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时间转瞬即逝,阵法的光芒不复之前,可阵中人似乎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九阁阁主看向白月纯,询问:“白圣女,如何?”
白月纯微微摇头,她也无法得知到底如何了,此阵本就是未知。
靳流云咧嘴一笑:“看来,她是出不来了。”
乌簌雪突然起身,大步朝阵法而去。
靳流云召唤命剑阻止乌簌雪的动作:“乌簌雪,你想要干什么!”
乌簌雪仅一个眼神便将聚全力拦他的命剑弹开。
命剑哐的飞回靳流云的面前,破开檀桌玉盏,珍馐仙果,扎进地上三尺,发出落败和不甘的孤鸣。
荆流云有些失神的盯着自己的命剑,囹圄十年他的修为竟然不减反增,他捏紧了拳头,第无数次恨十年前那日,乌簌雪怎没有死去!
白月纯起身,铃声响的急促:“照泽剑君,此时若是强行入阵,你恐怕会遭到反噬,不若再等等!”
乌簌雪并未因白月纯的话而停住脚步,衣衫猎猎间,白雾落地为霜,池水转瞬成冰。
随即,铮的一声剑鸣。
天空上密密麻麻的剑意宛若星河浩瀚,滔天的剑意似九天瀑布倾泻了下来,安坐静看的人纷纷起身。
“这是…万剑朝宗…”
这一刹,那极俊极雅的男人荡然无存,只剩下当世剑道魁首的冷漠与强大。
话音刚落,星辰一闪,怦然间数十颗坠落,深扎地心,地面自这十几处开裂,瑶上坍塌,池水泄出山顶,化作飞瀑落入山崖。
宴上众人捏诀、御剑,祭出发器,或是唤出坐骑纷纷腾空而起。
靳流云嘴角溢出丝丝缕缕的鲜血,他抬手一抹,狠狠盯着乌簌雪:“乌簌雪,你身为剑君,难道要救一只图谋不轨的妖吗!”
他表面阻止,内心却极其兴奋。
若今日能让乌簌雪去救了一只妖,那这剑道魁首当有他一争之地。
“乌簌雪,住手!”乌山璩也接着起身,满面雷霆:“若馆宁当真是一只为了封妖塔而来的妖,你该杀她,并非是救他!”
乌簌雪此翻就是与整个修真界为敌!
简直是愚蠢!
白月纯也道:“剑君,还请三思啊!”
乌簌雪不敢三思,只要一停下,他就会想起那座被火焚成灰烬的小木楼。
这十年,他不敢直视灯火,困无她的梦魇中十年。
一次又一次梦到那场大火,那灼灼火光里夹杂着她绝望痛苦的呼救声,他倾尽全力想要救出她,可是总在关键之时醒来,看着海棠冢的孤坟,无能为力。
他回不去,也无法救下她。
他的阿宁或许也恼了他离开那日的自负和愚蠢,这十年来,从不入他梦中。
水雾落在乌簌雪的长而浓密的睫毛上,铺了薄薄一层霜,眼里翻涌着滔天巨浪,无视所有人的劝阻。
“乌簌雪!”
咔嚓——
熟悉的女声传来,满湖的冰骤然碎开,一如头顶的庞大剑阵,照进了乌簌雪的梦魇,他惶惶抬首,馆宁正站在在消散的阵法中。
华服娇颜,分寸未损,正对着他笑。
“阿宁!”
乌簌雪踉跄半步后朝消散的阵法中的身影跑去,飘在身后的长袍都带着云消雾散见月明的欣喜。
他一把将馆宁搂进怀中。
馆宁被他的力量嘞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像是要将自己溶进他的身体里一般。
“阿宁,我这次没有晚!”他埋在她耳边,像是陷入梦魇中的挣扎呓语。
馆宁想要回抱他的手在这一刻,尴尬落下。
“你竟然完好无损的出来了。”靳流云上下打量着相拥的两人。
更准确一些,是他目光里只有馆宁,她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儿血迹,面色红润,全然不像是在阵中受到了攻击。
一直没开口的明境宫少宫主:“看样子,她真的不是妖。”
“不,这不可能!”靳流云摇头,他不可能记错的:“一定是她用了什么妖术!”
话音刚落,三道炙热的目光刺向他。
分别是,馆宁,乌簌雪,白月纯。
白月纯微微一笑,眼底却泛着冷光:“靳少阁主这话,是质疑东海末墟,还是觉得我学艺不精?”
“白圣女,我并非有此意,只是…只是这女子绝对是妖啊,入阵之前她明明就迟疑了!”靳流云指着馆宁,却看不出任何破绽。
馆宁从乌簌雪的怀里很是艰难的挣扎出来:“我不过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阵法更是从未触碰过,害怕乃是人之常情,你难道就没有害怕迟疑的时候吗?”
“少阁主,你让我入阵我入了,如今也毫发无损地出来了,你若还是一口咬定我用了妖术,我很怀疑你是因为害怕许下的一臂承诺,还是别有用心,我不知哪里得罪过您。”
馆宁觉的,这个靳流云对她杀意来的很是奇怪,事实摆在眼前,寻常人难道不应该反思是不是自己认错了吗?
可他却执着不改。
不像是为了什么九阁规矩,封妖塔,反而像是妖族一些小兽,当有人侵扰到它的领地时,即便对方是无心的,它就会拼死和这人血战到底,不死不休。
靳流云的言之凿凿因这句“别有用心”击溃。
“流云,我知道你心系封妖塔,宁可错过不肯放过,只是也不能牵连无辜,去向剑君夫人赔罪,此事是你冒犯了。”阁主话中对靳流云暗自施压,也四两拨千斤将他摘了出来。
馆宁已经从阵里出来了,那对所有人来说,她就不是妖,靳流云在执着下去,不仅让其他人觉得他不可理喻,还会因此得罪白月纯。
靳流云咬着后槽牙深深瞪了馆宁一眼:
“也许是..我认错了。”但他一定会找到证据,亲手处决的这个妖孽。
“靳少阁主既然认错了,那就动手吧!”
他心沉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亲口承认了,馆宁不是什么大善人,靳流云活着对她就是隐患。
但让他死,明显她办不到。
“你说什么!”靳流云这才想起自己方才信誓旦旦的承诺了什么。
馆宁:“方才满宴应当都听见了,你说若我入阵中安然出来,你便自断一臂偿还,怎么,难道少阁主许下的承诺,可以不作数?”
席间一片寂静。
方才之诺,众人其实并未当真,没想到这会儿馆宁竟然主动提及。
靳流云不屑冷笑,全然不曾将馆宁的话放在心上:“当真觉得自己鸡犬升天,这瑶上可没有你说话的份!”
馆宁不卑不亢说:“我身份虽比不上少阁主,可我却知道一诺千金,少阁主代表九阁,却言而无信,岂不是辱没了天下第一剑宗的名声!”
“牙尖嘴利…”
“哈哈哈…”阁主爽朗的笑声打断了靳流云即将脱口而出的失言之语:“剑君夫人,今日既误会也是缘分,那我看结孽缘不若结善缘。”
说着,他手上出现了一方红色的云纹锦盒,他托起锦盒,却越过了馆宁,对着乌簌雪说:“我近日偶然寻得神器招魂幡余下两枚,簌雪,我记得你寻它多日了,不若用此宝换善缘。”
招魂幡!
只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何物。
招魂幡一共为三瓣玉派,分别为长命,地心招,九天觅。
长命是乌簌雪七年前自一处秘境拼死寻回的,一只放在海棠冢,而地心招与九天觅这七年想必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
馆宁的心凉了半截,阁主当真是好算计,一石二鸟,用招魂幡换靳流云一条胳膊,顺便让馆宁失去乌簌雪的庇护。
馆宁转头就看见乌簌雪看着直勾勾地阁主手上的锦盒。
“这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荆流云重重甩袖一语双关。
锦袍大袖灌入雾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
馆宁心里也没有底,不由的出声:“乌簌雪!”
与她一同开口的是一声斩钉截铁的好。
馆宁的声音被彻底盖住,好似从未开口。
声音明明不大,却快要震碎馆宁的耳朵。
她目光死死的盯着他。
心里想被一缸老醋,腌渍的喘不过气来。
她不是醋,只是心酸和生气。
她知道自己比不过那个先夫人,可是他这样干脆利落,也太伤人了吧。
她的一条命…在他眼里就是一个交易的物件。
真想杀了他们所有人。
馆宁不死心,突然捉住乌簌雪的衣衫,没有说话,只用那双秋水盈盈的眼睛盯着他。
乌簌雪:“阿宁,他的胳膊不值钱。”
馆宁:“那什么值钱,招魂幡?”
乌簌雪:“是。”
馆宁低头一笑,松开了他。
赤红的锦盒传过崩塌的瑶上宴,落到了乌簌雪的手心,他捏着锦盒单指挑开盖子,里面溢出一蓝一紫两缕光。
确认了东西后,他将锦盒重新合上。
九阁阁主:“既然如此,今日是我九阁招待不周,还请诸位移步客院,稍作休息。”
瑶上池已经不成样子了,众人也不想多留,谁知下一秒会不会在打起来。
“阁主客气了。”
众人纷纷告辞。
路过馆宁时,都忍不住朝她看去,有人事不关己,有人叹息,有人嘲讽。
讽刺她若是不坚持让靳流云断臂,也不会落的如此下场,得罪了少阁主,又失去了剑君的庇护,她的下场凄惨哦!
“走。”乌簌雪走到馆宁身边,去捉她的手腕。
馆宁心里隔应也烦躁,可是这断山崩池之中她却只能依靠他。
“手怎么这么凉。”乌簌雪握着她的手,软软的小手像是一块冰,却不会融化在他掌心。
馆宁提不起兴趣,声音也闷沉:“大概是这里太潮湿了。”
乌簌雪垂眸,她的裙子下摆已经湿透了,池水寒冷,怪不得她手脚冰凉,方才拿她的命换招魂幡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半跪在她面前,用灵力将她的下裙烘干。
衣服干了,馆宁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但也不算开心。
“啊…”乌簌雪突然将馆宁横抱起,吓的她紧叫着攀附着他宽大坚挺的肩膀。
“回去喝杯姜茶,在泡个热水澡,否则你会着凉。”
乌簌雪顾不得别的,带着馆宁消失在原地。
不远处的白月纯见状微微皱眉。
白月纯的随从,顺着她的方向看去,瞧见了方才那一幕,他不太懂:“剑君对这个替身的宠爱,有些古怪了。”
“古怪?”白月纯诧异看向说话之人,觉得他这个词用的很妙。
这人但也没有细说,他知道白月纯心里清楚。
白月纯:“古不古怪不重要,九阁和乌山院如何风起云涌,都撼动不了万剑朝宗的地位。”
“是。”那人似又想起一事:“方才传来消息,程师妹去了落雪峰。”
白月纯冷笑:“那倒是会见缝插针!”
“走,摆驾落雪峰。”
“是。”
豆沙了,豆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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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万剑朝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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