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舒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嘴巴一停不停地向楚行渊抱怨着。“我真的要气死了！那个神经病，怎么能这么整我！”
卫舒对着空气猛猛打拳。
“我还以为他真的那么好心，站着不动让我杀呢，结果转头就把我杀了！一刀杀了！太阴了，太阴了！”
楚行渊只能尴尬赔笑，跟着卫舒一起谴责自己。
他并不是要故意整卫舒，想要站着不动让卫舒杀死也是真的。只不过事情并不顺利，在某个瞬间，楚行渊惊悚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说是身体不受控制也不准确，因为他的意识也不怎么清醒。唯一能记得的只有一阵薄雾从脑中拂过，他的意识恍惚了一阵，回过神来时，手中的剑已经插进了卫舒的身体。
“楚行渊，我日你祖宗……你个老、阴……”
卫舒的身体软倒在自己怀中，虚弱的骂声在耳边响起。楚行渊看着自己沾满血的手，轻轻抓握了几下。
有东西在阻止他给卫舒放水。
不过这东西似乎也有一个度，上次他象征性地打卫舒几下的放水方式似乎是可以被接受的，但是像今天这样一动不动地挨打，时间久了就会被阻止……
无论如何，那东西都非得要卫舒以自己的力量杀死他——起码看起来需要是这样。
正在这时，他的脑中忽然出现了一阵尖锐的痛意，像是在阻止他思考似的，让他不得不皱眉捂着额头。
顶着耳边剧烈的耳鸣，楚行渊看到卫舒缓缓闭上了眼睛，尸体慢慢消散成光点。
楚行渊的脸被光点照亮，瞳仁轻轻地动了动。手中的重量一轻，已经感知不到卫舒的踪迹。
人死后，尸体会变成这样吗？
楚行渊忽然很突兀地想，几年前曾经被他杀掉的那些造访石殿的挑战者，尸体都去哪里了？也是像这样消失了吗？
可为什么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其中的异常？
楚行渊觉得，卫舒连续两次的出现好像带来了一阵风，轻轻把自己脑中笼罩的那层薄纱吹去了。
他的脑中忽然又涌现出一段久远的记忆，那是几年前，此处还有修士造访的时候。
在他马上要杀死那个修士的时候，修士说：“这个BOSS是不是设置得太数值怪了。”
仔细回想起来，自己听过太多这种奇奇怪怪的、完全不能理解的话。
脑中的痛意变得更加剧烈。
有个声音不断告诉他，不要去想，不要去想，一切都是合理的，自己是被正道修士封印在此的邪魔，杀死过无数前来石殿的挑战者……
可是自己之前究竟做了什么呢？又是怎么被封印的呢？
依旧一片空白。
楚行渊闷哼出声，脑门上出了一层细汗，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脸站都站不住。
他跪在地上捂着额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卫舒现在应当回药庐那边了，要抓紧赶回去，不能露馅……
这样想着，他慢慢把思绪收回，强迫自己停止深究这件事情。
果然，痛感消失了。
只是太阳穴处还突突跳着，显示着方才的确有这样一番怪像发生。
楚行渊稳了稳心神，神魂再度脱出身体，赶在卫舒回药庐之前进入了纸傀儡。
卫舒叽叽喳喳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卫舒：“打不过BOSS我就拿不到材料，拿不到材料我就升不了级，那我还玩个锤子啊，看来我只好去秘境碰碰运气了。”
“我可以帮你。”
卫舒有些没听清楚行渊这没来由的话。“什么？”
“我可以帮你。”楚行渊看着卫舒，眼神认真而坚定，其中还有几分让卫舒看不懂的深沉。
卫舒眯眼，“你……是认真的吗？”
楚行渊心中一阵慌乱，险些以为卫舒看出了什么。不过还不等他作出应对，卫舒便兴奋地蹦了起来。
他握着楚行渊的双手，一脸真挚。“天呐！我终于等到了，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褚兄弟，你就是我的天选金手指！”
楚行渊依旧保持微笑，听不懂，不敢乱说话。
[怎么我的金手指就得三顾茅庐求了又求，主播的就这么轻松送上来了（柠檬）（柠檬）]
［我当时为了请求高人指点，按他的要求做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任务……］
[说不定难度跟金手指的强度挂钩呢，主播身边这个小哥看起来也没有特别强的地方吧]
卫舒对此心态良好，满心都是楚行渊在邪神祭祀副本惊人的表现。
“没关系，比我厉害就行了，嘿嘿。”卫舒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卫舒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痛苦。
“留神。”
楚行渊如清泠泉水般的声音骤然出现在卫舒耳边，卫舒浑身一震，提着充当宝剑的小树枝回身一刺，却手中一空没有刺中。
转过身才发现，楚行渊早已不在自己身后。
好快！
卫舒暗道不妙，只觉一震劲风袭来，他抬脚躲闪，却一下失去了重心，霎时跌倒在地。
他决定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多趴一会，于是气喘吁吁趴在地上，被楚行渊拿着小树枝戳了戳。“哈啊……褚、褚兄，我真的不行了……”
“这就不行了？”楚行渊嗤笑，手中的树枝在卫舒后心打着圈。“若是真的对上那楚行渊，你此刻早已被一剑穿心。”
卫舒感觉自己累成了一条死狗。
拜托，他是来玩游戏的，不是来军训的！
[哈哈哈全息游戏的弊端初现端倪]
[这小哥有招是真教，也是真折磨人哈哈哈]
[褚沅：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这不对吧，我学的时候怎么是机械地砍砍砍，然后哪里亮了点哪里……主播好像真的在学格斗技巧一样？？]
“真不起来？”楚行渊又戳戳卫舒。
“真的……起不来了……求求你让我歇一会吧！”卫舒撒泼打滚。
楚行渊轻笑，只好坐在卫舒身边，陪着他一起休息一会。
卫舒问他：“褚兄，你很了解那个楚行渊吗？否则怎么能这么了解他的招式呢？”
他不知道褚沅是怎么做到的，竟然真的一比一复刻了那个BOSS的所有招式，好几次，他都几乎以为自己真的在跟BOSS对战。
也许一句系统设定就能回答所有问题，但是卫舒总是忍不住把他当做一个真正的朋友看待，忍不住和他闲聊。
这么久以来，楚行渊已经被卫舒锻炼出了撒谎毫不脸红的本事。他觉得自己以后或许可以去说书了，脑袋一转就能编出一个新点子，来完善他的假身份。
他对卫舒扯谎道：“卫少侠说得不错，我的确十分了解那楚行渊。毕竟当年集青岚宗上下之力封印那邪魔的时候，也有我出的一份力。”
自己是被封印的那个，怎么不算出了一份力呢。
卫舒震惊：“什么！褚兄弟，想不到你竟然这么有来头，当年竟然也参与了封印大BOSS！”
“不错，当年我和几个师兄弟曾几番被派去对付着邪魔，与他苦战数次，又屡屡铩羽而归。也会在归来后互相对练，研究那邪魔的招式，因此对那楚行渊也算有几分了解了。”
卫舒开心：“那我找你当教练真是找对了！褚兄弟，你这么厉害的人，一定能把我教得吊打楚行渊吧！”
楚行渊没说话，因为主角告诉他，一旦卫舒开始吹捧某个人，那一定没憋好屁。
卫舒谄媚道：“褚兄弟，你那么厉害，就没有简单一点、比较不那么累的训练方法吗？比如给我什么神兵利器，或者打通任督二脉的十全大补丹之类的……”
卫舒给自己翻了个面儿，脸朝上躺在楚行渊腿边，一双小鹿眼眨巴眨巴看着楚行渊。
楚行渊笑得温和，说话却不留情，“那些都是话本子里的东西，修炼务要以勤勉踏实为先，丹药和法器的确能有所助益，却起不到传说中那般一日千里的效果。”
卫舒哀嚎：“我是来打游戏的，不是来军训的！！”
楚行渊笑容不变，心中意动。
游戏，这个词在卫舒的话里也经常出现。依照卫舒所言，这里是一个“游戏”。
楚行渊试着理解“游戏”的含义。
以字面意思来说，游者，行止自在；戏者，弄巧为乐。合而用之，谓人无拘无碍，以嬉玩为欢。
卫舒或许真的什么都不在乎，把这个世界当做游乐嬉戏的场所，万物不过都是他的“游戏”而已。
以自己这段时日与卫舒的相处来判断，他并不认为卫舒是这种目空一世、残酷暴虐、以玩弄他人为乐的人……
好吧，卫舒有时候的确是这样的人：）
无论如何，楚行渊更加倾向的是另外一种可能——这个世界对于卫舒而言根本就不是真实的，而是实实在在的“游戏”。
用自己理解的东西来类比，或许就像是那些宗派设立的供弟子们试炼的幻境。幻境里的一切都看起来与现实无异，却又都是虚假的。
包括自己也是虚假的。
楚行渊的眉皱紧了，他垂眸，莫名地难过起来。
“卫师弟！卫师弟！”
一个青岚宗弟子招着手向二人跑来，打断了楚行渊莫名的思绪，也打断了二人的独处。
“卫师弟，掌门找你呐！”
“啊？师父找我什么事儿啊？”卫舒脑子里开始思考，是不是昨天哪块地没浇好。
“这我就不知道了，师弟还是快些过去吧。”
卫舒应了一声，一骨碌爬起来，如蒙大赦，对楚行渊道：“哎呀呀，真不巧了褚兄哈哈，有人找我啊！我先走了，今天咱就练到这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