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不给他伤怀的时间,迅速道:“我阿爹已经离开。我将往江陵府寻我外祖,路过此地听闻你出事。我信你无辜,长话短说,快与我讲讲一切,我替你想想法子!”
林希摇头苦笑,叹道:“连我自己都不知是何处出了问题,你虽自幼聪慧,却也只是个弱女子,如何能帮到我?我已让陈掌柜修书一封发往临安,请我爹想想法子……”
“未曾试过,怎知不行?少说丧气话,多条路子多点胜算,快告诉我那日你为薛小姐请脉时是怎样的场景?”
见裴锦神色严肃,即使林希不认为她能够帮到他,也认真回忆起来,如平常为她讲话本一般开始叙述。
“那日,知县夫人派小厮来请我,说是家中女眷身体不适。入府后,便有人引我去见夫人。夫人思虑过重,精神有些疲倦。余下的女眷则是在帷幕后伸出手,并在手腕上附着手帕让我诊脉,看了两个年纪同你相仿的女子。夫人不曾告诉我此二人的身份。
“此二人皆有失眠腹痛、食欲不佳之状,其中一位说自己面上生痤,央我开些涂脸的膏药,还有一位姑娘脉象虽细但如珠滚玉盘,似是有孕,但二位姑娘均未出阁,且那姑娘说自己月信初至,常有病痛,想来应是血虚宫寒,我便为她开了张益气补血的药方。姑娘虽体虚,但也非急症,而今离世,委实蹊跷。”林希眉头紧锁,
“他们去何处抓的药?”裴锦问。
“若是没料错,应当是德济堂。”
……
走出牢狱,落日西斜。
德济堂今日早早关了门,裴锦原想向抓药的伙计询问一番,现下的情况只能先回客栈。
不曾想,在客栈也不见谢珩踪影,只有桌上留了张字条,字迹古逸秀劲,纸上写了五个字:
县衙后门见。
不用想,定是谢珩留的。
天色渐暗,裴锦打算从县衙正门绕到后门,经过县衙正门前时见一人形色可疑,来回踱步,她匆匆一瞥后便赶紧奔赴后门。到达约定之处后,只见不时有知县府中家丁进进出出运着东西,正要靠近就被从后拽进了旁边的小巷中,来不及惊呼已被捂住了嘴。
裴锦惊恐不已,等到看清了来人的脸才放松下来。
裴锦问:“你躲此处如何监视他们?”
谢珩松开手,指了指墙内长得高大茂盛的树,说:“你没来之前,我在那儿。”
裴锦静默,随即佩服道:“何兄好身手!”
她抬头看了眼天,接着道:“天色已晚,我们寻机会进去吧。”
谢珩点点头,道了声“得罪”,不给裴锦反应的机会便拉着她的手肘迅速地翻墙而入。
在里边站稳后,裴锦忍不住小声惊叹:“轻功!何兄,你这何止是‘略懂’?简直就是精通!”
谢珩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笑,渐渐隐于漆黑夜色中。这后院他很少来,不过在白日里裴锦去见林希时,谢珩便将已这县衙后院布局摸清,此时便不再废话,引着裴锦一路畅通地赶往薛小姐的居所。
薛家人在正厅搭起了灵堂,派了两个丫鬟守在灵前烧纸钱,厅内放置了大量冰块以保遗体在停灵期间不腐烂生蛆,厅外有两个小厮守着,除灵堂点着些蜡烛照明外,院里一片乌黑,不见半点烛光,只有月光隐约照亮着小路。
裴谢二人趴在院墙上观察着,裴锦低声道:“这薛知县倒是清贫。”院内未点蜡烛,府里的奴仆也不多,陈设也简朴,却是舍得为女儿花钱买冰。
薛小姐的闺房在他们对面,若是要以正常方式进去就需要经过正厅前面,那势必会惊动守门的小厮和守灵的丫鬟。
不过,不走寻常路的话……裴锦转头看谢珩,小声问:“何兄一定有办法带着我悄无声息地进入薛小姐闺房吧?”
谢珩一贯的少言寡语,只点点头便携着裴锦迅速地从正厅后绕到对面的屋顶上,二人贴着屋顶卧着,有夜色掩护着倒也不算显眼。
两人小心掀开几片瓦,直到形成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洞。谢珩率先跳下去,稳稳落地后抬头看向裴锦,张开双臂,示意她往下跳。
裴锦借助月光,看清了到地面的高度,内心有些发怵。
深吸一口气,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打气,心一横、闭眼,双腿往下跳,失重感让心脏仿佛脱离身体、悬在空中。意料之外,她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谢珩的体温倒是比他本人暖得多,裴锦失神地想。
两人相拥的姿势只持续了几秒,等到裴锦可以自己站稳后谢珩便松了手。
与之接触的地方,仍存留着谢珩的体温,裴锦按捺下乱蹦的心,开始思索起来。
穿过来之前,她也只是个普通大学生,顶多追了几部悬疑刑侦剧;盛朝的裴锦更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查案这件事她真没什么经验,但既然她主动揽过这桩事,那便只能硬着头皮查,远水解不了近渴,万一真有意外发现,也能为林父多拖些时间,让林希少吃点苦。
裴锦率先走到梳妆台前,在妆奁中翻找着,金属质地的簪钗冰凉且有些扎手,随着手指的翻动,借着月色,她看见妆奁中显露出一抹红,将那团红色的物件拿出展开,竟发现这是一缕用红布包着的打结的头发。
怎会有人用红布包着头发,还视若珍宝般置于妆奁之中?实属异常。然,这头发既在薛小姐房里,那必属于她。古人素来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剪下来还用红布包着的头发,应当十分重要,而薛小姐才去世不久,裴锦不免冒出一些神秘学念头……
她默默将头发重新包好,不过由于这团头发出现的地方不寻常,她还是招呼谢珩过来掌眼,毕竟这古代公务员见识面不可谓不广。
谢珩拿起那缕头发,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又用指腹轻轻揉搓,良久,得出结论:“这里有两个人的头发,一人发质柔顺,一人发质糙躁。看这缠绕方式,像是……新婚夫妇的结发。”
这薛小姐还未婚,如何与人结发?
除非……除非薛小姐曾与人私定终身!
不过这官宦人家的小姐如此,概率极小,那么还有一种可能:
“薛氏夫妇为女儿配阴婚?”裴锦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配阴婚蛮损阴德的。
谢珩摇头:“确也曾听过。有些人家不准未婚早亡的女儿葬入祖坟,因此有条件的人家会为这样的女儿配门阴婚,若实在拿不出钱来,便会将女儿卖给他人婚配,如此既能让女儿入土为安,也可换些钱贴补家用。不过,想要配阴婚也需看八字是否相合,这短短一日,若无契机,断是做不到的。况且这府内也未曾见第二副棺材。”
二人相视一眼,谢珩将梳妆台恢复如初。
“委实蹊跷。”裴锦心头一跳,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快到让她抓不住。
时间紧迫,只好停下思索。
“可还有何发现?”她问道,一边走向床榻,盼着能从其中找些有用的线索。薛小姐既身体抱恙需服药,且晨间离世,那卧床时间必不可能短,应当能留下一些线索。
谢珩一并走了过来,随她一同在床上摸索着,目光闪动:“并无。不过这薛知县为一方父母官,却是清贫,其女闺房陈设简朴,衣橱内也仅有几套应季衣裙,面料样式,也非时兴款式。”
裴锦细想所见一切,确实清贫至极,就连手中所触之锦被也是陈年旧物。薛知县仅有一妻一女,就算俸禄不丰,也比寻常人家好上不少,何至于此?
“何兄为官之时,可曾听闻薛知县此人?”裴锦不由追问道。同为朝廷命官,还是继任者,他应当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消息的。
谢珩垂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榻边的木板,在脑中仔细回想着,却如何也记不起有这么个人。随即摇头,抿唇道:“不曾。”
“噢,大盛官员众多,何兄公务繁忙,不识得也情有可原。”
“不对。”谢珩顿了一下,指着方才抚过的地方道:“这处划痕边缘清晰,触之有明显凸感与糙度,应当是刚形成不久。”
闻言,裴锦伸手去触摸,所感与之描述一致。想起曾经实习时阅过的证据勘验记录,她私以为,这处痕迹也许会是一处证据,便默默记下。
谢珩掀开锦被,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裴锦捂着鼻子吓得退后几步,这才回想起初入这间屋子时便隐约可以闻到腥气,只不过当时并未放心上。
裴锦皱眉:“如此血量,想必薛小姐是因失血过多而亡?”
林希开的都是些益气补血的药,如何能致其大出血而死?
此事疑点重重,是谁想让林希死?或者,是谁想要薛小姐死?又为何想让她死?
一个医术不凡的民间大夫,一个深居后院的官家小姐,若有树敌那只能是林希有。
可……是谁呢?不惜冒险杀了一个官家小姐,也要拉林希下狱?裴锦被自己荒谬的想法到了。
谢珩重新将锦被覆上,从容道:“此处已无可用线索,不如到灵堂去探一探。”
啊啊啊我终于憋出这一章了(苦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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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闯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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