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拾贰章城下遇险

黑云随风飘动，眼看就要遮住清月，江潮开口道：“这两人武功不低，且极为机警，你留在城上为我把风，注意西市巡逻兵士的动向。”

独孤一陵方入阁中，隐龙诀修行不够精深，对敌经验不如江潮丰富，如此安排合情合理，他虽心知肚明，仍是面露忧色，道：“师兄，你小心些。”

江潮点头道：“放心，这些年什么阵仗我都见过，自会小心应对。倒是你，初次出任务便遇见这种突发状况，我还担心你会泄气。”

江潮武艺高强，身法超绝，定然不会有事，独孤一陵忧色渐收，微笑道：“有师兄在，一陵什么都不怕。”

江潮闻言，抬眼瞧着他，眸中波光潋滟，荡着轻轻浅浅的光，透出几分温柔，似在瞧着世间最为珍贵之物，轻轻地、轻轻地说了一句：“师兄也是。”

被他一看，独孤一陵只觉整颗心鼓动不休，砰砰作响，声音在耳畔回响震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心脏似要从口中跳出，他怔怔望着江潮，脸上渐有热气，犹似身处梦中，不在人间，就在此时，乌云吞没残月，黑暗吞噬一切，四周景物罩上一层厚重黑纱，江潮眼角那抹暗红却更显眼，印入脑海，难以挥去。

江潮起身抽出背后链刃，横握在手，神情恢复淡漠清冷，下刻身影变幻，化为一道白光冲向墙根，独孤一陵惊醒回神，就见江潮衣发倒飞，翻动如雪，快落地前，他在空中翻个跟斗卸去冲力，落地之时，身子竟如残叶坠地，毫无声息，整套动作极轻极快，真如鬼魅横行，阎罗索命。

两名兵士低声交谈，许是听见风声，齐齐转头望向身后，独孤一陵不知是自己眼花，亦或是错觉，江潮竟与夜色融为一体，眨眼失去踪迹，再现身时，已飞至一人身后！

江潮面色冰冷，抬手甩出链刃，隐雷鞭如灵蛇暴起，缠上一人喉间，那名兵士亦非常人，立时伸手抓往链刃，企图扯下，江潮手上一紧，隐雷鞭往里收缠，那名兵士喉间溢出闷哼，登时脑袋左歪，双手无力垂下。

电光火石间，已有一人了账，另一名兵士听见声响，反应亦算迅速，持枪朝后跳开一段距离，口中低喝一声：“什么……”话还未完，江潮快如疾风，闪至兵士后方，链刃节节脱开，长鞭缠上那人脖颈，将他剩下的话锁在喉间，下刻，那名兵士跟着没了声响。

江潮此番出手制敌，果断狠辣，毫不留情，身法迅捷如风，诡异飘忽，链刃形态切换随心所欲，丝毫不见凝滞停顿，虽是杀人取命，极尽血腥，动作偏又行云流水，轻松写意，隐隐透出几分美感。

独孤一陵心中更添敬佩爱慕，同时暗暗咋舌，日后千万莫要惹恼江潮，否则定然小命不保，他胡思乱想，神游天外之际，忽听江潮于城下唤道：“一陵，快来帮忙。”

独孤一陵暗叫惭愧，连忙跳下城墙，落在一名兵士身旁，他见那人趴伏在地，生死未知，心中咯噔一声，不由说道：“师兄，难道你……”

江潮扶着一名兵士，正将他拖至花坛边，摇头道：“放心，他们只是暂时昏睡过去，明日醒来自会忘记方才发生的一切，还以为是自己定力不佳，才会陷入梦乡，绝不会生疑。”

独孤一陵长出口气，提着的心总算放下，同时不免好奇道：“师兄，你这制人手法真是神奇，我刚才在城墙上只见寒光闪动，链刃锁喉，还以为你会痛下杀手。”

“我为阁中办事这么多年，早知下手轻重，不会多惹事端。”江潮淡淡一笑，催促道：“兵贵神速，快将那人抬过来！”

城墙边上是一处花坛，种有两株五六抱的古树，枝叶伸展，遮天蔽日，树下花草繁盛，快有半人高，此刻夜色昏暗，光线不佳，却是藏匿抛尸的好地方。

独孤一陵歉然一笑，扶住兵士双腋，他才将此人拖至坛边，忽听阵阵脚步声传来，整齐划一，铿锵有力，可见队伍素质过人，纪律严明。

独孤一陵惊呼道：“是城防禁军！”

江潮侧耳静听，稳重沉静如他，神色亦是微变，道：“他们朝这里来了！”

二人此时无法折返西市，四周亦无藏身之所，若是行踪暴露，恐会引来满城追杀，惹出大祸，独孤一陵脑中苦思对策，不觉额生冷汗，江潮神色凝重，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断然道：“快，换上他们的衣服！”

独孤一陵并非庸人，登时明白话中之意，连忙扒下兵士衣物换上，二人将随身之物藏在巨木树巅，两名兵士丢进花坛深处，坛中花叶浓密，枝叶繁茂，若不仔细观察，一时看不出端倪。

独孤一陵戴好头盔，拿好长枪，巡逻兵士已到十丈开外，粗略估计，怕是不下百人，二人对望一眼，俱是暗暗心惊，这群人来得好快！

头盔又大又重，几快遮去半边面容，若不凑近察看，难辨样貌，江潮理好衣装，眼角薄红消失无踪，低声道：“等下由我来应付，你不要开口。”

独孤一陵初出茅庐，何曾经历这等险事，心脏狂跳不停，大感紧张，立时点头道：“是。”

江潮站直身子，目视前方，淡淡提醒道：“一陵，你的呼吸太乱太急，容易露出马脚。”

独孤一陵闻言，浑身剧震，他深吸口气，再慢慢吐出，如此循环数次，心跳渐渐平复，于是挺直背脊，握紧长枪，摆出禁军守卫的模样。

不多时，那队兵士行至近前，领头一人高大威猛，步履有力，行至三丈外，猛然抬手，低喝一声：“停！”身后兵士登时止步，动作齐整，仿佛百人合为一人，令人惊叹。

那名队长上前几步，锐目如刀，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过，独孤一陵只觉如芒在背，好生难受，许久，那人缓缓开口道：“我似乎从未见过你二人。”

独孤一陵面色微变，又感紧张，幸好月色昏暗，不虞被人发现，江潮恭声答道：“我二人此前在长安衙门当差，最近几日因飞贼作乱，才被临时抽调至此处值守。”

此话言之凿凿，似真有其事，若非他知晓内情，恐真会上当受骗，独孤一陵只觉背生冷汗，手脚发凉，但他谨记江潮之言，一语不发，全由江潮应对，同时暗自提功运气，静观其变。

那人神色微动，静了一阵，方才问道：“你们在何人手下当差？”

江潮回道：“我们在何捕头手下办事。”

那队长沉吟道：“我看你们资质不错，想不到何忘先手下还有这等能人……”说到此，眸中寒光闪动，忽地低喝道：“天佑大唐！”

江潮不假思索，立时答道：“宝定万世！”

尽管江潮说得煞有其事，那人仍是疑心不减，眼见江潮脱口答出口令，那人自是疑虑尽消，笑道：“两位兄弟莫要怪我多心，最近几日飞贼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我们身上压力也大，生怕再出纰漏，所以才会处处小心。”

江潮连忙说道：“大人言重，当下城中飞贼作乱，民众人心惶惶，大人此举合情合理，岂有怪罪之说。”

那人满意点头，吩咐道：“你们继续值守，若是发现飞贼的影子，立即鸣警！”说罢，转身朝身后兵士大喝道：“我们走！今日定要让那飞贼来得去不得！”

那队兵士轰然应诺，百人齐声，气势惊人，随着那人大手一挥，如洪水般朝前涌去，不多时转过街角，消失于漆黑夜色中。

眼见兵士离开，独孤一陵伸手抹去额上冷汗，心有余悸地道：“刚才真是好险，我们差点就被识破身份，成为瓮中之鳖。”

江潮转头看他，道：“平日看你总是意气风发，沉稳守持，鲜少见你露出害怕神情，眼下第一次得见，我倒觉得有些新鲜。”

独孤一陵满脸苦色，道：“师兄，你别取笑一陵了。若非师兄反应快，三言两语骗得那人信任，我们的下场不知会有多凄惨。”说到此，他不由说道：“师兄，想不到你竟然知道今晚禁军的巡逻口令，也很清楚长安衙门的事，你说出的那些话，连我这个外人都要信上几分。”

江潮淡淡道：“我这些年为阁里办事，东奔西走，自是知道一些常人不知之事，至于长安衙门那件事，倒真不是我胡说乱编。”

独孤一陵略感诧异道：“难道师兄口中的临时抽调，值守城墙还是真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