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实简单的盐烤鲑鱼倒也滋味十足,厚切大块的新鲜鱼肉被烤到外表微微焦脆,内里柔软细嫩,只需用筷子轻轻一碰便应声分开,简单的调味衬托出的鲜美多汁,让三人一时都被美味击中,沉默着吃着。
房间里一时只回荡着筷子碰撞到碟底的清脆声响。
“其实这几年里,我时常有接到金…阿姨的电话,我心里也大概知道,天天说着要促进人类妖兽共存,总有一天要牵着我的手走在阳光下的她,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沾上邪门歪道,要拿我做实验,为虎作伥。”
吃了半晌,苗伊有一筷没一筷的夹着碟中余下不多的鱼肉,慢慢地回想着,像是对沈扶风,也像是对过去的自己和牛阿姨说着。
“她把我从孤儿院领回去的那段时光,算是我小时候为数不多感到有温暖的日子。她对我那么好……”
苗伊又转头冲牛怜补充道:
“当然你也对我很好,牛阿姨。只是你老是吃我的醋,我之前一直都感觉你不太喜欢我。”
“……”牛怜沉默着吃着鱼,眼神却好像飘回了多年前,牵着金斯的手一同教苗伊护身技巧的那些个仿佛永远无忧无虑的下午。
“金阿姨教了我几乎所有的一切。我知道她很忙,忙着管理局、忙着大到我不懂的事业。数十年的相处不是假的,即便这么多年她在我身边时间不多,我也知道她是断然不会把我送去受折磨,只是我很想趁这个机会,能撒撒娇,像一个普通的女儿对自己的…妈妈。”
苗伊有些自嘲地笑笑:
“但是她太忙了,忙到就算我当时半死不活也没空管我更多。我知道是我要求得太多,所以我……变得有些讨厌她。”
牛怜几近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确实对这些不太知情,这一切,全部都只怪我。在战场上一念之差结下的孽缘,衍生出这一系列的债。”
她的眼神从飘忽的远方回到了自己面前的餐盘中,逐渐坚定了起来。
“放心,我已经答应了金斯,现在也答应你,会亲手了结这段因我而生的果。”
牛怜起身找陈莫结了三人的账,冲桌旁的二人简短点了点头,便转头出了店门。
苗伊和沈扶风也早已吃完,相顾无言,站起身准备一同往外走。
秋日夜晚有些微凉的晚风拂在身上,带着一股有些熟悉的讨厌气息,窜到了苗伊的鼻子里。
苗伊一把扯住沈扶风的手臂,说了声:“等等,先别动!”
前方走着的牛怜也随即停下脚步,她的嗅觉虽然不如猫妖灵敏,但是多年应战的直觉感到有一丝不对劲。
被乌云遮蔽着的月光洒在街道两旁的树影里,照出零零散散的光斑,微风穿过树影,隐约有些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
苗伊侧着耳朵,表情紧张地仔细听着,牛怜倒是慢慢平静了下来,一脸平淡地往前踏了一步。
随着她的行动,树影瞬间摇曳起来,一袭黑影从路边草丛中突然暴起,快速冲向正在往前走动的牛怜。
月光下寒光一闪,那黑影手持利刃直扑牛怜面门而来。
牛怜面色沉静看不出悲喜、也丝毫不带焦急,向后缓撤一步,片刻间黑影已至眼前,那那把白刀子来势汹汹,似要将她前心捅个贯穿,而她后撤的步伐太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躲过这凌厉拼死的一击,餐厅门口站着的二人不禁在牛怜身后发出惊呼,苗伊急忙想要上前搭救。
霎那间,牛怜的一身崭新白西装再次染上了殷红的鲜血。
芙瑞塔不知从哪里冲了过来,奋力扑上前抱住牛怜,旋身用后背挡下了这一刀,血瞬间顺着芙瑞塔光洁如缎的肩胛泉涌而出,染红了牛怜顺势接住芙瑞塔倒在自己胸前的手。
那黑影的刀正陷在芙瑞塔的身中,他刚使力将刀费劲拔出,下一秒,牛怜已经伸手一击掌刀劈向那人脖颈,随着一记闷闷的重响,黑影像是无骨般软软地倒了下去。
苗伊刚冲到面前,还来不及查看牛阿姨的伤势和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身旁的人影,目光已经被黑影仰面倒在月光下的面容所吸引。
“孙……孙老三?!”苗伊当即失去表情管理,失口发出一声惊呼。
“他怎么会在这里?上次在赌场不是被抓了?已经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沈扶风跟在后面小跑上来,听到苗伊的喊声,着实也吃了一惊,抛出一连串疑问。
苗伊转头看向牛怜,更吃惊地发现对方怀中竟然抱着的是,后背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芙瑞塔。
“……她为什么也在这里?”苗伊皱着眉头看着那紧紧搂着牛怜、不住地颤抖着的女人,发出了厌恶和疑问交织的声音。
“傻孩子。”牛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先报人类的警吧,姓孙的毕竟还是属于人类管辖的范畴。”
沈扶风闻言,扬了扬手中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已经在打电话了。”
牛怜点点头,想要将怀抱中的芙瑞塔想要放到地上查看伤势,不料对方却紧紧抱着自己的腰不愿松开。
“好痛呀,妈妈。”
芙瑞塔漂亮的下颌线在牛怜的颈边蹭了又蹭,肩胛骨上的伤口在月光下触目惊心,又深又长的刀口里,血一股又一股地接连涌出,染红了她的裙摆,也洇湿了牛怜的西服裤腿。她却仿佛只是像平日和妈妈撒娇要糖果一般,像耳语般轻轻喃喃着。
“痛还这么做,你真是一点没变。”牛怜的脸笼罩在月光的阴影下,看不出过多的表情。
“因为他要伤害妈妈……妈妈,他原先是你的下属,却几次三番这样背刺,这样的人留着无用,不如我来替你杀了他。”芙瑞塔似是十分恋恋不舍,不情不愿地带着满身鲜血想要转身过去,了结孙老三的性命。
牛怜倒也没有阻拦的动作,只慢悠悠地说:“这么急着毁尸灭迹、堵他的口,不想他醒来供出是你怂恿的吗?”
芙瑞塔伸向孙老三的手顿了顿,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重新回到了牛怜的怀抱中:“妈妈,你说得我好过分,我怎么可能会让人来伤害妈妈呢?”
她的手苍白得吓人,轻轻抚上了牛怜的脸颊:“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妈妈,你忘了吗?”
牛怜也轻轻抓住了她乱动的手:“正因为我记得,所以你早就准备着要来挡下这一刀吧,看孙老三当时的表情就知道了。”
苗伊和沈扶风在旁对视了一眼,似乎对这手段有点耳熟。
“之前你就是靠这招自损八百来博得了我的同情,让我对你伤害苗伊的事情没有过多深究下去,这么多年过去,如今你还是一样。”
牛怜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芙瑞塔背上那深可见骨的刀伤:“虽然这伤对你来说,看起来恢复需要挺多力气,但你既然棋行险招,那想必问题也不大。”
“但是当年伊伊的事情,到底不是你用一下苦肉计就能一了百了的。”
牛怜的语气平静温和,但似乎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
“这么多年你和我,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芙瑞塔闻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那双一向闪着癫狂的琥珀色眼睛迅速泛起了痛苦的泪光,不复往日乖张狂妄的语调,她的声音嘶哑,颤抖着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不要……不要,妈妈……你打我、惩罚我、杀了我,都行,别不要我……求求你,妈妈……”
她断断续续的哀求语句被牛怜伸手按住嘴唇而中止,芙瑞塔浑身止不住战栗着,泪眼模糊间抬头对上牛怜的目光,出乎意料的,没有她想象中的决绝心痛神色。
远处鸣响的警笛打破了此刻诡异的沉默,迅速到来的警察们被芙瑞塔流了满身的鲜血吓了一跳,一边斥责周围的苗伊等人没有第一时间拨打急救电话,一边赶紧联系医院准备送芙瑞塔去止血急救。
另一批警员正在对照着躺在地上的孙老三,确认为前段时间的赌博案中的嫌疑人孙某,由于是在取保候审期间再次犯下伤人事件,警察们即刻将孙老三一起送往医院,准备在其醒转后再次拘留。
芙瑞塔却坚决拒绝了警察要将其送往医院的要求,牛怜在旁接话补充道:“她是知名影视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由于涉及到**,我们会前往有资质的私人医院进行救治,伤情鉴定证明也会一并出具。”
警察们看着一袭华贵裙装的芙瑞塔,倒也没有提出异议,做了简单记录之后,表示要去调取附近街区的监控,就先行离开了。
陪同折腾了许久的苗伊和沈扶风见状,也已都明白牛怜有了自己的想法安排,这个血腥的场面也确实有点惊人,苗伊便扯了个借口说要回家喂猫,便拉着沈扶风连走带跑离开了现场。
牛怜冲二人点点头,抱着已经面色苍白如纸的芙瑞塔,温和地步入了渐浓的夜色中。
“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牛阿姨笑了一下。”苗伊转头冲沈扶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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