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会过南宫遇，独孤一陵未曾再入梦境，他虽不知缘由，却乐得夜夜好眠，每每醒来都觉精溢神足，状态大好，心下更是高兴。

次日清晨，独孤一陵刚刚醒神，就听洛景明在门外叫唤道：“一陵，我要去明山馆，你要一道去吗？”

独孤一陵自床上坐起身，见窗外天色微亮，时辰尚早，便道：“我今日尚有他事，便不去了。”

洛景明去后，独孤一陵躺在床上又觉困倦，干脆睡个回笼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快至午时，他忆起李平之托，连忙掀被下床，更衣梳洗，拎着两把链刃赶往走马岭。

独孤一陵驾轻就熟，轻松猎到山羊，带至远门沟酒寮，他走近寮中，恰好卓老头也在，便上前招呼道：“老爹爹！”

卓老头挥挥手，一幅不想理他的模样，独孤一陵奇怪道：“老爹爹，你怎么了？”卓老爹道：“……吃伤了。”

独孤一陵只得道：“我还是借你的炉子用用。”他动作麻溜地焖好羊肉，向卓老爹告辞道：“谢谢老爹爹。你可要保重身体。”

卓老爹叹气道：“唉……真香。人老咯。”他取出猴儿蜜递给独孤一陵，道：“来，把酒拿上，给大猫送去吧。”

独孤一陵接过酒壶，随手挂在腰上，道：“老爹爹，我先去榆树梁给阿堂送酒肉。”

卓老爹捂着肚子，冲他微微摆手，独孤一陵道：“来日再会。”他步出酒寮，准备前往榆树梁，回首一望，一处不大的院子，几张陈旧的桌椅，却是一处好地方，他在这里见过寡言的李平，碎嘴的江子缄，八十二岁的卓老爹，三人闲聊过人生，喝过新醅的酒，还是举樽共饮，三日之约马上就要结束，不知李平他们何时才能回来？

独孤一陵脚下一动，运起凌雪轻身之法，奔向榆树梁，两刻钟后落在崖上，阿堂早已等在此处，五只幼豹围在脚边活蹦乱跳，嗅到羊肉味儿，细声细气地叫唤：“咪嗷~”

独孤一陵见它们两眼放光，不由笑道：“年轻真好。不过，你们也少吃点吧。”幼豹们歪着脑袋，叫道：“咪嗷？”

独孤一陵不再耽搁，将猴儿蜜与羊肉堆在一处，幼豹闻见肉香，登时扑上去，一个个吃得满嘴沾油。

独孤一陵见阿堂视线望向远处，在它身边盘膝而坐，问道：“阿堂，平哥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阿堂叫一声，也走到一旁喝酒吃肉，待到幼豹们吃得原地打滚，独孤一陵揪住一只放到怀里，笑道：“怎么样，我今日焖的羊肉味道不错吧？”

阿堂伸出舌头舔舔嘴角，忽叫一声，拔腿跑下山崖，眨眼消失在榆树梁林中。

独孤一陵抬头望望天色，只见晴空澄碧，万里无云，便搂着幼豹躺在地上，瞧看云卷云舒，剩下几只幼豹上前在他身边团团卧倒，渐渐打起呼噜。

独孤一陵瞧得好笑，伸手戳肚子上的黑团子，道：“你们可真舒服。”他说完此话，也觉微风阵阵，甚是凉爽，跟着两眼一闭，打起盹儿，神智迷糊间，忽听耳边传来焦急叫唤，睁眼望去，阿堂举步便跑，跑得很快，令人难以追上。

独孤一陵见阿堂甚是急躁，心中涌起不详之感，他立时半坐起身，胸前熟睡的幼豹咕噜滚到地上，它眨着迷糊的大眼睛，低低叫唤：“咪嗷？”

独孤一陵伸手在它头上揉一把，道：“真是抱歉，把你吵醒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睡吧。”

幼豹喉间咕噜两声，挪到一边，与剩下几只幼豹挤做一团，继续睡去。

独孤一陵深吸口气，缓缓站起身，江子缄说过若在主阁正门对面的山崖上寻不到李平，就到明山馆东南的山梁、肃命庭正北的山头去寻他，这几处都是李平在阁中惯常与阿堂相会的地方，不妨前去查看一番，试寻阿堂的踪迹，细细一想，站在三处高地向下望去，目之所及都是阁中最热闹的地方。

独孤一陵脚下一踏，整个人化作白影，跃上半空，他奔向主阁对面的山崖，隔不一阵，飞身落到崖上，却见面前一片空荡，雪地之上毫无人迹。

眼见此处无人，独孤一陵飞往明山馆东南的山梁，他在此地细细找寻，依是不见阿堂与李平的踪迹，只觉心中的不详之感越发强烈，令人难以忽视。

独孤一陵乘风踏雪，翻山越岭，跃上肃命庭正北的山头，只见雪地上残留一串脚印，延伸至林间，他立时醒悟，阿堂应是在寻平哥，只是太白山中恐怕已寻不到他的踪迹。

独孤一陵只觉胸堵大石，难以呼吸，忽听风声骤起，一人落在身后，柔声问道：“一陵，发生何事？”

独孤一陵猛地回身，便见江潮立在身后，一身白衣比崖上细雪白上数分，袖上血色格外刺目，似血液淌在雪里，带出两道血河，他不由闭上双眼，低唤道：“师兄……”

江潮察觉他的情绪不对，上前将独孤一陵拥住，轻声问道：“一陵，你的脸色不太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独孤一陵此刻心内难受，顾得此间会否有人经过，他抬手搂住江潮的腰，直到两人身子紧贴，方才长出口气，睁眼望着江潮，道：“平哥和子缄哥，他们还没回来。”

江潮闻言，神色一动，他半垂眼睑，道：“你去找过他们了吗？”

独孤一陵点头道：“我在平哥常去的三处地方都找过，到处都没找到他们的身影。”

江潮道：“走生意的人当归未归，恐怕……”

独孤一陵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哑上几分：“师兄，你是说……”

江潮抬眼瞧他，右手在他背上轻拍几下，安慰道：“别慌，此事尚有转机，你可知道他们这次出去走生意是去了何处？”

着急也是无济于事，独孤一陵放开江潮，想了一阵道：“子缄哥说过他们这一趟是进城，他还答应给卓老头带东西，好像是叫孔雀罗……”

江潮听后，沉吟道：“孔雀罗……好像是河北道恒州织造，几大主城之中，长安售出最多。”

独孤一陵立时道：“师兄，我们去长安看看。”

江潮望眼天色，眉头皱起，道：“眼下天色已晚，就怕我们下山之时，长安已先关闭城门。”

独孤一陵一听此言，怔在原地，难以答话。

江潮抬首在他眉间轻吻一下，道：“拔仙台上有快马，日行千里，教程极快，若是我们立刻出发，定能在闭城前赶至长安，探明消息，还能及时赶回。我们去央拔仙台的管事，送我们去长安试寻一番吧。”

二人运起轻功，自崖上飞身而下，朝拔仙台掠去，两人行至院中，便见前方立着一名身形精壮的凌雪弟子，脸上尽是伤痕，显是历经世事沧桑。

独孤一陵上前道：“大哥，劳您送我们去一趟长安。”

拔仙台管事沉脸道：“这是公器私用，被发现了我就跟凌捌零一样，知道不？”

独孤一陵此刻心绪不宁，急急地道：“大哥拜托了！”江潮适时开口道：“管事，请你帮一次忙吧。”

拔仙台管事瞧着江潮，微皱眉头道：“你入阁这么久，怎么也这么不知事，公器私用可是大事，若是被发现……”他又仔细看看独孤一陵神情，摇了摇头，道：“唉……就这一次。”

独孤一陵闻言，大喜过望，连忙谢上几声，他依着管事指点，和江潮各自挑选一匹快马，两人马不停蹄奔下山去，终在闭城之前赶至长安城外。

独孤一陵之前来过长安城，却未全城逛过，眼下不知该去何处寻李平二人，江潮知他心中所想，道：“我们先进城看看吧。”

独孤一陵点了点头，忽地一皱眉头，道：“师兄，我心中好怕。”

江潮静了半晌，方才道：“一陵，不论结果如何，你终要面对，怕，并不能解决一切事情。”

两人进到城中，几名长安百姓围着告示栏低声谈论，独孤一陵目光一扫，瞧见栏上一张海捕文书，令上朱红钤印，绘着两张人像。

名唤张羽的人，生着李平的面容，江子缄和李七长得一模一样。

开始下刀子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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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壹佰贰拾贰 故人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