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有怨灵残魂的兵器碎片?的确会有杀手用到,尤其是目标人物比较棘手的时候,不过顶尖杀手用不到这些。那种兵器你是禁不掉的,只要有不要命去古战场的家伙,还有黑市,总会有买卖。”纪无尝侃侃而谈,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同门被卖了个底儿掉。
但他说得实在有理,杀手惜命,刀尖舔血,用一些危险的兵器有时也是迫于无奈。
沈庭燎对温越道:“丁小伍家里的煞气很重。”
煞气也属于邪秽的一种。
温越稍稍坐直了一点:“嗯?”
沈庭燎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那里有一个风水局。”
陈一白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风水局造成了画里的狗被怨灵残魂附体?”
沈庭燎:“对。”
“这却好办,”陈一白自信道,“我把那只狗弄出来,不就破局了吗?”
“可我总觉得,这个局还透着些许古怪。”沈庭燎看向温越,“一起去看看?”
温越修长手指敲了敲桌案:“不去。”
沈庭燎:“为何?”
“我是来这儿吃饭的,对什么铁匠铺、风水局并无兴趣。”温越慢条斯理道,“你叫我去,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早就没关系了罢?”
陈一白与纪无尝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个情况?
“哦不对,”温越忽然想起来,“我们还是有关系的,你对我——”
“师兄。”沈庭燎打断他的话,“劳你走一回,算我欠你个人情。”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惨哪!”温越眸中含笑,睇他一眼,人已施施然站了起来,朝着酒楼外走去。
走了没两步,就听他师弟叮嘱纪无尝:“这个位置给我师兄的尊臀留着,他回来坐不到要闹的。”
纪无尝一脸僵笑:“好的。”
师兄弟相杀,刀刀不见血,人间奇闻,杀手也叹为观止哎。
丁小伍没想到两个人回来得这么快,还带着个游方道士似的神仙人物。
他此时的装扮跟画里的先祖几乎一模一样,年轻精壮的上半身**在外,汗水顺着结实的肌理流下来。
沈庭燎:“你胳膊上怎么有抓痕?”
“不小心擦碰的。”丁小伍放下手中铁锤,拿起挂在脖颈上的手巾抹了把汗,“官爷,找到办法了吗?”
“你这幅画有鬼,本大仙现在要抓鬼。”陈一白单刀直入。
“鬼?你,大仙?”丁小伍惊疑不定。
“作甚,看不起人?”陈一白轻哼,从随身小木箱里取出一支紫竹笔来,这笔通身光润透亮,笔芯用的是上好的荒原狼毫,饱满而富有弹性。
文心台文士的笔,便是他们的兵器了,而陈一白手里的这支,但凡是个识货的,都能看出到了极品灵器的级别。
就是这支笔,画出了那幅几乎以假乱真的桃源忘川图。
沈庭燎看着他提笔,在铁匠铺正中的画上添了根骨头。
然而那狗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动也不动。
陈一白:“奇哉怪也,狗儿狗儿,大骨头不香吗,你不喜欢吗?”
沈庭燎:“你这骨头干净得连个肉渣也没剩,狗都不吃。”
陈一白脸一黑,忍气吞声地在旁边又画了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约莫过去几息功夫,那只幼犬先是鼻子活了过来,在空气中耸耸鼻头,然后尾巴、四肢、躯干悉数活了,颠颠儿跑到五花肉跟前,先是谨慎地饶了几圈,接着警惕地四下看看,确认没有威胁,才放下心来,香喷喷地大口朵颐。
但陈一白没让它独享大餐,眼疾手快在旁又画了只体型矮小的花斑狗。花斑狗一成型,活灵活现,冲上去就要狗嘴夺食。
温越尽职地做了个看戏的:“精彩。”
幼犬虽小,脾气却大,根本不能容忍花斑狗的行为,两厢厮打起来,汪汪一片,狗毛乱飞。
陈一白奸计得逞,在画外的墙壁上画了个带钩的笼子。
花斑狗到底已成年,战斗力不容小觑,迅速咬了幼犬耷拉的耳朵一口,幼犬吃痛,嗷地嚎叫一声,刚叼到嘴的五花肉啪地掉在地上,被花斑狗一口叼走。
幼犬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地龇牙,短腿一蹬,朝着花斑狗扑去,而花斑狗逗引它一般,转头就跳进了等在画外的笼子,幼犬被夺食的怨气冲昏头脑,紧随其后,追着花斑狗的尾巴滚进笼子里。
就在这时,一只手提起笼子,连笼带狗从墙上取了下来,花斑狗摇着尾巴凭空消失,只留下幼犬一脸茫然地成了困兽。
丁小伍看得痴呆:“你是真大仙!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那,这事算完了吗?”
“没完。”沈庭燎开口道。
陈一白也察觉出一丝异样:“这里怎么变冷了?”
“三阴同道,大煞也。”温越适时接话,扮起道士简直信手拈来,“后院有诈!”
丁小伍悚然一惊。
沈庭燎压低声音在温越耳边道:“你但凡多说几句,也不会显得这么敷衍。”
“你但凡多诚心叫几声师兄,我也不会这么敷衍。”温越下颌微扬,“再说,效果不是已经达到了?”
丁小伍因打铁而泛红的脸颊褪色苍白。
占据了整座庭院的扶桑花灼灼耀眼,而与这热烈盛放的花朵相反,它们扎根的泥土正散发出阴冷腥气,这股腥气被浓重的花香遮盖了,如果是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沈庭燎踱步在花圃中,然后停在一处地方,掌心剑气盘旋,掘地三尺,扶桑花被连根拔起,潮湿的泥土翻了上来,腥气无所遁形,泥下之物尽皆暴露,在场众人都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色。
“怎么会?!”丁小伍双膝瘫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庭燎脸色也不大好看,地下的人正对他躺着,娇艳面庞被粗壮的花卉根系穿透,甚至整副身躯都这样诡异地被缠绕洞穿,像一具美丽的空壳。
女子的尸体被抬了上来。
沈庭燎对陈一白道:“你来看看。”
陈一白瞪眼:“看什么?”
“验尸。”沈庭燎道,说着皱眉扫了陈一白一眼,“怎么,你连这个都不会?”
江湖道上没有修道者必须掌握验尸技能的说法,但陈一白被这半是疑惑半是轻视的眼神激起了强烈的自尊心:“我当然会!”
沈庭燎目的达成,转头瞥见温越对他挑了下眉,一副悉数看穿的样子。
陈一白从木箱中掏出手套,冲女尸作了个揖:“姑娘,多有冒犯,还望勿怪……”
他嘴里念念叨叨,沈庭燎啧一声:“磨蹭。”
陈一白不以为意:“你们这些修武道的就是无礼。”
“你有礼,能感动到她开口讲话?”
“……”
沈庭燎在陈一白跳脚前一指女尸的手:“她的身体正在腐烂。”
陈一白大吃一惊,着急忙慌地开始检查。
“皮肤,还是完好的,内脏,内脏全化了!”陈一白脸色越看越差,“太古怪了,啊!大腿上有个印记!”
是个灵蛇型的印记,外面还纹了一圈符文。
沈庭燎神情严肃起来:“这是南疆的符文,巫族?”
三道视线齐齐聚在丁小伍身上,丁小伍此时已面如土色:“我不知道什么巫族!她是路过我家门口借宿的,谁知进来便死了!”
“过路人离奇死亡,你的第一反应难道不是报官?”沈庭燎淡淡道,“尸毒入体,经久不愈,关于你胳膊上的抓痕,为什么要撒谎?”
无需过多审问,丁小伍就汗涔涔地说出了真相。
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长途跋涉昏倒在单身汉家门口,单身汉救了姑娘,见其貌美便起了歹心,不料姑娘奋力挣扎,气若游丝,竟一命呜呼了。
“她,她死得突然,我昏了头,赶忙把她埋起来,又怕被官府的人发现,就想撤了那幅画的报案,结果官府说撤不了……”丁小伍瘫在地上,“别的我是真不知道。”
温越转过头,凝神望着地上尸体:“师弟,你看。”
沈庭燎闻声看去,只见女子刚出土时还鲜活的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融,一丝渣滓也不留地化作半透明的液体,薄薄一层覆在光润雪白的骨头上,腥气扑鼻。
所有人看着那骨头一寸寸开裂,竟然有碧绿的芽叶从中探出,长满了整副骨架,惊悚异常。然后那液体逐渐渗进骨缝中,骨骼变得干枯,幼芽得不到养料,又快速枯萎,最后这具诡异的尸体竟只剩下浅浅一层灰迹。
幼芽出现之时,沈庭燎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温越:“怎么了?”
沈庭燎脸色沉沉地摇了摇头。
丁小伍作奸犯科,应该由当地府衙带走处置,沈庭燎思索片刻,将其五花大绑扔在铁匠铺,让陈一白待在原地看押,然后同温越一道离开。
天青欲雨,乌云翻卷。
“师兄可还记得,死于大火的庄小蝶?”
“嗯。”
“庄小蝶死得尸骨无存,现场却有一股奇异的香味。”沈庭燎眉心蒙上一层阴翳,“今日我在那女子的骨缝中,又闻到了同样的气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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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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