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她病,要她命!
昭狱大门打开,眼看这小童与姜韵全须全尾地走出来,他就知道,自己大意了,竟没料到一个孽种有此泼天的大机缘!
但樊无生人都死在花海秘境,她的本命法器又岂能完好无损?修复羡红尘、御使羡红尘,必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这就是他的机会,也是姜家小儿离死最近的时候。
摘星试?
再逆天的修道种,也得有命才行!
他断不给她活路!
一记要命的合天掌骤然降落,头顶晴空被遮蔽大半,衬得站在下方的小孩弱小无依。此情此景,根本就是在仗势欺人、公然泄愤!
且不提其他三大宗反应如何,梨花剑派此行同为摘星使的陈师弟蹭地从座位席窜起:“蒋师兄!不可——”
蒋罂入门早,修为隐隐比他高上一层,既起杀心,哪能听他?修行之路漫漫,天骄如过江之鲫,死了就是死了,放任姜刺成长下去,届时被踩在脚底,陷入尘泥的便是他了。
“十长老,蒋师兄愚顽不灵,摘星试启,他这样做,无疑……”
陈师弟的声音渐渐微弱,终不可闻。
他低下头来。
连叹息声都不敢发出。
被尊为“十长老”的老者一头白发,着梨花道袍,高坐檀木宽椅,闭目不看眼前明目张胆的‘以强凌弱’。
长青门的两位摘星使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瞟了眼自家长老,长老倒是没闭眼,却是神色淡淡,出神地看向远方。
远方?
远方有谁会来呢?
总之择青长老不动,他们也不敢动。
梨花剑派的意思很明显了,出了昭狱那桩事,樊无生的羡红尘现世,姜家小儿深浅鲜有人知,索性借蒋罂这把凶蛮的刀试一试对方锋芒,或许十长老来此,正是要看这一幕的。
四大宗闭口不言。
天人出手,惊骇一众前来摘星的凡夫俗子。
胖橘猫眯着眼蹲坐房檐一角,风铃声阵阵,它嫌聒噪,一爪拍碎铃铛。
蒋罂也想像拍碎铃铛一样,拍碎小童的天灵盖。
合天掌,以掌势催逼天穹合拢,取的是轻狂傲慢之意,掌风瞬起,给人一种帝京都在摇晃颤动的错觉。
强敌在前,姜刺一步不退,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单薄身板直挺,眼睛如星如火,亮起惊人的光芒。
来得好!
就看今日她能引来谁,谁又能真正‘看见’她潜藏的天赋与不屈的根骨!
摘星试,四大宗还不够格,要摘,她就摘最亮的那颗!
三寸小剑从眉心稳健跃出。
感知到锋锐剑气,闭目养神的十长老缓缓睁开眼,喜怒难辨。
发呆远眺的择青长老脑袋微微一歪,温柔的双眸慢慢聚焦,再度看清姜刺那张脸,袖口一抖,滚出一枚好生鲜嫩的果。
她轻咬一口,汁水清甜,后劲却猛,酸涩之后,带着一股子难言的辛辣。
此果名为四味果,一种非常具有欺骗性的果子——长得漂亮喜人,吃起来味道丰富至极,用对地方能当灵丹妙药,用错了,就是要命的无解之毒。
她咀嚼着灵果,眼里看着姜刺,心里在等。
等这鲜活稚嫩的‘四味果’还能给她带来怎样的惊喜。
年七岁,凡俗出身,胆大包天之性情,羡红尘新主,疑似能修补法器,会挪移,三寸小剑一出,又多了一项以气凝剑的本事。
不夸张的说,姜刺一出,整个摘星试尽成她的陪衬。
萤虫不可与日争辉。
蒋罂急着把人摁死,急是有道理的,名剑悬顶,谁又甘心引颈受戮?
巨大掌影如泰山奔袭,姜刺抬起头。
“去!”
三寸小剑锐不可挡地冲入那座掌山。
而后巨山崩裂,掌影溃散,蒋罂难耐的痛呼声以及他掌心被利剑刺穿的血洞骗不了人。
场面一时静寂。
静寂中说不准多少人的呼吸变乱。
越女派这边也有派宗门长老来,此时那位长老目光灼灼地注视姜刺,仿佛在看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若非顾及梨花剑派的颜面,巴不得早点把人请入门中。
那此番交锋,梨花剑派还有颜面可言吗?
修行百年,也曾是同龄人中的天骄,奈何一步落后步步落后,汲汲名利,才得来一个摘星使的头衔。
主持摘星试,本是荣耀、认可,主动出击,不料遭孩童眉心三寸小剑重挫。
鲜血从手掌涌出,血珠溅落在地,试了几种法子都不能使伤口愈合,蒋罂脸色肉眼可见阴沉。
怔了好一会,他低低一叹,又是苦笑又是怅然:“天道何其不公?”
姜刺眼神极冷。
三寸小剑化作一柄长剑,长剑在手,狠狠斩开一道剑气!
剑气爆开的瞬间,蒋罂潜伏暗处的紫金锤显出真容,一锤一剑激烈撞上,荡开可怕气流。
择青长老素手一挥定下防护结界,免得两人对杀殃及池鱼。
“啊?蒋师兄难道不是含光初境?他何时突破了?”
“临阵突破,际遇使然,不值得大惊小怪。”
四大宗的弟子窃窃私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实在不像是临阵突破,而像……一早隐藏了修为。
为何要隐藏修为?
分明是含光中期的境界,却要委屈顶着初期的修为操持算不得大场面的摘星试,图什么?
既然隐藏了修为,此时暴露,可见是被对手逼得顾不得其他。
交战至此,任谁也看得出来姓蒋的不肯轻易罢休,失了名门大派应有的风度。
这输了不好看。
赢了脸上亦无光。
若能就地斩杀姜刺也就罢,再是天骄,死了的天骄不如路边脏掉的肉包子。
只是……堂堂摘星使,含光中期修为,打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儿,就真的贻笑大方。
梨花剑派众弟子顶着其他三宗的隐晦打量,容色讪讪。
唐悯月与姜韵便是在此时赶来观看比试,饶是心急如焚,也不得不一脸乖巧地坐在择青老祖宗身后。
隔行如隔山,那暴涨一个小境界呢?无异于隔一重重山!
含光初期的蒋罂不可与展露真实实力的他相比,紫金锤一锤砸下,直看得为人母的姜家主一颗心揪起。
姜刺倒退两步,唇边溢出一丝血线。
到底是吃了肉身不行的亏。
她收了眉心剑,三色鱼灯恍若有呼吸般从掌心徐徐升起,只听七岁小童扬声一喝:“人心有欲,红尘既出,蒋罂!还不速速归来!”
神识强大者,可直接惊魂动魄。
这一喝,用的是姜刺修行《八轮八转天地无极碾磨经》二轮二转的神魂之力。
“够了。”看清她的能耐,十长老屈指一弹,好似僧人撞晨钟,将蒋罂离体的魂魄撞回。
姜刺气笑,二轮二转的修为运转到极致:“蒋罂,你敢不归?!”
话音未落,三色鱼灯光芒大涨,被惊吓至虚弱的修士魂魄飞速跌入红尘,眨眼,那御灯之人也紧随其后。
“……”
十长老横生的怒火扑了空。
择青仙子莞尔:“好灵秀的小孩,好吓人的天资。”
看到罕见的好苗子,越女派长老难捱心动,晓得与其他几宗抢人定然不易,好话说在前头:“诸位尽管提条件,这孩子,我要了。”
“你要不得,这孩子,归元门看上了。归元门与姜家有旧,此子入我门,合情合理。”
“归元门?归元门不是早将姜刺她娘卖给梨花剑派了么?这会冒充什么好人?”长青门主事看自家长老眼色说话做事,丁点面子不给人留。
四大宗主导摘星试,遇到好苗子,一番相争在所难免。
位于左下首的明皇老脸煞白,心如死灰,他恨恨地怒视姜韵,哪知对方全然没留意他的反应,一心记挂遁入鱼灯的女儿。
只凭姜刺那惊魂一喝,惊艳程度就不亚于那先天剑骨。
遑论她对敌时的作风手段,在剑法上的造诣。
尤其她才七岁。
七岁啊。
浩渺修仙界有几个七岁能令玄品法器认主?又有几个神魂之强,寥寥几字,撼动含光期修士魂魄?
打成这样子,他们仍不能完全看破她的修为,这才是最让人心惊的。
委实天生玄妙。
三色鱼灯悬浮半空,偌大的摘星试会场,夺目的清光散去,鱼灯吐息,映出一大一小,一跪一站的影子。
站着的是七岁稚龄的姜小少主。
而双膝跪地的,除了蒋罂,还能是谁?
羡红尘里走一遭,再出来,判若两人。惯使的右手,手筋被挑,浑身灵脉被废,眼眶淌血泪——断其一臂、废其修为不算完,竟还剜了一双眼睛!?
“这……”
陈师弟嘴里喃喃,不忍再看,余光瞟向始终沉默不言的十长老。
十长老白眉微蹙,绣满银白梨花的道袍无风自动。
越女派的长老快速醒转,抚掌大笑:“好!年少出豪杰,这才是斗法!”
斗法哪有只伤层皮的?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事修仙界每天都在发生,更别说小孩还留了对手一条命。
她存心偏颇,有意示好,姜刺咧唇朝她一笑,迷得这位长老顿时心花怒放,恨不能揽她入怀,喊一声乖徒。
“好狠辣的心肠!小小年纪就敢断人道途,长大了还得了?”愤而起身的修士身穿归元门服饰。
“就是!蒋师兄怎么得罪你了?你要断他道途,这比杀了他还残忍!”
“蒋道友即便先时做事有欠考量,但小友废他一双眼睛也算公平,可你实不该……”
姜刺一道眼神也没给他们。
惊艳绝伦是真,狠辣猖狂也是真。性情如此鲜明,自是有人喜,有人厌。
“姜刺。”
重伤的蒋罂被拖下去,此时此地,梨花剑派最大的主事人——十长老发话:“私仇已了,你可近前一测。”
测灵盏静悄悄等待人来。
姜刺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喉咙呕出一口血,佯作虚弱。
她脸色迅速苍白下去,看客们的心这才放回肚子。
嗐。
吓死人了。
这才正常嘛。
她身形踉跄上前,湿漉漉的眸子呆呆瞅了灰扑扑的测灵盏片刻,挺精明的小孩,仿佛一下子累傻了,企图在测灵盏上看出一朵花来。
看够了,慢吞吞伸出手往盏上一按。
短暂又漫长的三十息。
测灵盏死了似的,毫无动静。
但以姜刺方才对战蒋罂的表现来看,不该如此。
果不其然。
第三十一息。
被看傻了的测灵盏豁然冲天而起一道金色光柱,豆大的金字游鱼般缠绕,观测者的根骨、资质潜能、灵脉开阔度,一览无余。
根骨:先天玄妙无上灵体、天生剑心。
资质潜能:圣人种。
灵脉开阔度:99%
测试结果堪堪坚持两息,测灵盏原地报废,化为齑粉。
砰地一声炸响,炸醒脑袋发懵的众人。
霎时,传音符、灵信、灵鹤满天飞!
信的内容汇作一句话——
“圣人种出!速来!”
心跳怦然声中。
趴伏屋檐的道一猫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姜刺单手叉腰,绣金的长衣摆,任春风拂过。
捉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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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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