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顾名思义，就是一道长长的缝隙，这个地方由于危险性过高，常年由仙家子弟轮流驻守。

这点程度当然拦不住乐复礼，但是他想进，也得进行申报等一系列麻烦的流程。

如果他不耐烦直接进去了，就可以面对来自各方子弟的追杀和直接送到灵渡君手上的小报告。

如果他申报了，就得面对来自师兄师姐的盘问和毫无疑问的镇压。

于是根据排除法，就只剩下了“不被人发现地溜进去”这一个选择。

具体操作起来还是很容易的，毕竟仙家子弟主要防的是有东西出来，而不是谁进去。

哪个脑子不好的会想不开进这里嘛。

乐复礼倏地出现在了一个正在打瞌睡的弟子背后，施施然往前走。封厄还在锲而不舍地给他举着伞。

果然无人发现。

裂隙其实长得十分平平无奇，只是一条缝隙而已。早些年普通百姓看不出来，也不重视，让它吐出了不少坏东西，才终于被仙门子弟找到。大规模地迁走了一批原住民后，如今这里荒凉了许多。

这玩意儿合也合不拢，进去后法力会被不停削弱，又找不到源头到底在哪，待久了人还会发狂。所以最后只好就这么放在这里，让人守株待兔，一旦发现有东西出来，直接就地格杀。

——至少当年是这样的。

乐复礼许久不来，如今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才发现这鬼地方早已经天翻地覆。

具体“天翻”在，缝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符箓，前面是奇门遁甲，上面是阵法，中间贴着张纸条：

乐复礼与狗不得入内。

乐复礼：“……”

所以这才是看守不严的原因吗？

封厄是以狼崽形态正对着乐复礼被抱在怀里的，因此没有看到。

但他注意到乐复礼停下了，意识到应该是到了，于是边举着伞边艰难地转身。

乐复礼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的狗头，哄道：“还没到呢，先帮我撑着伞，乖。”

封厄被他按着脑袋转不过去，但是敏锐如他很快就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安抚性地舔了下乐复礼的脸，表示自己不看。

乐复礼果然在紧张什么，不然换平时这么舔他脸，他早就有意见了。

待会儿找个机会偷偷转头看一眼。

裂隙还是那条裂隙，去掉上面那些亮瞎人眼的东西，真正的它依然是那个样子，就是地面上裂开的一条缝，什么异常都没有。

乐复礼皱了下眉，小心地避开上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符箓，远远地站在对面仔细观察。

好像没变化，连大小都和他当年跳进去的时候别无二致。

可恶。乐复礼有个危险的想法，要是能稍微进去一会儿就好了。

这样他心里就有数了。

只是现在上面的东西密密麻麻跟蛛网似的，怎么进？

乐复礼沉吟片刻，试探性地唤道：“行渊……行渊？”

“……”

风平浪静。

好吧，是他异想天开了。

怀里的小狼不安分地挣了挣，好像又想扭头了。

“别动哈，封厄，很快就到了。”乐复礼继续敷衍。

封厄突然有些焦躁，开始嗷呜嗷呜起来。

乐复礼听不懂狼嚎，只是略显失望地退后，决定等下次想到个能破局的办法再来。

就在这时，缝隙忽地动了动，下一刻，竟以飞快的速度拉长延伸，像是裂开了一张巨盆大口！

里面有什么东西隐隐要出来的样子，却碍于裂口的封印止步不前，只露出了一截雪亮的剑身。

“行渊？”乐复礼道。

那截剑身晃了晃，随即滞住，被身后奇怪的黑色物质缠绕，拽了回去。

那是什么？

乐复礼一惊，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不小心踩中了脚下的一张符。

那符瞬间冒出寒气，裂开数余丈森森的冰凌，固定住乐复礼的小腿并飞快向上攀爬。

乐复礼手向下一挥，那些冰凌碎裂开来，但这符的真实目的也并不是拖住人，而是——

“何人擅闯禁地！”

“快！抓住他！”

——是打小报告。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乐复礼已经能想象到被师兄师姐问责的悲惨未来了。

他不敢轻敌，开启瞬移跑得飞快。

就是现在！

趁着这个空档，封厄飞快转头，但视线马上变得一片漆黑。

乐复礼在这种时候都不忘遮他的眼睛！！

啊啊啊！

就在乐复礼松了口气、封厄被气到了的时候，远处的子弟大吼了一句：“乐复礼！是不是你！我告诉你那上面有灵渡君亲手刻下的阵法！你这次可别想再进去！”

乐复礼：“……”我谢谢你。

封厄：“！！！”

……

等乐复礼瞬移到了自己的木屋，封厄马上化为人形，脸色很不好看：“这就是你刚才想隐瞒的事吗，你进去过？”

乐复礼：“……没有的事。”

“是因为我吧。”封厄自顾自道，“不然你不会这么紧张，不想让我知道。”

这波属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像乐复礼了解封厄一样，如今恢复记忆的封厄也了解乐复礼。

可他真的了解了吗？乐复礼这些年到底经历了多少，他根本一无所知。

封厄脸色发白：“我还是不够了解你，越了解越觉得……我其实配不上你付出这些年。”

“……我记得你晕远距离空间转移……”

“可我想先说完。”封厄忍着一阵一阵泛上来的恶心感，“就因为我一个自负过头的决定，让你前面提心吊胆，后面……我不是东西。我之前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可……”

“好，”乐复礼也有些恼了，“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本来不想说，但既然你要回忆过去，那索性一次性说个明白吧。”

他冷冷道：“不是挺好的吗？我记得你之前偷偷在我身上放了你的内丹，其实更重要的作用是在关键时刻抹去我的记忆吧。”

“后来我从裂隙里出来，发现自己的记忆在被蚕食。但只忘了关于你的，我就知道是你干的了。”

他语带讥讽：“我要是真忘了你，就能重新开始，找个新伴侣，开开心心过完这辈子了，这不是挺为我着想吗……”

封厄打断他：“我的内丹没有抹除记忆的功能，我当时还没有想过要放弃……其实，我知道你进去过。”

他抛出了一个炸弹：“来到那块裂隙区域后，我就慢慢回想起来了，我曾经跟着你，一起跳了进去。”

“什么？”乐复礼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你什么意思？”

“当年我并没有死，魂魄被……被一个法器护着，脱离了本体，我当时神智不清，无意识飘到了你身边，只是你不知道。”

乐复礼：“你……你在我身边？！”

“我在身边陪着你，只是你看不见，我日日看着你……看着你自轻自贱，我是那么……我碰不到你。”

“后来跟着你进了裂隙，我好不容易才把你送了出去，可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所以擅自主张烧了你的记忆，对不起，可我当时……实在是受不了了。”封厄轻轻说。

尘世孽缘千千万，他自以为拿的是历经千辛万苦终成正果的剧本，其实他只是灵璧君的一个早该切断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