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拾肆章月下逢敌
火光辉映,天地明朗可见,亮如白昼,独孤一陵面露疑色,转头看向江潮,后者眉头紧锁,若有所思,似也毫不知情,顿觉此事扑朔迷离,诡秘难测,不多时,星火消逝,天地再复昏暗,这队人马不愧为禁军出身,镇定如常,丝毫不见慌乱,若是两相交手,胜负真是未知之数。
却在此时,西市坊间乍起喧哗,隐隐夹杂疾呼呐喊,脚步声如浪奔涌,数个呼吸间,西南角又有数朵焰火升空,轰然炸裂,打破宁静夜色。
领队之人神色微变,惊叫道:“那名飞贼果真在西市!”
江潮二人目光对上,一时面面相觑,不敢出声,领队之人看向江潮,嘿笑道:“我就说老陈一个人啃不下这块硬骨头,既然他已发出信号,请求增援,我们定不会坐视不理,你二人既是老陈叫来的,就跟我们一道前去,若是捉拿飞贼立下大功,升官发财可就指日可待!”
独孤一陵闻言,心中叫苦,他二人费尽心思才从西市脱身,眼下若是回去,何时才能潜入东市沉香榭,取回密信。
江潮躬身道:“大人,我二人今夜奉令值守西市城墙,因陈教头需有人传话,才会离开岗位,眼下飞贼现身西市,走投无路之际,或会越过城墙逃向别处,我二人在军中待过几年,若与飞贼交手,或能拖延一些时间,等待各位兄弟前来施援。”
那名领队沉吟道:“此话说得有理,若是巡逻值守出现纰漏,叫那名飞贼走脱,你我都担不起这个罪名。”
江潮恭声道:“我二人祝大人此行马到功成,将那名飞贼手到擒来!”
领队人仰天大笑,转身朝那群兵士振臂高呼一声,道:“兄弟们,跟我来,今晚定教那飞贼来得去不得!”
百名军士个个目泛寒光,满脸杀气,轰然应诺,气势惊人,这群人立功心切,当下舍弃江潮二人,朝西市狂奔而去,待到人马消失,独孤一陵才松口气,道:“那名飞贼若真落到这群人手里,恐怕凶多吉少。”
江潮道:“长安禁军纪律严明,素质过硬,可谓名声在外,天下皆知,我二人对上这队人马,同样难以轻易脱身。”话音未落,江潮身影闪动,朝前奔出数丈,口中喊道:“快走,这些禁军眼下全都赶往西市,我们正好浑水摸鱼。”
两人脚下生风,行动迅速,东市大门遥遥在望,岂料前方人影窜动,脚步声响,又是一队禁军人马急急奔至,显然焰火讯号一出,全城兵士闻讯而动,齐齐赶往西市,自是想捉拿飞贼,建立功勋。
江潮立时止步,拦住独孤一陵,断然道:“走,我们回去!”二人身法超绝,步履极快,似一阵疾风刮过朱雀大街,此刻西市坊门大开,内中有兵士把守,两步一人,三步一岗,壁上火把熊熊燃烧,辉耀火光将甬道映照通明,隐约可见坊内人影重重,来回奔走,偶有金戈之声,刺耳低鸣。
二人心下微沉,行动越发谨慎,悄声摸到花坛,拖出两名昏迷军士,换过衣衫,又将兵士移至墙根靠好,长枪歪斜倒地,一切安排妥当,江潮摸出背后飞爪,故技重施,先一步跃上墙头,垂下长绳,丢至独孤一陵脚边,催促道:“一陵,快!”
独孤一陵拽紧绳索,抓紧时间向上攀援,中途虽有不少兵士进出坊间大门,但人人立功心切,无瑕张望,加之天地昏暗,目力受阻,终是让他翻上城墙,逃出生天。
走时西市悄静无声,落针可闻,眼下却是人声鼎沸,喧哗嘈杂,整个坊间火光通明,堪比白日,南北横街站满禁军守卫,个个精神振奋,双目精光爆射,显非普通兵士,江潮瞧上一阵,回头对独孤一陵说道:“今夜行动暂且作罢,我们需尽快赶回宅中,若被认作是飞贼同伙,可就大事不妙。”
此次暗夜行动,独孤一陵可谓提心吊胆,胆战心惊,若非江潮机警,二人早就暴露身份,闻言自是点头,道:“一陵都听师兄的。”
两人猫着身子,悄然奔向来处,片刻之后,独孤一陵背贴墙面,探头下望,只见街上人来人往,火把化作一条长龙,来回舞动,他怕泄露行踪,急忙缩回脑袋,对江潮说道:“师兄,此间街上全是禁军守卫。”
江潮沉吟道:“这些禁军训练有素,素质过硬,相互间配合默契,支援迅速及时,眼下我们身处劣势,不宜强闯,只能静待时机。”
独孤一陵背靠城墙坐下,微叹道:“想不到我们会遇上这么多麻烦,先是飞贼搅局,后遇禁军守卫,若非有师兄在,一陵独木难支,恐怕早已暴露身份,成为众矢之的。”
江潮挨坐在他身侧,说道:“怎么,这就泄气了?”
独孤一陵摇头道:“有师兄在,一陵便不会泄气。”说罢,伸手摸摸鼻尖,道:“想不到长安禁军竟为一个飞贼倾巢出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江潮解释道:“这名飞贼横行长安城数年,专盗富贵人家的玉石珠宝,珍玩古物,越稀罕越好,有时还取贪官污吏的罪证、叛国通敌的密信,这些东西落到有心人手上,定会株连九族,牵连甚多,故而皇亲国戚一众、权势显赫之人、甚至文武百官都向长安城守施压,要求尽快缉拿此人归案,这番阵仗也是情势所迫,据我所知,此人已有数年没有现身,怎会今夜突然……”他说到此处,忽地眉头微皱,自语道:“那名飞贼偏偏今夜现身,莫非……”
声音又轻又细,加之坊间人声嘈杂,独孤一陵听不真切,凑上前问道:“师兄,莫非什么?”
江潮眉头渐渐舒开,道:“没什么,此人暂且不用去管,今夜有飞贼搅局,或许我们还能从中获利。”
独孤一陵思维敏捷,立时接口道:“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也要沉得住气,坐山观虎斗。”
江潮微微一愣,旋即眼中浮现笑意,下刻双眸寒光闪动,右手猛地抽出链刃,咔咔数声,刃身化为隐雷鞭,如灵蛇暴起,朝前咬去。
前一秒尚是面带笑意,春风拂面,下一秒出手果断狠辣,誓要置人死地,独孤一陵吃惊之余,不禁背生冷汗,不敢再生轻薄之念,他耳听噌的一声脆响,凝神望去,就见刃尖定在空中,低低颤动,擦出一阵火花星雨,下刻刃尖转回,咔咔数声,链刃恢复原状。
独孤一陵见江潮神色凝重,如临大敌,心中如有大石,就在此时,忽听轻笑入耳,前方凭空现出一人身形,好似魔法般神奇,来人身着一袭月白外披,内里衣袍色呈灰黑,衣摆大腿绘着奇异花纹,臂饰鎏金,缠腰金链,玄色手套透泛奇彩,身后两柄弯刀形似月牙,弧形优美,手柄镶嵌宝石箔金,价值不菲,来历非凡,头上兜帽与外披相连,遮去大半面容,露出半截下巴与凉薄的唇,嘴角微微上挑,勾勒出一个冰凉的弧度,此人伸出左手,将兜帽抬高数分,双眸漆黑,似幽潭寒泉,深不见底,能吸取灵魂,令人坠入阿鼻地狱。
“这把兵器好生眼熟,我记得是叫链刃……”来人眸光转动,落到链刃之上,嗓音低低沉沉,夹杂异域口音,带着让人沉迷的回响,一双锐目扫过二人,缓缓道:“你们……是凌雪阁的人?”
为避免身份暴露,惹出麻烦,二人早已戴上面罩,遮去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若是今夜行动失败,只要他们能够脱身,明日就可改头换面,叫人难以追查,谁知此人眼力毒辣,竟能看出二人来历。
独孤一陵紧盯来人,不由绷紧全身,如临大敌,江潮握紧手中链刃,横在身前,朝他微微摇头,示意莫要轻举妄动。
来人抽出背后双刀,寒光凛凛,迫人眉睫,他眯起一双眸子,微笑道:“最近,我听闻江湖上有凌雪弟子走动,正好我想向你们打听一个人,改日不如撞日,你们能听我说说吗?”
他嘴上虽然客气相问,浑身却溢出冰冷杀气,月华抚过刀刃,越显森寒冷冽,独孤一陵只觉背脊发凉,汗毛倒竖,心知此人难惹,正想开口,衣角忽被江潮扯动,登时闭口不言。
江潮手腕转动,链刃映照寒月,似笼上一层薄雾,如梦似幻,口中淡淡说道:“阁下若想知道,需得先问问我手中的链刃。”
来人闻声,神情一阵错愕,隔了一阵,才道:“是你……吗……”话音刚落,就听城下有人大喝道:“什么人!”
眼见行踪暴露,那人背好弯刀,散去浑身杀意,低笑道:“我本来还想确认一些事,现在看来只能作罢,还有人在等我,来日再找你们吧。”说罢,足下一点,整个人化作疾风,刮向西市西南角。
城下守卫瞧见此人身影,口中惊呼道:“是飞贼,飞贼现身了!”
此话一出,二人俱是疑惑无比,眼下禁军已将飞贼围困在西市,怎会现身此处,城下兵士一呼百应,人流如潮水奔腾滚动,追逐那道飘逸身影,朝涌向西南方,霎时间走个干干净净。
独孤一陵见街上空无一人,大喜叫道:“师兄,机会来了!”他等上半晌,不见有人应声,转头望去,只见江潮望向坊间西南,神色惆怅,似有心事。
平日里,江潮沉静稳重,自持镇定,从不曾露出脆弱神态,独孤一陵心生怜惜,轻声问道:“师兄,你还好吗?”
江潮回神,眼中似有清光摇曳,摇头道:“无事,我们走吧。”
二人翻下城墙,轻车熟路,避过巡逻军士,沿着城中小巷摸至宅邸,越过丈余高墙,飞入天井,方一落地,江潮口中咦一声,尽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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