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行厌这一听,不自觉皱眉。
心里哀叹恐怕那位秦夫人已是阴阳两隔。
邬行厌又问:“她给你托梦,可有说她身在何处,何种苦楚?”
黄清溪摇了摇头,说:“我那夫人说,她无法透露。”
如此奇怪,人已死,托梦寻凶怎的还说不得了?或许是此中有什么蹊跷?
邬行厌回了家便只身前往凉亭,这凉亭乃榉木所制,是重檐亭的式样,可是在他小时就存在了的。
周围环溪又意境唯美,是他常来之处,可是丝毫没能察觉不同之处,那为什么秦潇怡每夜都要于此唱戏?
邬行厌于凉亭旁走来走去,又在外围将外围柱、檐枋、角梁、由戗等结构看了个遍,没能发现一处改动的地方。
或许,在更细微处。
邬行厌招来几个家仆随他一起找,三三两两的或在亭子里,或在亭子外,都扒着木头细细的看着。
突然,童三大叫一声:“少爷!这儿有发现!”
邬行厌立马走过去,向童三指着的地方看去,在檐枋与外围柱交接处的一小块木头上有几处划痕。
远远瞧着就是几道划痕,童三眼神儿贼神,看的极准,邬行厌又去另外五个角看了,不出所料,每个角都有这些划痕。
邬行厌自是看不懂这些划痕是何用意,但是前几日那些“能人异士”又让他敬而远之。
这下,如何是好……
邬行厌照着划痕画在纸上,回屋细细观察。
傍晚,邬行厌还在看书,几本有关风水阴阳的古书,但是看了这么久仍旧一无所获。
邬行厌摘下眼镜叹了口气,再一低头发现右手旁的稿纸上多了一行醒目的字。
那一行字像是书法,墨迹渗透纸张还泛着淡香。
邬行厌庆幸自己好学,也算是博古通今,倒是读懂了那句书法的意思。
“丑时一刻,凉亭会。”
夜半三更的,鬼约见面。
何其诡异,但出现的又恰如其时,不妨一去。毕竟,那鬼若要拿他性命大可现在就出手,何必特意约他出去。
邬行厌等着,到月华漫天、寂静无声,园中了无人影时……
就,出现了鬼。
邬行厌虽不怕不在乎,但终归是爱惜自己的,他并不想随随便便的入了别人的套,于是,时间到时,邬行厌还在房间里,正站在窗户旁紧紧盯着凉亭。
一道身影是青色的,邬行厌很熟悉,那是无眼青衣。
但此刻,真又多了一道身影,玄色的,还十分高大,哪怕得远都能瞧出他的厉害,无他,因为无眼青衣此刻正蹲在凉亭一角瑟瑟发抖。
……
邬行厌刚要离开,便让那玄色鬼看了个正着,只见那鬼满面笑容,抬起苍白的手远远的朝他挥了挥。
邬行厌下楼。
凉亭里,邬行厌细细看了那鬼一番。
一身的古装,玄色衣袍却绣金纹,衣冠齐楚的,整个人像是绫罗绸缎堆砌出来的。
但邬行厌不禁皱眉,因为这鬼周身黑雾萦绕带有血气,给人一种动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狠厉感。
自己是,与虎谋皮。
却不想,那鬼出奇的好说话。
“吾名道矢炁,乃万年厉鬼,道行颇深……”
“我本封于你那块玉佩中,前些日子你不慎受伤滴血落于其上,破了封我之屏障。”
邬行厌想起此前玩刀时划伤出血的事,那时玉佩微微发热他还以为是体温沾染,不想竟是放出了个厉鬼。
邬行厌闻言淡淡嗯了一声,“所以?”
道矢炁爱极了他这副冷傲的模样,“所以,我将追随你,准确说我会一直受佣于你,做你的鬼仆。”
这话说的极为忠心,甚至语调都是柔和的。
但邬行厌就是觉得自己被一匹凶狠恶狼盯上了,不撕下一块肉不罢休的那种。
而道矢炁后一句话又是彻底断了他的退路,“少爷啊,这禁制就是如此,你我都解不脱,你哪怕不愿意也得任我跟着,此后你我将形影不离,日夜相伴……”
道矢炁的话说的正经有礼,却是透露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对上一个万年厉鬼,几乎毫无胜算,邬行厌很识时务,客气应下:“既如此,此后请多指教。”
这时,道矢炁一挥手,一角的青衣缓缓飘了过来,她舌头被割无法言语,这也是她一开口便黑血霎时流出的原因……
这是多深的仇怨,如此对待她。
想起每晚的吟唱,邬行厌倒希望那是青衣亲自动口的了。
邬行厌皱了皱眉,道矢炁自然的为他讲解:“主人有所不知,这凉亭六角都被刻了缚魄咒,六角分别为朿、攴、甬、歩、仯、眚,而刻画的其实是其简化后的符号。”
“这缚魄咒大有来头,非有才之人能画,需得天赋异禀才行。”
“这冤魂日日被缚于此处,只得夜晚现身痛诉苦楚。”
邬行厌疑惑:“为何将她缚于此处?”
道矢炁用手摸了下木柱,轻飘飘的道:“这重檐亭是古时旧物吧,战争纷乱又死伤无数,它见证过太多死亡与血腥,用来缚刚死之人之魂魄最好了。”
邬行厌更为不解,泊城本就是古时朝都,留下的旧物千千万万个,为何偏偏选了他家里的一座凉亭呢。
道矢炁其像是明白出他的想法,轻声一笑:“那只有问问你家里的某位,为什么愿意干杀人缚魄的事了……”
家里的某位,邬行厌心里一阵恶寒,没想到家里竟有这般人物。
邬行厌亲眼见过无眼青衣的惨状,也知她为冤魂,如今又得凶手在他家中的消息,胸口一阵闷火。
家中上下主人、家仆都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个族群里的,邬家世代怀瑾握瑜,紧抓德行和心性,何时生出了一个虐杀女子的人渣!
邬行厌一夜未睡,清早喝了杯咖啡醒神,立马召集了邬家上下来寻那人渣。
邬行厌没想打草惊蛇,只是小小开了个让人易心慌的口子,此后这口子由谁来主动补……
那就是谁真的慌了。
邬行厌看着呜呜泱泱一群人,清了下嗓:“无甚大事,只是近日这凉亭总是让我觉得阴嗖嗖的,想让人给拆了,但这又是家中久传之物,大家又爱它的紧,所以我想询问下大家的意见。”
众人一听忙谈论起来,说喜爱当真说不出什么,景色韵味这东西又于他们无用,家里的大主子要拆便拆,还来问一问他们,当真是个公正又民主的主儿。
众人纷纷举手示意同意拆除。
没有一个人不举手,邬行厌淡淡一笑。
他要将这声音说的再大些,才好让心怀不轨之人前来揽活,遮掩事实……
下午,邬行厌懒懒的喝着下午茶,湖旁的风吹来拂去几分热意,头顶的柳枝翠绿着摇晃。
邬家不仅是泊城的独一份儿富贵,更是泊城有名的书香世家,家教严谨且处世清正,这园子是老一辈传下来一直扩建到如今的。
这园中曲折游廊建于月见湖上,又有墨山小座为园心清泉作靠,水软山温的韵味造就这一更虔园。
邬行厌往日最爱来这月见湖边品茶,他虽是个留洋高知分子,但不爱什么紧迫规正的生活。
平日撰写些文章和新闻稿子就足够了。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学习新事物,扩充眼界提升自己。
正赏着湖景,身边的童三告知有人来了。
邬行厌瞥了一眼从廊上穿过的人,唇角微勾,鱼儿上钩了。
邬赦一气喘吁吁的跑来,他中午就出去采买去了,谁知刚回来就听闻拆除凉亭一事,心说这可如何是好,亭子不在了该如何藏尸。
邬行厌偏过头看着他:“邬一,何事这么慌张?”
邬赦一,常称邬一,是邬家三个小管事的其中之一,常管物品采买。
邬赦一努力平复呼吸,“没有没有,就是兴奋,我这回来一听这凉亭的事就急忙来揽活献宝了。”
“少爷,我认识一工匠技工绝妙,绝对把这事儿能给您办的妥妥的!”
邬行厌听闻装作思忖,半晌轻嗯一声。
邬一连谢几声忙不迭走了。
动工这几日院内不允人来往,只有邬行厌住的这栋三层楼在旁。
而邬一若要掩人耳目将尸体运出,自是要避开邬行厌,那么深夜就是最好的时机。
已至深夜,邬行厌藏在帘后看着亭外忙活的一群人。
邬一正小声招呼着人快点挖,怕人察觉又特意用的暗光,可惜……
等人将一个黑布包裹的人形物挖出时,邬行厌不慌不忙的打开窗开了一枪。
这一枪,响彻天空,惊了院内人,也召来了邬行厌早就埋伏好的人。
院内长廊里躲避的打手们一拥而上,不过片刻就将那些人羁押在地。
邬行厌缓步下楼,踱步到瑟瑟发抖的邬一身前。
邬一被压着,还硬生生支起来给邬行厌跪下,一边磕头一边哭喊求饶。
邬行厌不想多言,用手枪抵在邬一前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明白?”
邬一连忙点头。
邬行厌扣上扳机,“第一个问题,人是谁杀的。”
邬一颤着回道:“是,是我。”
邬行厌点头,“很好,第二个问题,她因何而死。”
邬一听此有些犹豫,却被枪口狠狠顶了一下,立马回答:“因……因他丈夫。”
小厌在开枪耍帅时,小炁:这是何物?(问号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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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无眼青衣 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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