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秋明白小满的烦躁，因此才更想安慰，因为再不冷静下来她现在这副身体就要跟不上小满的走路速度了。
是想到她那个朋友了吧，她的朋友是脊空门的人吗？
如果火灾是四年前的案子，说不定被害人四年前十六岁呢。
但小满好像也没说过她那个朋友多大年纪。
“你刚才的推论很厉害，是……”
“猜的。”
根本说不了话！
小满似乎是在乱走，钻进林间小道又跨过小河，绕了好几个弯，最后还是走回了陈家所在的村子。
此刻已是子时三刻，又是刚下过雨，湿滑泥泞的小路总会在这个时候为一些年轻人解决无力养老的问题。
小满停下脚步：“那是你姐姐吗？”
陈婉秋快步走过去，只见门口的树上挂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陈婉衫依旧穿着她最心爱的裙子，鲜艳的色彩被雨打湿，没了往日的生机。
赵挽秋慌慌张张地从屋内跑出来，扑进陈婉秋怀里哭得梨花带雨：“陈姐姐！小满姐姐！你们终于来了呜呜……”
此时已经没人纠结辈分的问题了，暴雨精通察言观色，加大了势头掩盖每个人的情绪。
是因为无法接受心上人害了自己的父母，还是因为忍受不了离别之痛，或是两者都有，已经无人知晓了。
赵挽秋哭完就自己回屋洗了个澡上床睡觉了，方才的表演很顺利地排除了自己的嫌疑，虽说这件事本就不是她做的，普通百姓也没这么多勾心斗角，但已经习惯了这些的赵挽秋已经戒不掉这坏习惯了。
两人回到酒楼时浑身湿透，店家已经睡下了，她们只能自己去烧水。
夜尽天明，各怀心事的两人醒来。
追查卫清明已经没有意义了，她们看了彼此一眼，决定直接回去复命。
暴雨转为细雨，朝阳渐出云端，室内的空气被朦胧雾气挤作一团，闭塞潮湿。
“没房间了？真是太可惜了。”一抹红色的身影在柜台前苦恼地低头，雕着牡丹花的剑鞘背在身后。
“四殿下？”小满绕到那人身旁，看清他的脸，随即咧嘴一笑：“不会是想我们了，专门来找我们的吧？”
“是啊，二皇兄替我求情，老东西提前把我放出来了。我受不了继续待在那个地方就出来了，虽然没了大皇姐之后我经常往外跑，但总是因为半路上生病被送回去，光是出省就很难了。而且河东我也不常来，听说你们在这里，就借机来看看啦。”
小满本以为他会否认的，连后面该怎么捉弄他都想好了，这会儿反而感到了不自在。
“我们打算回去了，所以我们这间给你吧。”小满的情绪恢复得很快，让陈婉秋有些震惊。
“诶？可我就是来找你们的啊。下这么大的雨，我可是冒着生病的危险出来的。”赵泽余满脸委屈。
“那三殿下介不介意在这里多留两天？”小满把眼睛睁到最大，眨巴两下，看着陈婉秋。
“也可以，那我回自己家住。”陈婉秋转身就走。
“你别生气啊……”小满跑上去挽住陈婉秋的隔壁。
陈婉秋想解释自己没有生气，但被亲密接触时的第一反应强行插队：“放开我。”
小满不知所措地后退两步。
“我不是那个意思，呃，我没生气。”陈婉秋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背在身后，虽然也没什么值得紧张的。
“为了我的一句话愿意放弃酒馆的软床铺自己回家睡，三殿下真是对我情深义重，我好感动……”小满又开始没羞没燥起来。
“那我想去你家看看。” 赵泽余也凑过来。
小满眼睛转了半圈，抬头看陈婉秋表情没有异样，也没多说什么。
陈婉秋也没多说什么，带他们穿过林子和土坡，来到一片深林。
树木蔽日，未至夏日却已有零星蝉鸣，算不上吵闹的默契隔绝了回声的干扰。陈婉秋熟练地避开野兽的狩猎区域，带二人来到一间木屋。
小满绕着屋子转了一圈，直言不讳：“三殿下以前是野人啊，好厉害。”
赵泽余站在原地，看看左手边的树，比划了一下高度，又踩了一下右边的石头。
“婉秋姐姐，你有没有从饿狼口中救过一个小男孩？”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那是你吗？”
赵泽余快步走向陈婉秋，绕着她转了好几圈：“是我啊！我当时趁着出门的机会想永远逃离那个鬼地方，我就朝着北边跑，跑进了一片林子。我引起了饿狼的注意差点被吃掉，你救了我还收留了我三天，我都想好要用余生来报答你了！结果你看到官府的悬赏想都不想就把我送过去了！”
小满从房子后面探出头：“原来你当时是那样被抓回来的？”
陈婉秋试图判断赵泽余的行为是在撒娇还是秋后算账，但无论哪样她都要先把实话说出来：“因为你值五千两。”
要是没有那五千两，在这穷地方卖艺赚来的那点钱根本不够陈婉秋过活。
“那你现在知道了把我送回去的后果，你会愧疚吗？”赵泽余抛出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又不是我打的你，我愧疚什么？而且这改变不了你值五千两的事实。”
陈婉秋本以为赵泽余会因为这个回答生气，没想到他只是捂着脸摇摇头：“那就好。”
空气中只剩下微弱的蝉鸣，一阵晚风吹过，连蝉鸣也没了。
“咳，四殿下我们先回去吧。”小满赶紧拉着赵泽余离开。
正好，陈婉秋也想去看看师父了。
跨过小土坡，来到另一座村庄，找到瑟缩在巨树下的小屋，轻敲门环。
与门闩同高的少女把门打开了一条缝，见是熟人才完全敞开门让她进来。
还没等陈婉秋发问，顾車就边沏上茶边自己先开始说了：“我去找一位老朋友查了你们互换的原因，过段日子就能有结果了。”
“其实不需要处理，三公主说她可以接受。”
“那你呢？”顾車把茶杯递到陈婉秋面前，看她小心翼翼地端起来抿了一口。
“我不知道，但或许我并不是自己以前认为的那样无法与人相处，所以现在这样的生活也不错。”陈婉秋用左手托着底把茶杯放下，顾車只是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言语。
“你只是觉得这样也行，而你在人间还会经历很多事，到时候你才能自己决定你想要哪种生活，这也只能是你自己决定的。到时候我还会在这里等你。”
“师父呢？一直在这里住着，会耽误修炼吗？”
“我啊……”顾車双手紧扣，低头闭上眼，叹了口气，“已经没有成仙的可能了，也不想修炼了。”
顾車没有把陈婉秋面前的空杯续上，意思是送客。
如今的陈婉秋能读懂了，所以她要离开这里，换做是以前的她只会赖在这里再让师父教些什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