甩手掌柜,只想带馆宁回去上药。
她肌肤嫩的乌簌雪平时稍微用力,身体上就会留下一大片粉红的印子,如今这满身的擦伤,只会更疼。
“可是…”
“没有可是,走。”乌簌雪打断馆宁,搂着她,连问仙印都不曾拿上。
“乌簌雪!”
整个九阁,能当着乌簌雪的面叫他名字的人,唯有乌山璩一人。
可乌簌雪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
看着两夫妻相携而去的背影,乌山璩气的大骂:“逆子!”
阁主对他两父子个个都恨到了骨子里。
回到小筑门口,馆宁才想起自己的鸡。
“彩鸡也跟我一起去的,它还没回来。”
乌簌雪拦住准备回去找鸡的馆宁:“无妨,它会自己回来的。”
馆宁哦了一声,抬眸看着眼前已经拆了一大半的前院,脚下踌躇不愿意进去。
今天,进去了就是她的死期。
“怎么了。”乌簌雪回头问她。
馆宁扬起脸,露出脸上的伤疤:“我突然很想吃冬古城纪家铺子的包子了。”
乌簌雪看了一眼还未亮的天,这个时辰只怕是正在发面:“我明日一早去给你买。”
冬古城是九阁五十里外的一座人间城池,馆宁在山中没有朋友,就只有他。
乌簌雪害怕她闷,每个月都会带她下山几次,他知道她喜欢吃那家的肉包子,一口气可以吃十个。
馆宁:“不行,我现在就想吃。”
乌簌雪:“先上药。”
“吃不到我不会上药的。”馆宁瞪着眼睛盯着他。
乌簌雪败下阵来,想着她现在心情肯定不好,左右他前去不过一柱香时间。
“药在床头的柜子里,上面我都写了字,你先自己涂药,涂不到的地方等我回来。”
“嗯。”馆宁满意了。
乌簌雪宠溺的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连院门都没有进就又离开了。
这一次更远,是去山外。
他前脚刚走,馆宁朝提着裙子往屋里跑,将她拿走的东西通通归位……别的东西都好说,可是院子里的花草怎么办?
馆宁大汗淋漓的看着被她翻的不成样的院子,拔了花草的土地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坑,翻出来的新土颜色和旧土完全不一样。
就算是她在栽回去,也没办法掩盖了啊,而且,现在时间根本就来不及了。
算了。
一不做二不休好了!
乌簌雪提着牛皮纸包的包子回来时,馆宁正坐在寝院门口的石阶上,长长的裙摆落到地上,宛若一朵滚入泥泞的落花。
“怎么了。”乌簌雪小跑到馆宁面前,半跪着问她。
馆宁扑进他怀里,蹭了蹭他的胸膛:“对不起,我本来是想用用你给我的符咒,但是我太笨了,不小心把院子给毁了。”
乌簌雪还以为她出了什么大事儿呢。
他一下又一下轻拍妻子的后背,宽慰说:“一个院子而已,你若是高兴就是毁了小筑也无妨。”
他只要她开心和待在他身边。
馆宁听见他这话,从他怀里露出头,弱弱地说:“你…要不还是去看看。”
乌簌雪:“……”
寝殿前的小院里原本种了一些花草,那些花草也并非凡物,而是修仙界奇珍,价值不菲。
种下一来为了悦馆宁的眼,二来他是想将这些花草送去太谷炼制成药给她补身体。
她不愿意修炼,他也有别的法子让她与他同寿。
可是此刻,院子里的土都被翻了一遍,隔一处一个一人高的大坑,他的小院子里宛若蜂巢,没有一处可以下脚。
乌簌雪在想,他给她的哪个符咒有这种威力。
馆宁及时抵上去一张符纸。
黄纸红咒纹。
“引雷符?”
馆宁猛地点头,顺带还给他表演了起来,她将符咒夹在右手食指无名指之间,很是熟练的甩了出去。
咔擦一声,惊雷震震,声音大到院外的树木都纷纷一颤。
院中唯一的净土。
——四角凉亭轰然倒塌。
乌簌雪惊的薄唇微张,暗暗挑眉。
符咒乃术法一流,纸质符咒使用威力因用符之人的修为,天赋不同而不同。
馆宁如今尚未引灵入体,可她手下这符咒的威力…天赋过人。
馆宁转头看见乌簌雪在笑,还不知道她的报应还在后面。
乌簌雪:“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修炼吗?”
“那是因为方才看到了那只大妖,我想着若是我什么都不会,日后遇见了妖怪可怎么办啊。”馆宁贴过去抱着乌簌雪的一半身子,声音朦胧,她觉得自己撒撒娇,扮扮柔弱可怜,这件事儿便能就此揭过。
乌簌雪自然是一百个同意。
“好。”
馆宁:“……”
好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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