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熹微,洛景明在外敲门,大声喊道:“一陵,起床,我们该出发了。”
独孤一陵睁开双眼,只觉头疼不已,似针扎般的疼,他抬手揉揉发疼的额角,无力回道:“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洛景明嘿嘿笑道:“让我猜猜,你昨晚是不是又孤身一人,难以入眠?”
独孤一陵见他恢复精神,心中自是高兴,又听他调侃自己,登时没好气地道:“去你的,还不都是你害的!”
洛景明不满叫道:“怎么能是我害的,我昨夜就寝的时候也不算很晚吧。”
独孤一陵实在没力气和他斗嘴,只得连连应声道:“是是是,你说得对,你再不走,我又开始头疼了!”
洛景明长笑一声,颇为得意地道:“我先去肃命庭找裴宁,待会儿在拔仙台上集合吧。”
洛景明一走,屋中登时落针可闻,独孤一陵待到头疼消逝,方才掀被下床,更衣梳洗,他将那两把链刃负在身后,带上随身行李,推门而出,先往主阁广场,去寻到杂货商人张思南。
张思南年纪不大,尚是少年,身上搭着一个大包袱,模样虽是可爱,神色却极为狡黠,独孤一陵取出李泌所赠的毛笔,上前说道:“你便是张思南吗?我这有只李泌先生用过的旧毛笔,劳烦给开个价。”
张思南闻言,面露喜色,接过毛笔察看几眼,便取出银钱交到独孤一陵手里,笑道:“先生用过的毛笔,小南转手就能卖个好价钱,嘿嘿!”
独孤一陵掂掂手中银钱,忽感吃亏,他随手将银钱揣进怀中,转身欲走,忽听张思南叫道:“诶,等等!”
独孤一陵回身,张思南指指他身上衣袍,道:“你这衣衫穿得旧了,身后的巾帔都开了线啦!”
独孤一陵拽过染血巾帔一看,确有不少磨损,便道:“许是之前出去的时候弄坏了,这几日下来倒也不曾注意。”
张思南登时双眼放光,殷切问道:“小南会补衣裳,昨天刚学会的,大哥哥,让小南给你补补衣裳吧?”
独孤一陵闻言一愣,迟疑道:“昨天……刚学会的?”
张思南忙道:“大哥哥放心,小南绝对收费公道,活计也好!”独孤一陵见他一脸希冀,只得点头道:“好吧。”
张思南面色一整,郑重道:“打扮一新,也好去见拔仙台管事那老阿叔,莫叫他瞧扁了你!”
独孤一陵解开那条巾帔,递给他道:“都答应你。”
张思南欢呼一声,接过巾帔,就地缝补,穿针引线倒也有模有样,隔不一阵,张思南便将巾帔递回,道:“来,大哥哥,补好了。”
独孤一陵会过银钱,将巾帔拿在手上,丝毫不见缝补痕迹,宛如新制,欣然道:“多谢。”
张思南收好缝纫小包,起身拍拍衣上灰尘,道:“像小南这样的杂货商人,遍布大唐八方。小南长大以后,也要走出太白山去看看。大哥哥,咱们有缘再见啦!”
独孤一陵见他转身欲走,连忙道:“等等!”
张思南停下脚步,回身看他,疑惑道:“大哥哥还有什么事情要问小南吗?”
独孤一陵便道:“你方才有没有见过我的几位队友?裴宁、洛景明,还有江潮师兄,我们得集合以后才能出发。”他说完此话,又感后悔,除了江潮,大家都是新丁,张思南岂会认识。
张思南偏头想了想,道:“唔……裴宁?是不是长得很像裴清姐姐的那个姑娘?”
独孤一陵见他识得,自是喜出望外,点头道:“正是!”
张思南笑道:“她方才和一个大哥哥一道来小南这儿修补过衣衫,已经往拔仙台的方向去啦!”
独孤一陵得知裴宁与洛景明已到,心下一定,张思南又道:“大哥哥,再不集齐人员上马车,可快要来不及咯。”
独孤一陵心下登感着急,谢过一声,运起轻功朝拔仙台奔去,他行到近前,便见院中立着三人,一人是之前见过的拔仙台管事,另外两人身着凌雪服饰,便是裴宁与洛景明。
独孤一陵落到二人身侧,方才立定,裴宁转头看他,笑道:“一陵,你怎么才来,眼下已经快辰时三刻了。”
独孤一陵大感尴尬,摸摸鼻尖,正想开口,洛景明嘻嘻笑道:“一陵,你不会是睡了个回笼觉,才来晚了吧?”
独孤一陵见洛景明趁机取笑自己,竟觉心下一暖,也不动气,耐心解释道:“我受李泌先生之托,去找杂货商人卖点东西,又补过肩上这块巾帔,方才来晚。”他四下一望,却是不见江潮,不由奇怪道:“怎么不见师兄?”
洛景明也说道:“就是,师兄怎么还不来啊……”裴宁道:“现在才辰时三刻,你们会不会太急了些。”
洛景明道:“可是江潮师兄从来不曾晚到,眼下都已辰时三刻,还未见到他的人影,我才忍不住问一句。”
独孤一陵听他一说,心中隐觉不安,往日不论多早,江潮都会提前到达约定地点,从不曾像现在这般,临近出发时刻都还未现身。
裴宁想了一阵,道:“反正还有点时间,我们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独孤一陵与洛景明跟着点头,隔了一阵,裴宁又开口道:“我昨晚回去偷偷问过我姐姐,她说咱们这次要擒的这个人,似是一个文官。”
洛景明登时乐道:“文官?那太好了,文官大多不会武功,那就好办多了,只要咱们趁夜潜进府中,给他来这么一下……”他伸手在脖子上比一记掌刀,道:“再装进麻袋里,不就大功告成。”
裴宁白他一眼,将洛景明气得够呛,她转而看向独孤一陵,道:“一陵,你和师兄上次出去,是不是也做过几样任务啊?”
独孤一陵忆起上次藏剑之行,笑道:“是有做过一些。”裴宁皱眉道:“那捉个文官应该不会太难吧……”
独孤一陵思及沉香榭一事,缓缓摇头道:“若是文官的话,不谙武功自是最好,但若是此人早有戒心,或会雇佣死士杀手埋伏府中,这样一来却也难办,我和师兄上次便差点栽在一群死士手中。”
裴宁沉思一阵,方才道:“咱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名为黄槲镇,听我姐姐说,似是江南东道一处偏僻小镇,这个文官乃是当地的父母官,应是不会请杀手死士之类的吧。”
独孤一陵不禁笑道:“看来你昨晚回去,在你姐姐那里打听到不少消息。”
裴宁笑道:“那是当然,不过也不知道为何要抓这么一个人。”洛景明提醒道:“裴宁,谨言慎行。”
裴宁反应过来,立时捂嘴,她四下一看,发现并无他人,方才松口气道:“真是的,我怎么又忘了。”
独孤一陵道:“你也不用太过紧张,但我们出门在外确需注意言行,毕竟凌雪阁可并非一般的刺客组织。”
裴宁点了点头,眉头一皱,不安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现在竟有点害怕。”
洛景明哈哈笑道:“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裴宁柳眉一竖,微怒道:“洛景明,你是不是又找打!”
独孤一陵点头道:“我看他就是找打,裴宁,快教训教训他。”
洛景明连忙举手,投降道:“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
这幅模样将二人逗得发笑,独孤一陵笑过之后,安抚裴宁道:“阁中任务都非儿戏,往往出入生死之间,你会害怕也是正常。”
洛景明便道:“裴宁,你眼力这么好,咱们二人在一起的时候,你便负责望风吧,也会更安全。怎么样?”
裴宁登时涨红脸,气道:“我才不怕危险!”洛景明认错道:“是是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裴女侠君子之腹。”
裴宁瞪他一眼,道:“论武艺,你还不如我,该是由你去望风才对。”
洛景明碰一鼻灰子灰,讪讪摆手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嘛。”独孤一陵也道:“裴宁,洛景明说得有理。”
裴宁脸色一红,垂首道:“我听师兄的安排。”
独孤一陵抬头一看天色,已过巳时一刻,不由说道:“师兄怎么还没来?”话音刚落,便听一阵风声响起,下刻一抹白影落在身旁,他扭头一看,来人面容俊美,气质冷冽,正是江潮。
裴宁上前两步,抱怨道:“师兄,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来?”
江潮抬手在她头上摸一下,安慰道:“抱歉,方才有些事耽搁,眼下我们人已到齐,便出发吧。”他转头瞧着独孤一陵,道:“一陵,你去跟管事说一声吧。”
独孤一陵虽也有话想问,只得走到管事身前,管事说道:“把你的令牌给我看看。”
独孤一陵掏出令牌,朝此人出示,道:“我们要去江南东道的黄……”
管事打断道:“我不必听,你也不要告诉我。你去哪,是你的上峰说了算。新来的,学着点,以后别什么话都跟不相干的人说。”
独孤一陵被他一阵抢白,愣了一愣,拱手道:“多谢提醒。”
管事沉声道:“凌霄揽胜,太白拔仙,整个太白山麓,主峰为拔仙台。我们阁中的拔仙台四通八达,专门用快马送弟子前去大唐八方!只要上峰有命,要送弟子去哪儿,小老儿都能办到!现在马已备好,我可以送你前黄,咳,去你该去的地方了。”
独孤一陵谢过管事,便与三人前往台上挑选快马,四人选定马匹,江潮对他三人说道:“此际前往江南东道,时间紧迫,比不得平日,路上需风餐露宿,受尽苦累,你们需得做好心理准备。”
裴宁大声道:“师兄,我不怕!”江潮笑道:“那便出发吧。”
四人自拔仙台出发,经太白山麓,过长安郊外,枫华谷等地,一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终是在八月十三日傍晚赶至黄槲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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