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壹佰零捌 天命可违

俗话有云,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独孤一陵离开稻香村,拜入凌雪阁,便频频陷入幻梦,遇见南宫遇后,梦境越发逼真,令人难分虚实。

耳边水声荡漾,全身阵阵发凉,独孤一陵睁眼瞧去,只见墨色苍穹挂着一轮满月,大如圆盘,银辉倾泻,四下景物皆是镀上一层淡银,湖心岛上生着一株巨大古木,叶呈红色,随风轻摇,芦苇丛中花叶交灿,满眼雪白,犹似画中之景。

岸边平石负手立着一人,羽衣星冠,云靴华带,翩翩欲举,恍似谪仙,右肩浮着一盏蓝绿灯笼,下垂同色丝绦,华丽夺目。

此人容貌俊美,双目半合,隐有精光闪现,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若有似无,周身上下透着诡异神秘,令人心中无端发寒,正是南宫遇。

独孤一陵苦笑一声,自湖中半坐起身,伸手撩开额前湿发,略感无奈道:“南宫先生,你怎么又来了?”

独孤一陵初时对南宫遇多有厌恶,不愿与之多言,但南宫遇虽是频频入梦,却从未做出伤害之举,加之方士俱是身负异能,性情难测,他上次被南宫遇看上一眼,只觉全身发寒,犹坠阴冥,与之为敌实无必要,言语跟着客气许多。

南宫遇闻听此言,低低一笑,道:“许久不曾听独孤公子如此称呼在下,倒是令在下颇为怀念。”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富有磁性,有着蛊惑人心的妖异魅力。

独孤一陵微微一怔,细思过往,摇头道:“我不记得以前这样称呼过你。”

南宫遇轻笑道:“称呼都是空壳,独孤公子欢喜怎样,那便怎样吧。”

独孤一陵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倍感无可奈何,道:“敢问南宫先生,今夜找我又是所谓何事?”

南宫遇道:“湖水冰凉,待久容易受寒,独孤公子先起来吧。”

独孤一陵也觉寒意透入骨髓,连忙起身站稳,低头见轻薄里衣贴在身上,周身一览无遗,便道:“南宫先生,你既有事找我,可否提前知会一声,让我心里有个准备,下次我也不用躺在水中,衣衫尽湿,成为一只落汤鸡。”

南宫遇静静听完,嘴角微勾,说道:“一切皆是镜中水月,雾里看花,独孤公子若能领悟此语,便不会怪罪在下。”

独孤一陵本是心思剔透,聪颖过人,闻言心下微动,闭目细想,忽觉全身暖热,通体舒畅,再睁眼时,整个人已是换上干净衣裳,落在南宫遇身旁,不由惊叫道:“真的办到了!”

南宫遇点头一笑,道:“此乃独孤公子的心梦之地,你便是此间的主人,此间之事,由你做主,自是均能办到。”

独孤一陵不语,盯着他若有所思,南宫遇稍稍睁眼,眸中寒光一闪,道:“独孤公子,你是无法赶走在下的。”

一点小心思被他当面拆穿,独孤一陵大感尴尬,摆手笑道:“南宫先生说笑。”

南宫遇闭上双眼,袍袖清扬,眨眼失去踪影,再现身时,已在湖心小岛之上。

独孤一陵凌波踏水,缓步行至岛上,见树下多出一套梨木桌椅,顿时乐呵道:“南宫先生,我们可要促膝长谈?”

南宫遇在椅上落座,袍袖再挥,桌上现出两杯热茶,他淡淡一笑道:“每次都站着说话,独孤公子不累吗?”

独孤一陵想说不累,但他不敢抚其逆鳞,跟着在桌旁坐下,端起茶杯,只见杯中茶水金黄,清透明澈,一股清香扑鼻而至,不由赞叹道:“南宫先生,你这“通玄幽梦”之法真是神奇,竟连茶香之气都能与现实一般无二。”

南宫遇微微点头道:“独孤公子过誉,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独孤一陵抿口热茶,茶味苦涩,咽下肚后,舌尖又渐渐回出一点甜,心底更是佩服。

南宫遇缓缓说道:“独孤公子,一别已是半月有余,想来你已回到凌雪阁中,在下上次说的“灵梦魂法”,独孤公子可有兴趣再听几句?”

独孤一陵放下茶杯,仰首望向天上冷月,回忆一阵,方才看向南宫遇,道:“南宫先生曾说,“灵梦魂法”乃是一种高深莫测的奇特术法,若是修为精深,练至化境,可起死回生,甚或逆天改命。”

南宫遇微笑道:“说得不错。想不到独孤公子竟然全都记得,在下倒是颇感惊讶。”

独孤一陵皱眉道:“这门术法神奇玄妙,自是令我印象深刻,不知南宫先生提起此事,又有何用意?”

南宫遇不答反问道:“独孤公子,你可知世间万事万物皆循理而动,想要获得一样东西,便会失去一样东西。”

心知南宫遇非是找他闲聊,独孤一陵认真思索一番,点头道:“那是自然,若非如此,世间定会多出无数以逸待劳之人。”

南宫遇赞赏道:“独孤公子说得对。正因如此,世间万事万物获取时皆要付出一定代价,或是钱财,或是精力,亦或是生命。”

独孤一陵听到此处,心下微颤,只觉背后发寒,隐觉不安,道:“先生此话何意?”

南宫遇闭目道:“越是强大的术法,所受的约束便会越多,独孤公子应知一句话:‘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独孤一陵面色一沉,微怒道:“天命乃是虚无缥缈之物,何能由它来定我一生。”

南宫遇也不气恼,神色平静地道:“独孤公子此言极是,天数虽是缥缈难寻,难以揣摩,但不可否认,有时真会影响人的一生。”

独孤一陵皱眉道:“听南宫先生所言,似乎天命难以违抗,人力无法胜天?”

南宫遇轻轻一笑,道:“那可未必,在下修炼的‘灵梦妙法”便可令人起死回生,逆天改命。”

独孤一陵微惊道:“南宫先生曾说此法必遭天妒,以至反噬自身。”

南宫遇点头道:“‘灵梦魂法’的效用已超常理,自会被世间因果排斥,故而被施术者要承受莫大痛苦,施术者亦然。然而此法虽能助人逆天改命,事情也不会顺遂人意,甚或到最后,依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独孤一陵心中涌起强烈悲伤,难过至极,接口道:“就算如此,只要有一丝机会,也定要去尝试。”

南宫遇忽地勾唇一笑,道:“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有一分机会,谁也不会错过。”

独孤一陵心口阵阵发疼,痛楚漫至全身各处,他喘了喘气,方才问道:“若是‘灵梦妙法’失败,会有什么后果?”

南宫遇静静道:“被施术者将会陷入无间阴冥,永世不得超生。”

这话说得很轻,独孤一陵听在耳中,却如闷雷炸响,全身一阵颤抖,骇然道:“难道世间真有阴曹地府?”

南宫遇悠然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独孤一陵听得背生冷汗,联想平日所听所闻,更觉此人深不可测。

南宫遇双目微睁,目光落在他身上,轻问道:“独孤公子,眼下若有一个机会能令你回到过去,代价却是你的生命,甚或你的灵魂,你可愿意?”

此话似在何处听闻,独孤一陵略一深思,脑中立感一阵剧痛,只能皱紧眉头,抱头痛呼,痛苦之间,南宫遇的声音于耳畔再次响起:“独孤公子,但愿你能如偿所愿……”话音渐渐消散,最后了无痕迹。

待到疼痛散去,独孤一陵已是身处一间阴森地牢,身前静立一人,面容俊美,白衣染血,眼角一抹艳红刺目惊艳,他方要开口,白衣人朝他淡淡说道:“你总算来了。”

独孤一陵登觉心口抽疼,似被人用刀不停乱捅,差点疼至昏厥,满手鲜血顺着指缝流下,在地上砸开一朵朵血花,他再抬眼瞧去,那名白衣人倒在地上,胸前伤口深可见骨,血肉外翻,绽开满眼血色。

独孤一陵梦到此处,大叫惊醒,一时全身冷汗淋漓,汗水打湿额际发丝,忽听有人低问道:“做噩梦了吗?”

独孤一陵惊魂未定,只见夜色中隐见一双清亮眸子,盛满担忧,笼上一层浅浅暗影,他探手碰到那人眼角,指下触感滑润细腻,不禁叹息道:“太好了,眼下不是梦中。”

江潮抬身在独孤一陵眉间留下一吻,道:“一陵,师兄在这里。”

听闻此言,独孤一陵顿觉鼻间发酸,双手搂住江潮,埋首颈间,连连低唤道:“师兄、师兄……”

江潮抬手揽上他的腰背,侧头亲亲耳朵,柔声应道:“一陵,我在。”

独孤一陵一遍一遍地不停呼唤,江潮亦是不厌其烦地回应,他不安的心跟着慢慢落地,不由迷糊道:“师兄,一陵好困……”江潮低低说道:“快睡吧,师兄陪你。”

独孤一陵歪头在他耳后亲一下,又觉江潮在自己颈上落下一个轻吻,这才心满意足,安心睡去。

独孤一陵经此一番折腾,只觉全身酸软,困顿不堪,不知过多久,忽听有人在耳边大声喊道:“一陵哥哥起床啦——”

独孤一陵吓一跳,艰难睁眼,就见燕声两手托着脸蛋,趴在床头笑嘻嘻道:“一陵哥哥是大懒猪,羞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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