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慕白真是从未听过这般大话:“就凭你?”
靳流云握剑的手在收紧,差点儿咬碎了一口银牙。
人群中有人听不得书慕白的大话:“你一个少阁主的手下败将,真是大言不惭,十年前少阁主能杀你,今日难道不能。”
书慕白觉得自己十年没掏耳朵,听错了。
“乌簌雪不是乌山院的人吗?怎么做了九阁少阁主。”
他一个剑君,这么闲?
“什么?”
这话众人听的一头雾水,和剑君有什么干系。
“书慕白,受死吧!”靳流云憋着一口气,也为了堵书慕白的嘴,如一只飞鹰朝书慕白袭去。
这十年,他不曾荒废一日,下海斩过海妖,入境杀过异兽,修为和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语。
一抹赤红的光团穿过白龙,浑厚的剑意与白叶相撞,铛铛铛的声音不绝于耳,靳流云的剑意丝毫不减,而白龙游动的身影变得臃肿而缓慢。
直到,猩红一点自白龙脊骨处飞处,白龙仰头悲鸣,身影洋洋洒洒落下。
哗啦啦。
空中白纷纷,如隆冬。
仔细一看,竟然是如竹叶状的白纸。
“砰…”
又是一阵巨响,封妖塔上两道身影缠斗在了一起,二人皆着白衣,一时间分不清是谁。
只能看见封妖塔一处檐角已然被削平,其中红光攻势迅猛,打的另一位连连后退。
“少阁主占了上峰,看样子是无虞了。”
“此妖虽修为深,但恐怕是不善近身之术,而剑修最擅近身攻伐之术。”
战术弥补了修为上的不足。
靳流云将书慕白压在檐角,胜券在握:“乖乖回塔里去!”
书慕白以妖力抵挡靳流云的长剑,他确实不善近身,不过…
“你就这么确定能打败我?”
靳流云觉得他是在嘴硬:“别妄想有人救你了。”
书慕白听不明白他说什么,轻轻一笑。
“你笑什么。”靳流云见不得他这般阴阳怪气的笑。
“你如此不敬,若是被本仙的信徒看见了,只怕是会用唾沫星子淹死你。”
人在靳流云眼前,声音却从身后出现。
靳流云脊背发寒。
僵了片刻后转头一看,书慕白正坐在他对面上方的檐角处。
他猛然被推开,踉跄几步站住,原本的书慕白单手掸了掸衣袖,站了起来:“逗逗你玩而已,你还当真了。”
“你!”靳流云怒火烧到了天灵盖,双手掐剑诀交于胸前,两把一模一样的长剑在他身后浮现。
一左一右。
“哦,剑意化形!”书慕白手肘撑在飞檐上,支着下巴好奇地问:
“就是不知你有没有修到万剑朝宗。”
靳流云朝说话的书慕白看去,自他身后,一个一个的书慕白出现,或是站立,或是坐卧……人有多重姿势,他便有多少分身。
封妖塔上已无处下脚。
此刻众人才知,何为大妖?
冲天的妖气,令靳流云的命剑嗡嗡作响,可书慕白已然没了逗他的心思,一抬手,飞叶如蜂出巢朝靳流云涌去。
靳流云愣在原地,身后的长剑飞出挡在他面前,两道力量相撞,咔嚓一声在夜空中清脆而嘹亮。
地下众弟子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靳流云的身体从高处坠落。
“少阁主!!!”
“靳师兄!!”
人群有人在为他呼喊,靳流云看着垂眸的书慕白,不甘心啊:“是谁…”
是谁放他出来的。
书慕白不懂他在问什么。
如靳流云一样,他也在等一个人。
十年了,他已脱胎换骨。
靳流云的身体重重压在地上,死亡的前夕异常安静,他看见不少或熟或生的面孔,但每一个人的脸庞都带着悲伤。
他浑身鲜血如注,灵力也随之散出体内。
他不甘心地想,书慕白不可能从封妖塔逃出来,一定是有人主动将他放出来的。
能打开封妖塔大门的,唯有问仙印,九阁只有四枚问仙印,一枚阁主,一枚院首,一枚藏于观渊深处,还有一枚……
靳流云从后背升起了刺骨的凉意,靳流云半边身子浮上了一层薄霜,围着他的弟子止住哭声。
躲在远处的馆宁,心中咯噔一声。
完了!
“这是…”
靳流云瞪大了眼睛,一朵雪花落进了他的眼眶,化作一汪冷泉。
最后一枚问仙印——乌簌雪。
他想起了乌簌雪当日所说的后果。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靳流云气息停住,意识消散,书慕白被关十年,戾气之中出手竟将靳流云打的魂飞魄散。
众弟子无暇顾及,起身看着大雪之中那道黑色身影。
书慕白笑了:“来的可真巧啊,照泽剑君。”
“自己进去,还是留在这里。”乌簌雪声音穿过茫茫大雪,他不是在问书慕白。
书慕白:“乌簌雪,我这十年拜你所赐。。”
他早就知道。今日杀不了乌簌雪,他就出不了九阁。
书慕白:“我已经等你多时了。”
地下围观的弟子突然福至心灵。
“难道…斩杀风,关押书慕白的人,不是靳师兄,而是…”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也是,靳流云若是真的能斩杀风,今日怎么会死在书慕白手中。
他们所有人,都被骗了。
馆宁在风中凌乱,她也没想到,会是乌簌雪。
乌簌雪向来不喜欢在对战之时多费口舌,他只会握紧手中剑。
崤雪上越发浑厚的灵力,书慕白飞上半空,身姿化作飞叶,巨龙比方才还要巨大,头顶巨龙尾部用力一搅,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巨齿朝乌簌雪咬去。
乌簌雪剑锋一横,一道蓝色的剑意如弯月斩出,巨龙却在这时身体崩直,横在空中,喉间聚起一团猩红的雾团。
远远看去,足足有一个封妖塔大。
那是瘟。
书慕白与风狼狈为奸多年的,早已习得他的绝技。
雾团以巨龙喉中射像弯月,一蓝一红相撞在空中,轰隆一声,亮的天地两色,封妖塔檐角的铃铛响声不断。
馆宁紧紧扒着树根,看着似乎平分春色的两方,突然,猩红的雾团从与弯月相撞之处裂开,裂痕蔓延至整团血雾。
弯月拦腰而出,斩进巨龙的深渊之口,一路剖腹至尾端。
巨龙渐渐消散,化成书慕白从空中坠落。
书慕白半跪在地上,耳后一条裂痕沿着脖颈没于衣衫之下,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结成冰的瘟团,目光癫疯。
他竟然没有一战之力。
他听闻,乌簌雪已经荒废修为十年了。
乌簌雪提着剑,踩着满地白纸走来,疾风刮过他的剑刃时发出嘶哑而尖锐的声音。
书慕白跪在地上后退,哪里还有方才那副神气,只剩下狼狈:“你不能杀我,我受人间香火供奉,你不能杀我。”
“是吗?”乌簌雪将崤雪压在他的脖子上,吐出判词:
“你杀人了。”
书慕白一怔。
他与风勾结之时,风是刽子手,他作壁上观,不沾鲜血,只受供奉。
可是现在他沾了人血,人间香火供奉这块丹书铁券,他用不上了。
书慕白笑容僵硬,破碎,抬眼看着乌簌雪:“你…真是好算计啊!”
“你话太多了。”乌簌雪眼底一暗,抬剑断了书慕白的心脉。
馆宁从草丛爬出来时,正好看了乌簌雪的大剑正插在书慕白的胸口,书妖无血,他就跪在地上,白色的袍子下面升起了绿色的妖火。
那一瞬间她觉得那被斩断了心脉的人并非是书慕白,而是她。
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抽离,被封印在体内某个角落的妖脉,终于渡过冗长的冬日迎来了春光,在她颤抖的身体里扎根发芽。
她手臂上的黑绳又开始烫了。
似乎再提醒她。
跑!
跑!
她的身份藏不住了!
馆宁转身,提着裙子朝黑暗中跑,她不知道前方是何处,通往哪里,她只知道,跑。
绝对不能被抓住!
绝对不能。
听见林中异样,乌簌雪转头就看见馆宁在林中慌不择路的背影。
她似乎很害怕。
跑的跌跌撞撞,摔倒了又继续爬起来。
一想但她或许看见了自己杀人的模样,乌簌雪握剑的手都在颤抖,他扔下崤雪朝馆宁追去。
“剑君……”
众弟子的呼唤,他通通听不见。
树林里,馆宁摔的浑身是伤,却没有停下脚步。
“阿宁。”
“阿宁。”
乌簌雪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馆宁如惊弓之鸟往更暗的地方躲,直到胳膊被一只大手抓住。
她心都快跳出来了,惊叫一声往地上跪:“别杀我,别杀我。”
馆宁已经准备求饶了。
乌簌雪抓着她胳膊的手越来越紧,他看着馆宁害怕挣扎的模样和她浑身的伤,既心疼又心伤,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阿宁,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恐惧并未吞噬掉馆宁全部的理智,以她的修为,乌簌雪恐怕在封印消散的那一刻就能够发现她是妖,可是现在…
馆宁朝他看去,却撞进一双小心翼翼的眼睛。
他因何害怕?
见她不信,乌簌雪抽下她发间的剑簪,馆宁突然又挣扎了起来,她以为他要杀她,可乌簌雪却将剑簪塞进了她的手心,握着她的手将剑锋指向他的心口扎去。
他的力量很大。
馆宁丝毫不怀疑这把剑簪能将他的心穿透,她用力往旁边一偏,剑锋划破了他的墨衣,带着一缕鲜血出来。
他却笑了。
馆宁甩开他的手,将剑簪扔掉,难得的疾言厉色:“你疯了吗?”
他是真往他心口扎啊。
乌簌雪握紧了馆宁的肩,一字一句的承诺:“阿宁,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你瞧,靳流云已经死了。”一条胳膊。”
馆宁听见这话,眼尾挑起的杏眸圆瞪。
什么…什么意思?
乌簌雪笑着,精致的脸庞带着一股暗夜笼罩的阴暗。
他说:“我的阿宁太心善了,竟然只要他的一条胳膊,那并不值钱。”
馆宁心都快跳出来了,不觉得感动,只觉得背心发寒。
他…
封妖塔,是他打开的!
靳流云,也是他算计死的。
他还顺手杀了书慕白。
乌簌雪的注意力都在她脸上。
她的脸上有一条被枝丫刮出来的血痕,鲜血顺着她的脸往下落。
乌簌雪抬手想摸,却在触碰到之前停住,怕他粗手粗脚弄疼了她:“疼吗?”
疼吗?
馆宁一摸,却摸到了一手湿黏。
起初她还感觉不到疼,这会儿不知为何就疼的厉害。
乌簌雪用灵力覆在她的伤口处,小心翼翼为她拂去疼痛。
她从未在他面前掉过眼泪。
一定很疼。
“对不起。”
馆宁不明白他这声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她只觉得害怕。
伤口在愈合,有些痒痒的。
“不关你的事儿,是我睡不着…”
她必须想办法将她到这里这件事儿给圆过去,否则一定会被发现端倪的。
乌簌雪不在意她是怎么来的,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你身上应该还有伤,走,我们回家。”
等等。
馆宁突然一个激灵。
回什么?回哪里?
是那个被她洗劫一空的地方吗?
补一章,桀桀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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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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