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眼青衣 壹

他从不信,但鬼神之说总归要敬。

一旦碰上,会发现鬼或无人狠厉。

— —

邬行厌近来精神很不好,睡觉总是睡不好,频频惊醒,醒后又迷茫梦中发生何事。

他全当这一切是近日来太过劳累。

邬行厌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抬目看起了正对着的窗外的夜景。

今日月圆的很,也十分明亮,连带着星都是闪烁异常,但从他这儿看去却是阴云遮盖。

几片阴沉的黑云牢牢将明月和一切光亮都遮住了,像是,针对他一般。

想法刚冒出,邬行厌就嗤笑一声,自己出洋留了个学还把脑子学坏了不成?

关掉台灯,邬行厌洗漱后上了床,已是亥时,他不能再熬了。

房间漆黑一片,窗帘将外面一切都遮掩住,窗户明明关着却有风吹进。

那缕风轻轻探入穿过窗帘,吹过床边,邬行厌在外的胳膊被激起一阵鸡皮疙瘩。突然,一声细细的猫叫传来,从窗外传来的。

紧接着,黑色毛茸茸状的东西一跃而进,落到了床尾,他通身为黑,猫瞳为金,此刻正慢条斯理的舔舐自己的爪子。

它舔了半晌,发现床上的人这次睡的十分深入,于是无奈的跳到床头,毫不留情的一个飞扑落在了邬行厌的脸上。

正在睡梦中,突然一片毛茸茸的触感贴在脸上,说不出的诡异感立马将他拖出了梦境。

邬行厌立马起身,玄猫落在了被子上,见邬行厌盯着自己,金色的瞳微眯似乎在表达不屑。

邬行厌觉得十分怪异,十分的怪异。

他明明记得自己睡前特意将门户紧闭,可是现在满室冷风,还多了一只黑猫。

邬行厌立马下床走到窗户边,哗啦一下拉开窗帘,仔细检查一番。

窗户的确关的严实,哪怕是风都不该进来的。

邬行厌打开灯,转身走向那只黑猫,轻而易举的捉住了它,而猫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或应激。

邬行厌这才看出这猫的不同来,通身的黑又搭金色猫瞳,这不是二舅常讲的通灵玄猫吗?

真的有那么奇幻吗?

邬行厌不信,也不在意,随手放下猫。

看这情状怕是只流浪的,留下来做个玩趣也好。

邬行厌再次走到窗边检查,他还是觉得太过奇怪。他透过窗往外看,这次看到了明亮的玉盘,它正散发着碎银般的冷光。

看的入了迷,邬行厌再转换视线时眼睛有些干涩,随意向下一瞥,便停住动不了了。

邬行厌的房间在别墅三层,有着最好的观景台,可以清晰而宽敞的欣赏园林之美和戏台上的演出。

现下,怕是已到了子时,而楼下的凉亭处,有人。

凉亭坐落在三掌宽的小溪环绕的中央,溪上还飘着几朵粉瓣黄蕊的莲花。

凉亭里的人,站立着一动不动。

身穿的好像是件青色衣裳,头发出奇的长,应是位女士。

邬行厌从未在家中见过这身装扮的人,不由得疑惑起来,正待凝神仔细观察一番……

那人陡然转过了身,一张煞白的脸直直撞进了邬行厌的眼里,邬行厌魂一颤,不可否认自己被吓到了。

但他素来不信不怕,没有退缩,仍旧盯着人家看,这才看清。

一张煞白的脸,巴掌大小,唇殷红如血,戴着点翠头面华丽非常,只是双眼似被抓挠全是血痕,远着看颇像两个血窟窿。

这……是人?

邬行厌几乎下意识明白了,这根本不可能是人,人怎么可能长成这个样子,人怎么会在半夜三更的唱戏?

邬行厌汗毛直立,额头冷汗不禁涔涔,却忽的听耳畔传来一声细细的轻叹。

宛转歌喉,似有“余音绕梁久回旋”的意蕴。

的的确确是“久回旋”。

“深闺只见新人笑,因何不听旧人啼……”腔腔调调是怨情与苦痛,不甘与愤慨。

可是,找错了人啊。

邬行厌抱着猫躺回了床上,听了一夜的戏。

清晨起来时精神萎靡,眼下青了一片。

家里的管家一看自家少爷就开始唠叨:“少爷您这,您怎么又熬夜啊!‘阳气尽则卧,阴气尽则寤的’的道理……”

邬行厌无奈的等自家老管家说完,然后才为自己辩驳:“我只是没睡好。”

管家名邵司宜,今年已是六十,从小随着主家学习管理家中事务,如今身子骨也硬朗得很,一听少爷这话就开始担心:“前几日少爷就说过睡不好,正巧我今日约了位中医,少爷去看看?”

邬行厌想起前几日醒来时的头痛心闷,应了。

泊城,此时正值炎夏,火热的太阳挂在头顶上焦的人心烦气躁。

泊城多树多雨,也抵不住这夏的热情。

邬行厌坐着车到了医馆,下车抬头一望。

秀颀的楠木匾,金字刻画“橘井泉香”,医馆不大门面却气派的很。

走进,有小厮来问,家仆童三递交纸契。

小厮立马引人前往,“邬少爷,既是预约便是贵客,但是今日林大夫实在难做。您不知呢,上一位来诊病的是东城头的兵痞子,一来就要磨上好几个时辰……”

邬行厌听懂,淡淡点头:“无妨,我稍等一下就是。”

小厮听闻又多说几句客套话,上了茶忙离开了。

时间不算太久,等了不过一刻。

邬行厌前往时路过一人,那人一身的黑色西装,领口大敞着还能看见几道刀痕,身高八尺,举头投足间满是不羁的张扬。

这是……那位兵痞子。

传闻中剿匪无数、行事肆意的向今桓。

邬行厌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转身进了房间,只是不知,传闻中医术精湛、恩泽如春的林大夫竟是位清俊明朗的青年。

一身的竹青色长衫,端的是温润知礼的君子模样。

邬行厌临走前瞥到他颈侧的红痕,没说什么。

到大堂,等童三拎上药后就上了车。

晚间,邬行厌皱着眉喝完了中药,苦到说不出话。

拿过旁边的清茶一口气喝完。

“希望,今晚能睡个好觉。”邬行厌淡淡道。

再一次,关紧门户,邬行厌抱着猫睡了。

室内钟表嗒嗒轻响,黑夜探进房间融合入寂静。

“喵~喵……”玄猫又开始扒拉邬行厌,从他怀中跳出后沿着缝隙扒上窗台,蜷成一团安详的待着,一双金瞳隔着玻璃静静的看着楼下,亭里的女人。

看了一会儿,猫又上床蜷在床尾一副好整以待的模样,悠然慵懒的模样又全是不屑。

邬行厌眉头皱起,猛然起身,又霎时落下……靠在靠枕上使劲的揉着脑袋。

邬行厌觉得头脑要爆炸,耳畔一直是凄柔的戏腔,好像有人在他床边放了留声机循环播放着戏曲一样。

正郁结着,忽觉戏声愈来愈大……愈来愈近。

邬行厌一抬头。

一抹青色身影正立于他床尾,此刻衣角纷飞、青丝如瀑,血红无眼的脸正对着他。

这才更真切,原以为是红痕遍布,其实根本是没了眼睛,眼眶又被撑涨变大到几近破裂。

邬行厌是头一个,见了鬼还要仔细察看的。

真真儿是个特立独行的。

那鬼,见邬行厌盯着自己慢慢露出了一个能吃人的微笑,因为狰狞的笑让嘴里的黑血没了屏障,淌淌而出,淅淅沥沥流在了地板和青衣上。

邬行厌一把扯起被子蒙在身上,全然没察觉他的猫不在了身边。

等轻轻的猫叫声从被子外传来时,邬行厌才悄悄拉开一个角往外看。

床尾的身影不见了?

下一刻,头上阴凉吹过,一滴黑血落到他抓着被角的手上……

……

慢慢抬头,无眼的血洞正凝望着他,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邬行厌晕了过去。

青衣鬼在床头又静静盯了他一会儿后,离开了。

天光大亮时,邬行厌缓缓睁开了眼。

恍惚着像是去了一趟天国,邬行厌立马环顾四周,确定没了那道身影才放下心。

什么情况,为什么自家院里会有鬼。

邬行厌已经从为什么世界上有鬼这种思想转变为了为什么鬼会无缘出现在自家。

邬少爷接受良好,并准备着手请鬼出门。

吩咐管家找了一堆的能人异士来驱鬼,甚至仗势大到街坊里有人传邬大少被鬼上了身。

……邬行厌一脸难耐的看着泼狗血、烧符篆又跳大神的。

一通折腾,夜晚,邬行厌醒来又见到了那位无眼青衣。

邬行厌近乎放弃了,那位鬼也不做旁的,就只是盯着他,让他心下难安。

于是,邬行厌换了路径。

查出青衣的身份,为她断绝心中苦楚,送她投胎。

想起那晚耳旁的“深闺只见新人笑,因何不听旧人啼。”

“秦香莲……”邬行厌喃喃着。

邬行厌虽不太爱听戏,但架不住父亲是个有名的戏迷,从小跟着也是听了不少的戏。

而《秦香莲》又是经典曲目,这其中讲的可是告夫无情无义之事。

而这无眼青衣看起来又怨气冲天,或许……是与秦香莲同病相怜却报仇无门。

甚至,无辜枉死。

第二天一大早,邬行厌就直奔泊城最大的戏园子。

说起泊城的戏园子,有一家独大,城西的寄梨园。

原是夫妇二人搭伙唱卖,后来赚足了本金招揽人才又新建戏园,搭起了戏曲大台。

夫妻二人待人真诚又懂得经商之道,这戏园被打理的很好,生意火爆又名气远扬。

邬行厌到时正唱着《锁麟囊》,这梨园的经典曲目唱的是韵味十足,否则不会极富盛名。

邬行厌命人找来了管理人,询问近来的情况,是否有人员失踪,是否有怪事发生……

管理人这一听,直接将自家老板请来了。创始人之一的黄清溪,正是夫,而秦潇怡是妻。

黄清溪听了问题后立马愣住,随后镇静下来忙问邬行厌是否听到了什么事。

邬行厌随口一答:“身着一青衣,极擅唱香莲。”

不得了,黄清溪一听泪流满面,忙不迭道来:“少爷有所不知,我家内人名秦潇怡,她极擅长唱的就是《秦香莲》,只是已有一月未见,贴了寻人帖,报了警察署,园人苦苦寻了几日至今仍未找到……”

“我又终日做梦,日日梦见我妻让我寻她,她说她过的好苦,凄情满肠、不见天日啊。”

“这几日,我真是日夜难安。”

梦中惊醒后又看到鬼是怎样一种体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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