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出·得胜令

次日,山载言精神好了许多。

他在床上喝着粥,郎鹊应则坐在他身旁,图尔宸在远处擦着渡魂箫。

“嘎吱——”

客栈的木门被打开,在外面站着的,是一位娇俏女娘,紫衫翩翩,模样秀丽。

来人是方心壶。

郎鹊应先站起来迎接,道:“方姑娘,你怎么来了?”

方心壶道:“山公子在城隍庙中昏倒被抬出来的事情,整个清河县都传遍了,我特意来探访。”

说罢,她放下了一些带来的补品。

继续道:“山公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山载言道:“好多了,劳烦挂念。”

方心壶看到他手里端着的粥,不由攥紧她拿着的食盒,道:“山公子已经吃了饭了啊,我还带了一些,不知道……”

图尔宸边走边笑道:“这山载言究竟是何种人物?竟人人都给他做饭。”

原来山载言刚喝的那碗粥出自郎鹊应之手。

方心壶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是她熬了许久的清粥或汤水。

看起来很有食欲,比起郎鹊应这个没下过厨房的贵公子所做的粥,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山载言喝完了最后一口,将空碗递给郎鹊应。

他道:“多谢方姑娘,可我已经用过早膳。”

方心壶道:“没事啊,这两位公子还没吃吧,也不会浪费。”

图尔宸听到此话,笑道:“你可比那郎鹊应好多了,他光顾着做山老板的,我们俩的一点没做。”

半个时辰前,郎鹊应端着一碗黑乎乎的粥走进房间。

图尔宸瞧见直嫌弃,他皱着眉头,道:“你这是什么,弄得怪恶心的,赶紧去倒了,你端这里来干什么。”

郎鹊应辩解道:“这里面我放了黑米,还有一些补品,虽然看起来不太好,但是给山老板喝正正好。”

山载言才刚醒,看到这么黑乎乎的一碗,也觉得难以下嘴,又不忍心白瞎郎鹊应的好意,虽面无波澜,但刚出口时在胃里翻江倒海。

还好,没有白瞎这黑乎乎的模样,味道配得上。

山载言望着那精致的食盒,心道:“要是早些来就好了。”

不一会儿,他看到郎鹊应吃方心壶带来的饭倒很是起劲,山载言走上前,接过了郎鹊应手中的碗,放到了桌子上。

他说道:“早上吃少。”

郎鹊应放下碗筷,笑了笑道:“好。”

他又道:“不过方姑娘的手艺是真的好!好极了!哈哈哈哈哈!”

方心壶被夸得心花怒放,原本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道:“是吗?公子若是喜欢吃,那我可以天天来送。”

说完,他不着痕迹地看了山载言一眼。

郎鹊应说道:“多谢姑娘好意,但是不用了。”

他这话接得自然,却让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瞬。

方心壶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那双明亮的眼睛在郎鹊应和山载言之间悄悄转了个来回,最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定格在山载言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她是个聪明姑娘,岂会听不出这话里的婉拒?

图尔宸在一旁看得分明,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打破这短暂的沉默,对着方心壶道:“方姑娘莫要介意,我们这位郎小公子啊,是怕你太辛苦。再者。”

他拖长了调子,意有所指地瞥向山载言,“有些人肠胃金贵,怕是吃惯了独一份的,旁的再精致,也入不了口了。”

山载言闻言,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道:“图班主若是闲得发慌,不如去外面吹你的曲子。”

郎鹊应被图尔宸说得有些窘迫,连忙对方心壶解释道:“方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实在是……是我们在此地不会久留,不便一直劳烦你。”

方心壶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只是不如方才那般明媚了。

“我明白的,是心壶唐突了。”她说着,将食盒轻轻往前推了推,“这些点心粥水,几位公子若不嫌弃,留着晌午垫垫肚子也好。铺子里还有事,我就不多打扰了。”

她朝着山载言的方向微微屈膝行了一礼,目光在他侧脸上停留了一瞬,见他依旧没有转头的意思,眼底最后一点希冀的光也黯了下去,这才转身离去。

门“嘎吱”一声关上。

图尔宸立刻“噗嗤”笑出声来,摇着头对郎鹊应道:“郎小公子,你可真是……不解风情啊。人家姑娘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这堵墙砌得倒是又快又结实。”

郎鹊应被他调侃得耳根发热,下意识看向山载言,嘟囔道:“我……我说的是实话啊。”

山载言这才缓缓转过头,他没有理会图尔宸的调侃,只对郎鹊应道:“她的东西,少吃。”

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郎鹊应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山老板,你是怀疑她……”

“防人之心不可无。”山载言打断他。

图尔宸也收了玩笑的神色,点了点头:“山老板说得对。这姑娘出现得是有些巧。不过……”

他又看向桌上那精致的食盒,挑眉笑道:“东西是无罪的,你们若都不吃,我可就笑纳了,正好尝尝这清河县的手艺。”

他话锋一转,又道:“对了,山老板,你是何心思。”

山载言道:“我有什么心思?”

图尔宸道:“人家姑娘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啊。”

他说完,郎鹊应停滞了一瞬,他想道:“山老板如此受欢迎,不知经历了几段情缘,又会喜欢什么样的。”

山载言道:“我不知。”

此话一出,图尔宸不满道:“什么叫不知?人家姑娘都那么明显了,你刚来清河县就拈花惹草?喜不喜欢,你给人家一个准话啊,别白白耽误了人家,也省得给我们添麻烦。”

山载言道:“你何时怕过麻烦?”

图尔宸道:“我是不怕。但我怕你心里装着别的事、别的人,却在这里模棱两可,误人误己!”

山载言道:“我无心于此,尘缘于我,皆是负累。”

郎鹊应倒茶的手一顿,看向坐得笔直的山载言,眼底闪过一丝酸涩。

图尔宸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嗤笑一声,没再逼问,只是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就嘴硬吧”。

山载言道:“半夜,我带着郎鹊应去城隍庙,你就别去了。”

他说的图尔宸。

图尔宸道:“你现在连城隍都打不过,我不去怎么行?”

山载言道:“我会隐藏周身法力,多一个人多一分危险。”

图尔宸道:“这样也好,我会在城隍庙外等着。”

山载言点点头。

夜入深时,三人又来到了城隍庙口。

山载言拟去了法力,他现在与凡人无异,郎鹊应原本就气息微弱,城隍应是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图尔宸道:“现在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山载言点点头,推开了城隍庙的大门。

熟悉的感觉袭来,这次山载言偷偷带着郎鹊应在其中乱走,走了半天也没找到枯井。

郎鹊应低声说道:“山老板,你是不是不记得路。”

山载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朝前走去。

郎鹊应道:“山老板,不是这边,我们这里走过了。”

山载言又看了他一眼,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郎鹊应又道:“山老板,我们……”

山载言道:“闭嘴。”

郎鹊应低头笑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城隍庙挺大,俩人转了好一会儿,终于来到了枯井旁。

枯井与幻境中所见无异。

山载言伸手探了探,并没有感受到禁制,他道:“你靠近这口井,有没有感觉魂魄强了许多。”

他这么一说,郎鹊应确实感觉四肢有力了许多,精神也更加抖擞。

郎鹊应道:“好像是啊,这枯井底藏着什么?”

山载言道:“你的心。”

郎鹊应先是喜悦,之后不知从何而来一股悲伤之情。

山载言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心思,手中不知何时握上了三枚定魂针。

定魂针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纷纷向井中飞去,见没有异样,竟凭空为山载言搭出了一截楼梯。

山载言扶着郎鹊应,道:“走。”

二人一齐走下去。

枯井之中,别有洞天。

并非全是一团黑暗,再往前,有泉泉流水。

豆官摔下来的时候,可没有这般景象。

再泉眼处,有一团白光,白光中央,有一小团血红,那是郎鹊应的心脏。

山载言道:“你心脏认得你。”

“看来是有人在这里下了禁制,就是为了保护你这颗心,豆官进入阴阳缝中也是为避免他接近这颗心脏。”

“你能想起来这人是谁吗,对你此事如此上心。”

郎鹊应摇了摇头,道:“不记得了。”

“山老板,我现在就上前去取吗,这里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法术?”

山载言道:“有人在保护你的心脏,为的就是,你有一天来取。”

郎鹊应上前走了几步,越往前,他感觉自己的魂魄就越完整,走到他的心的跟前时,抓起来却是一片虚无。

看似触手可得,却又远在天边。

郎鹊应喊道:“山老板,我抓不住它!”

山载言袖口一翻,取回郎鹊应体中的定魂针。

他说道:“你再去试试。”

郎鹊应魂魄的助力消失,差点摔倒,但还是触摸不到他的心脏。

他说道:“还是不行。”

山载言走上前去,他越往前,这颗心脏跳动得越剧烈。

能碰到,他居然能碰到。

山载言用手托起郎鹊应的心,那一瞬间,郎鹊应的脸竟与某人的脸交织在一起。

记忆中,那个坐在树上低头向下笑的少年,与面前那个黑衣男鬼的脸混合。

头痛欲裂,头痛欲裂,山载言一手扶额,一手托住心脏。

郎鹊应焦急道:“山老板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能碰到这颗心,这是怎么回事?”

山载言喝道:“离我远点!”

郎鹊应一怔,没再上前。

这声大喝在枯井中悠悠回荡,山载言一掌将心脏拍入郎鹊应体中。

而在自己体内的定魂针飞出,回到他的手中。

“噗通……”

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心跳,在寂静的井底响起。

如同枯木逢春,死寂的湖面投入石子。

丢了百年的心,终于回到了他的体内。

郎鹊应缓缓睁开眼,眼底是未散尽的悲恸和更深的、冰封般的迷茫。

他拿回了他的心,感受到了一种沉甸甸的完整。

但同时,他也承载了一份属于自己的、沉重无比的记忆和情感。

他看向为了护住他而脸色惨白、气息紊乱的山载言,与他记忆中那个笑得肆意的少年模样相吻合。

是他们二人身上的锁魂印,锁住的这段记忆。

钥匙,竟然是郎鹊应的“心”。

郎鹊应感觉体内法力翻涌,他的模样也从身形单薄的少年变为青年。

他生得一副极好的皮囊,他的骨相承自郎家一脉,流畅而清晰,但皮相却更偏似江南水乡的温润。

眉目舒展,一双桃花眼天生含情。

他上前扶住头痛欲裂的山载言,脑子的模样越来越清晰,他道:“山老板,你想没想起什么?”

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睛湿热了,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山载言没有回答,全身无力载了下去。

他手中的那根定魂针飞出,自己串上了牵机线,为郎鹊应的魂魄缝补。

针线乱飞,不过一会儿,郎鹊应眼睛越来越清亮。

一些失去很久的记忆也回到了他的脑海,他背起山载言,重新踏上了楼梯。

门外的图尔宸也感受到了什么,笑道:“灯灭了。”

郎鹊应一步三台阶,边走边为山载言输送法力,又怕被老城隍发现,脚步更加迅速。

他背上的山载言道:“我想起来了……”

他声音很轻,郎鹊应没有听真切,问道:“什么?山老板你说什么?”

山载言道:“五百年前,是我对不起你……”

听到这句话,郎鹊应眼泪止不住了,他哭道:“我没有怪你,山老板,我没怪你,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怪过你。”

山载言道:“你还愿意……”

说完,他昏倒了,郎鹊应睁大了双眼,眸中泪水滔滔不绝。

明天开始回忆杀了,以郎鹊应的视角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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