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裴锦上前,从床下脚踏上拾起一瓣红色花,“这是何物?薛小姐平日里有喝花茶的习惯?”若非月光经镜面反射照亮了此处,她也绝不会发现它的。
谢珩从她手上接过那花瓣,放在鼻下嗅了嗅,“此为红花,服之有活血通经之效。”
二人相视一眼,谢珩:“看来很多谜底还需由薛小姐告诉我们。”
“可灵堂处有人守夜,如何能进?”难不成一个个敲晕?
谢珩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环顾四周,连搬两个衣箱叠放在屋顶漏洞之下,轻轻一跳,整个人稳稳当当地立在其上。
他转身朝裴锦伸出手,“上来,我助你出去。”
月光皎洁,撒在他身上犹如天神降临,长身玉立,形容他再恰当不过。
裴锦拧了拧自己的大腿,神志回归,整理好衣裙,借着谢珩的力轻松爬上了几乎与她腰同高的衣箱。
见距离头顶瓦片还有超一臂的距离,裴锦蹦了两下,也仅仅是能碰到顶,她看了眼谢珩,却见他只站着,发顶也可触到顶。
“长得高就是好啊。”心里默默想着,嘴里也不自觉地嘟囔出声。
谢珩唇角微扬,蹲下身,双臂环着她的双腿,缓缓起身。虽然他抱得很稳,但裴锦还是下意识扶着他的肩膀,手指渐渐收紧抓着肩上的衣服。等头超过屋顶后,裴锦慢慢松手,并将双手举出其外死死扒着瓦片,脚踩着谢珩的肩膀,手脚并用,整个人趴在了屋顶的瓦片上。
她回头看,谢珩已经利落跳下衣箱,有条不紊地将其归位,随后助跑两步“飞”了上来。
裴锦往旁边挪了一个身位,谢珩趴在她旁边,二人合力将屋顶补上,然后一起盯着灵堂处商量着对策。
谢珩指了指两个勤奋烧纸的丫鬟们:“一会儿你用裴先生给的迷药将她们放倒,我来解决外面的两个小厮。”
“好。”
裴锦在琢磨如何精准投药,谢珩已揽着她落了地。
二人轻声小跑绕到正厅后,又是一个飞身上了屋顶。衣料拂过瓦片,发出窸窣的声音,引得下方之人频频仰头,裴锦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打草惊蛇,无功而返。
好在夜深,小厮们也疲意满满,对这异响并不深究。
裴锦大概确定了丫鬟们所处的方位,轻轻揭开瓦片一角,确认无误后,从怀中拿出一包白色粉状物,将其吹了下去。
药粉无味,但不够细腻,易被发觉。
“绥儿,你可觉着这顶上落了灰?你看。”年纪稍大的丫鬟抬头看了一眼,用手指从头顶蘸取了一些粉末,在指腹揉了揉,又伸到那名唤绥儿的丫鬟面前。
绥儿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却觉得眼皮开始变得沉重,脑中混沌,她扶了扶脑袋,用力地睁眼,“荟儿姐姐,我怎觉得有些发晕。”
她这一说,荟儿也觉着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不多时,二人便趴在供桌上昏睡了过去。
听到里边的异动,二小厮正要往里走,谢珩已无声地从屋顶上跃下,落在二人身后,不待此二人发现,便已迅速对其使了两个手刀。
他将倒下的二人伪造出睡着的假象,然后帮着裴锦从屋顶跳下来。
裴锦笑:“何兄身手敏捷,想必曾也亲自查过案吧?”
谢珩但笑不语,迈步朝厅中走去。
裴锦亦举步跟上,经过丫鬟们身旁时,发现那名唤绥儿的丫鬟脸上生了疮,不待她细想,谢珩已走到了尸体旁,薛小姐还未入殓,其脸上覆着一块布,谢珩揭开那块布放在一旁。她收回神思,壮着胆子看了一眼,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人,却不如她想象中那么可怖。
棺中女子双眼紧闭,眉头微皱,面色苍白,似乎在睡梦中痛苦着。
她问谢珩,“你可会验尸?”
“只知一二。但我并无身份为其验尸,仅能观其体表,略作判断。”说罢,他仔细查看了薛小姐的眼、耳、口、鼻,又掀起其衣袖,端详其手指与肘部,后用手轻按其腹部。
结束后,他将布重新盖回遗体,斟酌半晌,道:“薛小姐肤色苍白,左手手指指甲盖有断裂、磨损,七窍未见血块,口中无沫状血痰,且眉头紧皱,该是失血过多,极速死亡。”
“我苦命的儿啊,老爷,你一定要为我们的女儿讨回公道啊……呜呜呜……”
未听到脚步声,院外已传来一阵悲恸的女声,打断了裴锦的思绪,谢珩见状,忙拉着她重新趴回了瓦上。
来人是一对中年夫妻,丈夫文弱,夫人清贵,虽着素衣布裙也不掩其气韵。此刻夫人悲痛欲绝,掩面哭泣,需倚靠着丈夫方能行走。
想必这便是薛知县与其夫人。
县令此时无言搀扶着夫人,一步步靠近正厅,忽见丫鬟小厮玩忽职守,睡得不省人事,怒上心头,松开夫人便冲到四人面前,暴喝道:“小姐素日待你们不薄,你们便是如此报答小姐的吗!”
被敲晕的小厮们瞬间惊醒,此时迷药药效也渐渐消退,丫鬟们惊恐地跪爬到县令面前,连连求饶。
“老爷、夫人,奴婢知错了!”
“老爷、夫人,小的知错了!”
“成何体统!”县令痛心疾首,指着四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夫人苍白着一张脸,过来劝道:“老爷何必置气,府中人手不足,他四人今日想必是累着了。”
县令气稍歇,喘息两声,叹了口气:“罢了,今夜好好守着,如有再犯,悉数发买!”
“是。谢老爷、谢夫人。”
夫人见此情景,默默揩着泪,嘴里念叨着,“我苦命的儿啊,庸医误人,庸医误人!老爷你定要严惩不贷,为我儿报仇!”
县令搂上夫人的肩膀,轻轻拍着安抚着,夫人将头深埋其怀中。
在房顶上的裴锦,扒拉着瓦片,将县令脸上一抹不耐之色尽收眼底。
独女离世,却未见其神伤,是痛苦还未及进入其内心,还是根本不在乎?
结合目前所有的线索,她推测薛小姐死前曾剧烈挣扎,左手手指指甲盖在床边木头上留下了划痕,以致指甲盖断裂磨损。林希把出的脉象看,绥儿是那面上生疮的姑娘,而疑似喜脉的姑娘,可能是这薛小姐,由此推测其死因可能是服用过量红花以致小产,血崩而亡。
在这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薛小姐与人私定终身,珠胎暗结。此时她死了,凶手最大的可能便是其家族中人,恐其让家族蒙羞,便予她一碗堕胎药,将孽种了结于腹中。
观夫人神色,不似能够下次毒手之人,那么,薛知县便很可疑。
然,这一切都为猜想,需有更多证据加以证实。如今,需要知道县令府中下人取了何种药,是否遵医嘱,是否多购入一些其他药物,比如红花?
下方,荟儿取来一把太师椅放在灵前,夫人坐下,满目愁容地望着面前的棺材失神。
县令无言站立许久,而后转身离开。
谢珩拍了拍裴锦的肩膀,示意她离开。
……
二人并肩在街上走着,此时已近宵禁时分,街上热闹气氛渐歇,路上行人来去匆匆。裴谢二人倒是显得过于悠闲。
“今日,多谢何兄。”
“何必言谢,举手之劳如何能与救命之恩并论?”
裴锦会心一笑,不再多言。
不知走了多久,终是走到了府衙前,裴锦惊呼一声,“咦,这人怎的还在这里?”
谢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身着青衫的青年书生定定地立在府衙正门外,对身旁来往探究的眼神满不在意。
他动了,他拦下了一文弱中年男子。
谢珩眯眼,觉得这人十分眼熟,这……不就是方才见过的薛知县吗?
他看向裴锦,此刻裴锦也回望着他,二人默契地找了个隐秘的地方默默观察。
距离较远,两人只能看到那二人在拉扯着,其实是那青年书生拉着县令不放,县令想要抽回手,却不敌青年之力。不知县令说了什么,那青年突然下跪,县令面色愠怒,嘴唇张闭,后狠狠抽回手,转身从侧门回了府衙。
那青年趴在地上,久久未能起身。再起身时,面上一片死灰,身形佝偻,仿佛失去了生机,不再年轻。他拖着沉重身躯缓缓离开。
这县令与书生之间,又发生了何事?
待书生走远,二人方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而那已经回府的县令却又换了一身衣服重新走了出来。
“你先回客栈,我去看看就回。”谢珩双手抱胸,看着薛知县离开的方向,对裴锦低声说道。
她正有此意,闻言只是点点头,“多加小心,务必在宵禁前回来。”
“嗯。”
……
客栈中。
一楼大厅,门可罗雀,仅有三两客人还在用餐饮酒。时候不早,客栈中鱼龙混杂,裴锦低着头迅速爬上了楼,正要推门进屋时,余光瞥见一抹青色,她小幅度转头向下看去,只见那青衣书生正捧着酒壶,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着酒,即使沾湿了衣襟、弄乱了额发也毫不在意。
如此巧合?
裴锦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啊QAQ三千字好难写出来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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