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一陵被醉酒折腾得不轻,他到后半夜,全然失去神智,分不清是梦是醒,隐约之间,似又梦见那名白衣人,与江潮一般无二的面容透着冷漠疏离,本是流光婉转的眸子唯余深沉暗色,透着令人心惊的寒意。
白衣人也不说话,只静静盯着独孤一陵,瞧着瞧着,面容忽地一变,似涟漪般微微荡漾,最后化为点点细纹消散。
梦到此处,独孤一陵登时惊醒,他睁开双眼,头顶是窑洞特有的高大屋顶,又躺一阵,才觉神智渐复清明,他坐起身,见自己身上换过干净里衣,干爽舒适,不禁怀疑昨夜之事到底是真是假,是梦是幻。
独孤一陵沉思之间,忽听房门声响,转头望去,便见燕声手里捧着一碗汤药,心下登时咯噔一声,升起不详之感。
燕声见他睡醒,两步跑至床头,将手中那碗汤药递给独孤一陵,犹如献宝一般,笑道:“一陵哥哥,给你。”
独孤一陵鼻端闻到一股淡淡药香,又见药汤清亮,不似前次的漆黑凝滞,心中稍安,问道:“声哥儿,这是什么?”
燕声将汤碗塞到独孤一陵手里,道:“这是江潮哥哥给你熬的醒酒汤,听江潮哥哥说一陵哥哥昨晚醉得厉害,连路都不会走,可是真的吗?”
独孤一陵想到下半夜的荒唐之事,立时脸上发红,轻咳一声,道:“哪有师兄说得那么夸张。”
燕声歪头道:“燕声今早看见江潮哥哥在不停揉腰,难道昨晚不是江潮哥哥背你回来吗?”
独孤一陵一听,脸上热度升高,他抬手碰了碰脸颊,热得发烫,又见燕声满脸好奇,板脸道:“当然不是,我可还没醉到那个地步。”
燕声皱起眉头,道:“难道江潮哥哥又受伤了吗?”
独孤一陵无言以对,只得转开话题,道:“声哥儿,我师兄呢?”
燕声终究是小孩子心性,闻言登时忘记方才的事,笑道:“江潮哥哥在准备早膳,一陵哥哥,醒酒汤需得趁热喝,不然可解不了酒气。”
到此刻,独孤一陵仍觉脑中隐隐作痛,胃中翻涌不歇,他端起瓷碗放到嘴边,仰头将醒酒汤倒入口中,下刻只觉口中一苦,涩得舌头发麻。
燕声见状,抬手捂住他的嘴巴,忙叫道:“一陵哥哥,你可不能吐出来,江潮哥哥吩咐得要全部喝完才行!”
独孤一陵是真觉喉间翻涌,难受想吐,但他口鼻被燕声一按,难以开口,只得皱紧眉头,将苦涩汤汁咽进口中,下刻才觉口鼻一松,得以呼吸。
燕声递来一物,笑嘻嘻说道:“一陵哥哥,快吃这个!”
心知此乃江潮故意之举,独孤一陵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见燕声手上拿着一粒圆溜溜、白花花的东西,张口含住,隔不一阵,便觉口齿留香,满嘴生津,却是一粒圆糖,心下又是一甜。
燕声忽地凑到独孤一陵耳边轻问道:“一陵哥哥,江潮哥哥这两日是不是受了风寒?”
独孤一陵抿着圆糖,鼻间嗯一声,甚是疑惑,燕声又悄声说道:“燕声听江潮哥哥这两日的声音不太对劲,似是沙哑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害上风寒所致。”
这话一出,独孤一陵差点被圆糖噎住,他用力咳嗽两声,方才把圆糖吞入肚中,这几日的**欢爱,他每次都不肯放过江潮,经此一番折腾,嗓子沙哑也在情理之中。
燕声见他面色难看,关切道:“一陵哥哥,你还好吗?”
独孤一陵摇摇头,道:“声哥儿,这事你问过师兄吗?”燕声皱眉道:“燕声还没说。”
独孤一陵连忙道:“这事你就别问了,师兄想是受了些许风寒,过两日便会好。”
见燕声点头应下,独孤一陵大感后怕,若是燕声直接去问江潮,以后他不知得受多少罪,他想到此,顿觉庆幸,上天保佑,又见时候不早,便打发燕声端碗出去。
独孤一陵揉揉酸疼的肩,两边都被江潮留下一个深深牙印,既觉疼痛,又觉高兴,等他收拾妥当,步出房门,燕声和江潮已在桌边落座,似在等他。
独孤一陵在江潮身边坐下,见他面上毫无波澜,不由心底发颤,小心开口道:“师兄,待会儿你有事吗?”
江潮正替燕声夹菜,闻言淡淡瞥他一眼,道:“怎么?”
独孤一陵听他声音确比平日沙哑几分,伸手在江潮腰上轻揉几下,道:“平哥和子缄哥出门走生意去了,平哥托我替他照料阿堂和幼豹几日。”
江潮略一沉吟,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独孤一陵回想一阵,道:“一陵依稀记得应是入夜以后,平哥给阿堂焖了一锅羊肉……”他说到此,尴尬地摸摸鼻尖,道:“剩下的,一陵便记不清了。”
江潮略略点头,道:“帮平哥儿喂阿堂和那群小豹子,不过小事一件,你一人足矣,又何需叫我。”
独孤一陵便道:“卓老爹说阿堂喜吃羊肉,又喜喝酒,昨日恰好平哥酿好一些猴儿蜜,存在卓老爹那处,只是一陵就一双手掌,如何提得动这么多东西。”
江潮眼见说不过他,只得点头答应。
三人用过早膳,独孤一陵等江潮收拾妥当,便要一起出门,再次赶往走马岭,临走之时,燕声翻出一件大氅递给江潮,道:“江潮哥哥,外面冷,你多穿一些。”
江潮面露笑意,抬手摸摸燕声的头,道:“燕声,谢谢你,不过我并不觉冷,倒是用不着此物。”
燕声失望地垂下头,难过道:“可是燕声看江潮哥哥声音都哑了……”
此话一出,独孤一陵见江潮面色一沉,眼中寒光闪闪,立时浑身一抖,背上渗出一层冷汗,他转头看向燕声,又急又气,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燕声又问道:“难道不是昨晚去接一陵哥哥,路上冻着了吗?”
独孤一陵立觉如芒在背,额上冒出细汗,他转眼瞧去,便见江潮嘴角微勾,透着些许笑意,只是眼里却是冷冰冰的,不透丝毫情绪。
独孤一陵心下发毛,大气也不敢出,隔了一阵,江潮总算转开目光,落在燕声身上,柔声说道:“或许真是如此,燕声不用担心,回头我自己熬两幅草药喝下去,便会没事。”
燕声对江潮的话深信不疑,点头道:“江潮哥哥可要记得吃药,若是症状加重,真害上风寒可就不好了。”他歪头又想了想,道:“奇怪,那为什么一陵哥哥就没事呢?”
独孤一陵听他口气,似是还想追问,连忙开口道:“师兄,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江潮轻应一声,抬手揉揉燕声的头,方才和他一道离开。
两人轻车熟路,乘风踏雪,过不多久,双双落在走马岭东南的谷地之中,独孤一陵牵起江潮的手,朝坡下行去,边行边道:“也不知是天公弄巧,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帮平哥采的草药,打的肥羊竟都在走马岭上。”
江潮任他牵着手,开口问道:“打几只岭上肥羊也需要我帮你吗?”
独孤一陵回头瞧他,笑道:“那当然,师兄可得给一陵压阵才行。”
江潮淡淡道:“若是你连几只肥羊都打不过,就给我去方寓院跟着新入门的弟子再好好学学。”
独孤一陵立时一拍胸口,道:“师兄放心吧,一陵定不会让你失望。”他左右瞧了瞧,见山高草低,四下无人,便停下脚步,凑到江潮面前,低声问道:“师兄,你莫不是真的害上风寒吧?”
江潮闻言,双眸微眯,道:“若我真的害上风寒,我便把你送到台首那里,重新安排他人负责教导你。”
独孤一陵闻言,连忙举手投降,道:“师兄,是一陵的错,一陵以后再也不敢。”
江潮摇头道:“你说的话没几句作数的。”
独孤一陵笑道:“许多时候,一陵说的话都是作数的,特别是在床上的时候。”
江潮闻言,抬头在他腰上掐上一记,淡淡道:“你还不去打肥羊,是想让阿堂和那几只幼豹饿肚子吗?”
独孤一陵痛呼一声,在他脸上飞快亲一下,道:“师兄等我,一陵去去就来。”他运起轻功,御风而行,片刻之后落在谷地之中,举目一望,便见不远处晃动着几个影子,走至近前一看,却是一群肥壮的山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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