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霁月醒来时,天刚刚擦亮,李婶端着早餐推开了霁月的门。
“月丫头,吃早饭吧。”李婶双眼通红,似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李婶,这是出什么事了?”霁月放下手里的碗,将李婶拉到床边坐下。
刚坐下,李婶的眼泪就唰的流了下来,霁月细问了许久,才问清了来龙去脉。
前几日,李天昂将这几月打猎得来的猎物去沙城售卖,其中还有一张上好的白狐狸皮毛,李叔本还开心着能卖个好价格,本来说好三四日就回的,可去了七八日了,迟迟没回来,连个消息也没递回来,李叔昨日就是等不了了,才决定去沙城找他。
可去了一打听才知道,天昂竟被那无良的知县给扣下了,说那狐狸毛是他偷来的,愣是将人打了20大板关牢里去了。
李叔跪在县衙门口苦苦求了一天,磕的额头都破了,可连天昂哥人都没见到,还是有个衙役偷摸着给他偷了个信。
说那吴县令明年要娶第20房小妾,要翻新屋舍,今年已经用这法子,不知道抓了多少人,要人,可以。100两。
“李婶,你且宽心,你去跟李叔说银子的事情,我来解决。”霁月咬咬牙,将李婶劝了回去。
李婶估计也没当真,100两,他们就是把自己卖了也凑不出来,苦着脸回去了。
时霁月直溜溜地躺在硬邦邦的石头炕上,抬手捂住脸。
时霁月!时霁月!都穿越了一遭了你咋还不学乖,这绝对是上天给你的警示啊!
不义之财要不得呐!
她这也算不上不义之财吧!
怎么不算!500两,请太医也用不了这么多!
换算成现代的货币,能让他在icu舒舒服服的躺一个月还多吧?
说不定院长一个问心有愧,还得让他们这些医生天天带点礼物水果去慰问。
“哎!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人就是不能贪不义之财,说不定她不收这银票,天昂哥也没这无妄之灾。
不要怀疑,所有医学生都是坚持科学和玄学两条路共同发展的。
以前,好不容易攒个三五千块钱,准会发生点要花钱的事,不是同事结婚,就是宠物生病,她就是没有偏财运,她认了!
霁月咬咬牙,跳下床,将藏在衣柜中的藏得严严实实的银票拿了出来。
将银票放在胸口捂了捂,她转身朝隔壁房间走去,刚推开门,原靠着墙睡着的南初便睁开眼。
眼前的姑娘站在门口,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
南初轻挑了一下眉毛,“你灭了我口也救不了他们,你不是有钱吗?拿去把人救出来不就得了。”
在沧澜,贪官他见得多了,贪的这么下作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过也难怪,这沙坨城地处偏僻,虽然属于大昭,但是基本上是无人管制的地方,这里的官员自然有恃无恐。
南初看着几乎快递到他眼前的厚厚一叠银票,视线却落在捏着银票的手指上,手指纤细,指甲边缘修的整洁干净,月牙健康洁白,不太像他皇妹的手指,总是涂着红红的蔻丹。
“玉佩一共当了500两,这100两当我跟你借的,那日买药花了一些,药是给你吃的,这不能算我的哦,剩下的都在这里,你点点。”霁月一脸不舍地将银票又往前伸了伸。
霁月几乎是咬牙说出这话,她都能听到心的扑簌扑簌吐血的声音。
“不用,这玉佩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比我更需要这钱,不是吗?”她昨日不是还满脸放光,脸上几乎刻着“财迷”,怎么今日就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
“你别多问,反正你把钱收回去。”说完,将银票往南初胸口一放,便瘸着腿出去了。
南初无可无不可的挑了挑眉,罢了,等他回了沧澜,让人再送些银钱珠宝来,就当报了她的救命之恩。
李叔虽觉得借人这么多银子不好,不过此刻,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也只得拿了钱去救人。
当日下午,天昂就被人抬着送回了李家,霁月听到门口传来熙熙攘攘地人声,李婶哭喊着叫着。
霁月拿起医药箱便往李家走去,刚开门,就看到男人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形将门口堵了个严实。
“你让开,挡着门做什么?”
“你要去给那人治伤?”南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对啊,早上没听到李婶说么,天昂哥被人打了20板子。”霁月伸手欲推开他,可想到他的伤口,又只得收回。
烦,两家人,凑不出一个身体健全的年轻人。
“你可知,这板子是打在什么地方?”
“我怎么不知,你到底想说什么?”没耐心跟他多说,霁月侧身从他身旁挤过,“你管管你自己吧,包的跟个木乃伊似的,还有心思担心别人呢。”
“你!”南初看着一瘸一拐,走的却仍然飞快的身影,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气闷,却又不知这气从何而起。
霁月赶到李家时,天昂已被抬入房间躺着,一进门,霁月便看到趴在床上的天昂,腰腹、下身一片血肉模糊。
“这该死的县令,要钱就要钱,还下这么狠的手。”
怪不得娶了这么多小妾还生不出孩子,活该他断子绝孙。这么丧尽天良,娶100个都没用。
系统不停地跳出天昂的伤势,好在只是皮外伤,没有骨折和内伤,她按系统提示写了张方子,交给李叔去配,按系统开出来的金疮药,见效会更快。
“霁月,没事,你这么皱巴巴的,都不漂亮了。”李天昂转过头,脸上满是汗,仍扯出一抹笑逗着霁月。
“你才不漂亮呢,别乱动。”说话间,就要伸手脱他身上染血的裤子。
手刚触到裤腰,便被死死按住,抬起头,刚才还一脸苍白的天昂脸上,透着一片不自然的绯红。
“霁月,霁月,你要做什么!”
“给你处理伤口啊!你总不能让李叔李婶给你弄吧!”说完,手上更使劲了。
霁月在医院里下到8个月,上到80岁,啥人没见过,让脱就脱,哪有这么磨磨唧唧的,皱了皱眉,干脆在床边挨着天昂坐了下来。
“没事,就让我爹给我弄!”天昂死死拽着手里的裤子,急得整张脸通红,“霁月,你松手。”
“你才松手,李叔杀老虎行,你这伤口里可能还有扎进去的木丝,得一根根挑出来,李叔老眼昏花的,哪里看的见。”霁月双手使劲掰着天昂的手指,这些男人怎么都这么大劲!死沉死沉的!
可天昂死死抓着裤腰,死都不松,当霁月的面光个腚,他还不如死在牢里算了。
“你们在做什么?”
二人正在拉扯时,门口传来一个低沉又锐利的声音。
南初站在门口,看着二人几乎贴在一起的双腿,交缠在一起的手掌,刚刚还在她眼前的瘦弱纤细的手指紧紧地包着另一个男人的手掌。
碍眼!
“这样治伤,我倒是没见过!”
“霁月,他是谁?”天昂看着走进他房内的高大男子,上身只简单套了一件袄子,衣襟间还露出一段白色的纱布,下身不过一条破旧的长裤,眉眼间,却是一股上位者的气息。
“哦哦,他是我前几天在山上捡来的。”霁月不在乎的挥了挥手。
“捡来的?”南初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一瞬间便的更阴沉了,伸手一把拉过在床边坐着的霁月。
“哎哎,你做什么!”霁月一条腿受着伤,差点没站稳,埋怨地看了南初一眼。
“我来给他处理,把木刺挑出来?然后呢?”南初在床边坐下。
“然后清洗伤口,干了以后,把药敷上就行了。”霁月看着眼前一脸正色的男人,恍惚间仿佛有种被指导老师抽到回答的错觉。
“你行不行啊?”
“霁月,没事,就让他帮忙。”天昂忙开口将霁月赶出门去,“你出去,别偷看。”
霁月往门边走去,关门时,朝门内看了一眼。
床边的两个男人,一个衣襟松松的敞着,低垂着双眼,在床沿静静地坐着,一个在床上躺着,侧着脸,若不是气氛莫名地有些紧张,她真是可以脑补出一片十万字的小说来。
“关门。”二人异口同声朝门口探着头的霁月喊道。
就是脾气太差!
霁月转身朝厨房里走去,“李婶,没事了,天昂哥都是皮外伤,养几日就好了。”
“哎,”坐在炉子后边,满脸忧愁的李婶听到,擦了擦眼泪,笑了出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霁月,这次,真是要谢谢你和里面那位公子了。只是,我瞧着那公子不像是普通百姓,这500两的银子,前面说给就给你了,霁月,你知道他到底什么来头。”
霁月摇了摇头,“总之,应该不是坏人,我们加起来比他还穷,还怕人家害我吗?病人不分贵贱,是谁我都得治,那天要是不捡,他这会已经二次投胎了吧!”
老天啊,看在她行善积德的份上,钱她也还给他了,放过她吧!别在整幺蛾子了。
霁月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坐下,心里盘算着,后面该怎么还上这100两银子。
想想这得而复失的500两,忍不住沉沉的叹了口气。
南初出来时,正看到女孩撑着脸,满脸愁眉苦脸的样子。
她又在愁什么?
“哎,公子,你出来了,那天昂~”身后传来李婶的声音,霁月才注意到南初已经出来了,起身朝他走去。
“你出来啦,天昂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刚还愁眉苦脸的样子,此刻又瞬间烟消云散,弯弯的眉眼间尽是笑意。
“嗯!”想到刚才处理伤口的画面,南初有些尴尬地伸手触了触鼻尖,仿佛又想起来刚这手……又慌忙放下,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这么仔细地盯着另一个人的屁股,还是个男人,他还真是头一遭。
“你先回去,待会我回去的时候把你的药给带回去。”
李婶的厨房,这几日,药味就没断过。
南初伸手拉住了要推门进去的人,“别,他……不太方便。”
刚才处理好伤口,怕被子压到伤口,只盖了个薄薄的衣服。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是大夫,我不看看不放心。”
“时霁月!你到底知不知羞的!”眼前的男人满脸恼怒,眼里几乎要冒出火花来。
“你这人,一天天的,上次说男女授受不亲,今天说我不知羞。”霁月指了指自己,“我是大夫,大夫面前,没有性别,没有贫富,没有贵贱,所有病人,都一视同仁,你懂不懂。”
南初懒得跟她废话,拉着她往霁月家走去。
“霁月,你回去休息吧,待会让昂儿他爹给他上药就行了。待会我给你们送饭菜和药去。”
“哎,李婶,那我明天再来看天昂哥!”
“你慢点!”
男人宽厚的手掌死死的攥着她的手腕,转过拐角进了自己家门,啪地一声关上木门。
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仿佛承受不住重击,嘎吱嘎吱响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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