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拾玖章东市探路
连冷沉默不语,半晌方道:“你可知沉香榭是何人居所?”
江潮摇头道:“我对城中之事不感兴趣。”
连冷道:“上任礼部尚书被贬后,沉香榭被圣上赐给新任礼部尚书韦永智居住,眼下他才搬进去不到数月。”
江潮神色微动道:“听说此人乃是正直不阿,极有才能之辈,是朝中难得的清官大臣。”
连冷嗤笑一声道:“再是清官又如何,谁能禁得住金钱与美色的诱惑。”
江潮大感愕然道:“难道……”
连冷截断他的话,道:“韦永智入住沉香榭后,花重金请来一批无名死士,潜伏宅邸周围,加之府中高手众多,守备森严,绝非来去自由之地,而是龙潭虎穴,危险重重。”
江潮面容渐冷道:“连冷,你出身凌雪,应知阁中弟子均需执令行事,纵是必死之局,亦是甘愿身往。”
连冷语带无奈地道:“阿潮,我只是想提醒你,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千万不可鲁莽行事,幸好昨夜你们的计划被飞贼打乱,不然的话,今日我怕是见不到你。”
江潮微挑长眉,道:“这批死士真是如此了得?”
连冷沉声道:“据我所知,这批死士皆是来自漠北荒地,彪悍威猛,反应迅速,深谙合围之术,动手时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我知你精通隐龙绝技,武艺高强,但你或可突围,却也必受重创!”
听到此处,独孤一陵忽感疑惑,连冷虽言出身凌雪,与江潮师出同门,却对城中之事了若指掌,又与权贵名门颇为熟稔,观其衣着谈吐,显是锦衣玉食,非富即贵,不知是何身份地位。
江潮静默一阵道:“你说得对,眼下我们该怎么做?”
见他松口,连冷精神一振,笑道:“以前你我共事时,你便鲜少在城中走动,其实沉香榭位置显眼,并不难找,你可以先去东市探探路,至于建筑图纸,我自会想办法弄到手。”
因连冷对江潮表明心迹,独孤一陵心中略有不喜,此刻见他仅凭只言片语推测出昨夜之事,心下亦感佩服,此人思路清晰,才智高绝,难怪江潮要借他一臂之力。
二人低声密语后,连冷坐直身子,笑道:“眼下诸事商量妥当,我也要与你分开行事,你着人将船划向泰安桥即可。”
江潮略感担忧道:“那条河道不算宽阔,两岸人来人往,繁华热闹,人多眼杂,容易暴露身份。”
连冷淡淡道:“我在城中经营多年,怎会轻易令人看出破绽,你也知我的性子,若无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说出此话。”
江潮思索一阵,叮嘱道:“既然你这么说,相信早有安排,总之万事小心。”
连冷欣然道:“你放心!”
小舟在永安渠上顺水而行,片刻转入一条河道分支,此间水道细长,恰够两船错身而过,隔不一阵,就见一道拱桥横跨河上,白玉堆砌,桥身低矮,下方空间狭窄,不易通行。
独孤一陵见两岸行人往来,笑语不断,不知连冷有何脱身之法,快至桥下,舱中连冷忽出声道:“来了!”
说话之间,河道对面行来一艘莲蓬小舟,照这速度,两船应会在桥下相交,小舟钻入桥洞时,耳畔乍起一道风声,独孤一陵转头望去,连冷不知去向,待到舟船错开,身后小舟顺水游荡,舱尾多出一人身影。
那人剑眉星目,俊朗不凡,锦衣华丽,更衬光彩,本自低头沉思,忽而转头,双眸如刀,锐气逼人,见是独孤一陵,方才点头微笑,貌甚友好。
独孤一陵报以一笑,撑舟载着江潮远去,越过泰安桥后,终是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道:“”师兄,方才那人是谁?”
江潮闻言,抬眸望向舱外,淡淡道:“一位朋友。”
独孤一陵熟知江潮秉性,他既不肯开口,追问亦是徒劳,只得按下此事,二人将小舟划至码头系好,一道上岸步回朱雀大街。
晌午已过,日渐偏斜,街上依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摩肩擦踵,熙攘热闹,独孤一陵初次目睹长安城的繁华盛景,倍感兴奋,不停四下张望,满脸惊奇。
江潮望着长街尽处的角楼,悠悠道:“朱雀大街乃是长安城中最宽阔的街道,贯通南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我们待会儿要去的东市,却比此处还要繁华。”
独孤一陵生出兴趣,奇道:“师兄,此话当真?”
江潮点头道:“那是自然。东市之中店铺毗连,商贾云集,且因此地靠近三大内,坊间多是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的第宅,所售之物来自大食、吐蕃、回纥等国,奢侈富丽,珍奇罕见。”
独孤一陵顿时心生向往,忽而想起一事,伸手摸摸鼻尖,道:“师兄,三大内是什么?”
江潮沉吟道:“三大内乃西内太极宫、东内大明宫和南内兴庆宫,乃长安城中三座皇家宫殿。回阁之后,我会找些相关书籍予你研读。”
听出话中之意,独孤一陵大感尴尬,只觉自己与连冷一比,当真有云泥之别,泄气道:“一陵知道了。”
江潮微微一怔,旋即说道:“你因受伤失去记忆,遗忘前尘往事,不知此事也属正常。”
独孤一陵抬首察看天色,只见金乌欲坠,漫天异彩,便道:“师兄,时候不早了,我们是否该去东市探路?”
江潮点头道:“走吧。”
两人打定主意,顺着人潮穿过高深门洞,便至东市横街,此间布局与西市相差无几,一路往前行去,只见笔行、酒肆、铁行、雕版印刷行等,一字排开,除此之外,路边还有人就地摆摊,卖胡琴者、琵琶者、杂耍戏曲、不一而足,人声鼎沸,吆喝震天。
这条街市好似地上天宫,珍宝荟萃,所售之物新奇少见,独孤一陵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只觉天下奇珍齐汇此处,无愧大唐之都,他虽耳目皆娱,心中仍以任务为要,问道:“师兄,眼下我们该往何处去?”
江潮边行边道:“我对东市不算熟悉,连冷只说沉香榭坐落在东北角的胜业坊,那处多是皇家贵族和达官显贵的宅邸。”
独孤一陵讶然道:“长安城宽阔无比,街道南北纵横,外城分为一百零八坊,光是闲逛尚需不少时日,若无参照之物,岂非大海捞针,空费精力。那位师兄就没说别的?”
江潮认真回想一阵,道:“连冷还说,沉香榭中有一株参天古树,枝干横伸墙外,遮天蔽日,花开白色,甚好辨认。”
“这就成了!”独孤一陵露齿一笑,道:“眼下有这么多线索,不愁我们找不到地方。”
二人辨明方向,行至胜业坊,但见阁楼千重,广厦万间,一眼望去,道旁尽是朱门高楼,雕龙画凤,勾心斗角,极尽巧思,与西市的简朴雅致迥然不同,坊间兵士更是目露精光,神情警惕,加之纪律严明,动作迅速,不愧为大唐精兵。
两人漫步街上,不多时,便与三队巡逻兵士擦身而过,独孤一陵压低声音道:“师兄,此处巡逻显是比他处更为频繁。”
江潮道:“小心一些,莫要引起怀疑。”
两人交谈几句,不知觉间,行至一处十字街心,独孤一陵见有歧路,本想开口询问,忽见江潮顿步,转头望向左前方,神色微动,似有发现,他跟着扭头望去,只见不远处建有一座宅邸,占地颇广,厚重庄严,宅中西南冒出一株参天大树,枝叶纷纷探出墙外,亭亭如盖,上开白花,风过之时,花叶漱漱而落,宛若落雪碎玉,铺洒满地。
独孤一陵瞧见此景,长出口气,笑道:“师兄,这是不是叫皇天不负有心人?”
江潮目光扫过四周,微微点头,道:“走吧,回去了。”
独孤一陵不解道:“这就回去了吗?”
江潮抬步迈入左侧岔路,口中淡淡道:“这座宅邸周围暗哨重重,遍布八方,他们虽是放慢吐纳,竭力隐藏行踪,却瞒不过我的耳朵,你我若是稍有妄动,定会打草惊蛇,令他们生出防备之心。”
独孤一陵早知江潮耳力超绝,目力异于常人,听闻此话,只觉理所当然,心中越加佩服,假若韦永智真是清廉坦荡,无愧于心,何需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请来诸多死士为他卖命,由此可见,此人或许真是表里不一。
日薄西山,黄昏悄至,漫天红霞映衬下,坊间万千楼阁越显绚丽,璀璨夺目,两人步出胜业坊,转回东市街上,此时城门已关,快至宵禁时分,街上门店大半打烊,路上行人稀少,顿觉冷清萧索。
独孤一陵举目望去,不知今夜会在何处歇脚,他见江潮步履不停,显是胸有成竹,便未开口询问,二人行至横街末尾,江潮忽在一间商铺前停下,独孤一陵鼻间嗅到一股淡淡药香,转头望去,只见檐下挂着一块匾额,上书“百草堂”三字,却是一间药铺。
眼见江潮抬步踏入堂中,独孤一陵自是紧随其后,二人方才进屋,便见连冷身坐高位,神情悠哉地捧茶品茗,眼角余光扫见二人,嘴边露出一丝笑意,道:“你们可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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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贰拾玖 东市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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