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皎洁的月光洒下,照亮安静的小院一角。初冬的夜晚,除了风声和偶尔传来一两声猫叫,没有其他的响动。钟映旗沉默着,等待着丁峻诉说他那个隐藏在心底的秘密。

仔细一想,和丁峻认识快两年了,他虽然每天都像个话痨一样,给自己分享生活中的各种事,和他脑海中无边无际却又色彩缤纷的幻想世界。但是对于曾经的事情,丁峻却说得不多。高中阶段的记忆,似乎是丁峻在刻意回避的一个话题。

“这是我的小狗的坟墓。我亲手埋葬了他,在我十八岁那年。”

丁峻的声音很轻也很缓,似乎是在字斟句酌地想着。钟映旗见惯了他口若悬河,热情澎湃地讲话,还是第一次看到丁峻这样踌躇。

“有人问我,为什么小狗去世后没有再养一只小狗,那样就不会难过了。可我不想,因为他是我的第一只狗,和我一起长大,陪我度过了最难的一段日子,我没法把对他的记忆和爱,转移到其他小狗身上,我做不到。”

“曾经发生了什么?”钟映旗轻柔地问道,他的手还被丁峻牵着。两人就这样握着手,并排站在小狗那插着十字架的小坟前。

丁峻这时松开他的手,开始烦躁地在院子里踱步,表情十分郁闷。钟映旗知道,丁峻思考和表达一些非常复杂和沉重的事情时,通常会像这样坐立不安。

“钟哥,你上次问我,为什么高中没有谈恋爱。其实在我高一的时候,发生了一个不好的事情。”丁峻点上一根香烟,烟雾盘旋上升,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始用一种跟平日不同的,沉静而缓慢的语调讲起来:

“高中我有一个好朋友,是我网球队的搭档。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训练,回家还要打电话聊天...你懂么,就是除了睡觉都在一起。我之前从来不觉得我喜欢男生,但我知道我喜欢他。而他...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吧。训练完大家都会一起冲澡,偶尔也会勾肩搭背的或者抱在一起,但只有他的身体接触到我的时候,我会有反应。”

钟映旗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丁峻一边抽烟,一边在旁边的樱桃树下走着,头垂得低低的,似乎在看着脚下,又似乎在追忆往事。丁峻继续道:

“在学校的天台上,他第一次吻了我。我从没和男生这样过,但我很喜欢。我喜欢他,也喜欢跟他接吻。后来我们又一起探索了很多,也了解到了世界上有同性恋,也有双性恋。那一年我十六岁,我的爱人在身边,我们彼此相爱,我从没感到我和别人不同...我感到很幸福。”

钟映旗听到这儿,不禁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男生时,那种茫然和困惑。青春期的男生,都对自己的身体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好奇,对那些突如其来的冲动有着本能的害怕、憧憬和羞涩。探索、发掘和掌握自己的**,是成熟的过程,也是成长的标志。美国对这些向来更开放些,不过钟映旗也只跟最亲近的人透露过自己的性取向。

丁峻上次跟自己说,他不喜欢其他男性,其实是另有隐情吗?

“后来省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选拔赛。我和他都入围了,并且成为了决赛的对手。只有第一名可以被选上进入国家队的培训营,而不出意外我肯定会赢。我不在乎能不能去国家队,但他很渴望。他说这是他的梦想。”

“所以你放弃比赛了吗...”钟映旗感到喉咙有些发干,这个故事的走向让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看着丁峻的侧脸,丁峻似乎在沉思。烟已经快要燃尽,在黑暗中有一点红色的火焰在跳动。

“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我想让他开心,我想...让他赢。比赛前一天,我约他出来,我想告诉他我打算退赛,但他没有接我电话。晚上,我们全家正在吃饭,林叔,就是林芮的爸爸,当时是他们单位宣传科的。拿着一份材料来了我家,说有人爆料我...性骚扰男同学,并且长期校园霸凌,还把我们曾经开玩笑拍的照片...就是那种很亲密的照片,发到了网上。当然,只给他打了马赛克。”

钟映旗感觉自己头皮一紧。这种**裸的羞辱和满含恶意的攻击,加诸于一个十几岁、前途无限的少年身上,还是在他已经决定为了爱情做出牺牲时,这将会是多么大的一个打击,无异于是对于他刚刚开启的运动生涯当头一棒。

钟映旗虽然不赞同丁峻放弃比赛的决定,但青春期荷尔蒙作用下,人是会表现得非理性而异常固执。他不禁有些着急:

“是匿名举报么?不承认就好了。如果实名,那他也会受影响啊。”

“第二天的比赛,我和他都没有去。最后他也没有去国家队。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当时互联网还没有那么发达,因此也就是一少部分新闻报道了这件事。不过我父母的单位都收到了那份举报材料。还是有很多风言风语...爸妈和丁睿都气疯了,要我澄清这件事,要带我去他家找他对峙...我做不到,钟哥,我真的做不到。”

钟映旗叹了口气。他实在很难理解,丁峻为什么会选择逃避。在他看来,这件事情虽然无论如何都会产生负面影响,但完全可以转移目标或者公开指责对方捏造信息,至少也要当众澄清事实。做一个同性恋至少不犯法,但校园霸凌和骚扰就让丁峻的形象无可避免地滑向了负面。

但他再冷血,再缺乏共情的天性,也知道此刻应该沉默。如果不能安慰丁峻,至少没有资格指责曾经那个只有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年。归根到底,他没有错,他不该承受这一切,但他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了所有,指责、异样的眼光,熟人圈子里流传的私密照片...钟映旗不忍心继续往下想。

“后面我转学了,我哥和我爸想了很多办法,最后终于是没人再提这件事了。我在新学校就天天训练,学习,什么都不想,最后高考发挥得特别好,考到了北京的学校,世界排名也一点点在进步。你说,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了。”

“算啊,怎么不算。你已经很勇敢了。”钟映旗走上前去,轻轻地用手臂环住丁峻。丁峻此时正有点失神地站着,没有动。

“到了北京,终于没有人再记得这件事。我突然感觉像是被浸在水下很久很久,终于能浮上水面呼吸。我跟很多人暧昧,不断跟新的女孩交往,她们都喜欢我,对我那么温柔,跟我聊我喜欢的话题...但我只想要快乐,我不敢去爱了,钟哥。”

丁峻这时抽出手来,紧紧地抱住了钟映旗,把头埋在他的颈窝,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半晌没再说话,钟映旗也没开口,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在安慰一个从噩梦中惊醒的小朋友。

“我不想跟你说这种沉重的话题,你已经有很多事情要去想了。”丁峻的声音很低落,不过情绪似乎恢复了点,“钟哥,你就当我是为之前的感情生活在找借口吧,你说我不忠诚,说我喜欢新鲜感,我都承认。但我只想要你的答案,我想听你亲口说,你也爱我,你不会离开我,我就能保证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我当然爱你。我爱你。”钟映旗轻柔地吻着丁峻的嘴唇,似乎想用这个浓烈到化不开的吻,证明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不会离开你,除非在一起会让你受伤。”

丁峻没有说话,而是热烈地回吻他,直到钟映旗感到呼吸不畅,他微微气喘,说道:

“回去吧。冷。”

丁峻非要跟着他进屋,钟映旗不想发出太大的声音,最终还是妥协了。关上房门,丁峻把自己羽绒服的拉链拉开,盯着钟映旗说道:

“钟哥,我里面什么都没穿。”他把外套甩到一边,年轻运动员那健硕的肌肉就这样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在光滑的皮肤包裹下,显得健美而极富弹性。搭配上丁峻那俊美异常的脸庞和异常执着望着自己的眼睛,钟映旗感觉脸上微微有点发烫。他避开了视线,不过丁峻走过来,固执地捏着钟映旗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即使受伤,我也想你爱我。我不介意受伤,我可以为了你去死。”丁峻的表情非常认真,他说的话也毫无夸张的意味,似乎仅仅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只要你爱我。”

说罢,他按灭了床头的灯,把钟映旗压倒在柔软而宽大的双人床上。钟映旗感到雨点般的亲吻落在自己的嘴唇,眉毛,眼睛,紧接着缓缓下移。他没有反对,紧绷的身体也在丁峻那温热的怀抱里渐渐放松了下来。

理智,冷静,分析....这些算什么?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再去想了。他只知道眼前这个想要全身心占有他的人是真实的,他那紧致细腻的皮肤和肌肉是真实的,他给自己带来的疼痛和极致的愉悦是真实的。丁峻让他不再是自己,让他失去理智,却也让他欲罢不能。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纱照射进来。屋外温度很低,北风呼啸而过,而最靠近左手边的房间里,气氛却炽热到化不开,充斥着无数颤抖着说出的情话,**时压低了声音的呻吟,以及丁峻反反复复让钟映旗说出的那句话:

“我爱你,丁峻。我只爱你,我最爱你,我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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