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拾陆章诡异枫林
二人收拾妥当,继续赶车上路,行走林间,但见枫华似火,熊熊欲燃,嫣红潋滟,灿然若梦,独孤一陵左顾右看,不时指点江山,一派豪气,江潮不禁说道:“一陵,你自江南来时,应是走过这段路。”
独孤一陵赧然一笑,道:“师兄,我当时心急入门,恨不得腋生双翅,飞到太白山中,哪有心思欣赏沿途美景,不过走马观花,匆匆一瞥。”
江潮望向道旁枫林,若有所思地道:“听说以前枫华谷中青山绿水,满眼葱茏,远山如黛,近处含烟,美得不似人间,后来谷中历经多事,不少人丧命于此,他们洒下的热血染红漫山绿叶,才有眼前这幅枫华延绵,红叶似血的丽景。”
独孤一陵微微一愣,道:“师兄,此言当真?”
江潮摇首道:“我也是道听途说。”
独孤一陵见谷中枫叶如火,灿然欲飞,思及江潮之言,顿觉凄然不胜,长叹道:“但愿不是真的。”
江潮伸手指向前方,问道:“一陵,那处是不是午阳岗?”
远处路边竖起一根细长竹竿,顶挑白幡,幡上写有一个“驿”字,两旁枫木俱是粗合五六抱,遮天蔽日,掩映一方,树下搭着数个草棚,四面无围挡,略显简陋,露天摆有几张方桌,远近尽是人影,喧哗热闹。
独孤一陵来过一次,一望便知,点头说道:“前方正是午阳岗,师兄,我们可以在此地歇息一阵,喂饱马儿再行上路,若是累坏它们,我们可要长途跋涉,受苦受累。”
江潮道:“千里路程,纵是塞外宝马,若不休息,亦是吃不消。”
二人赶车行至午阳岗前,驿中多是南北商旅,地上堆满各色货物,人满为患,无处落脚,幸好两人不需用膳,只将马儿交由驿夫带去喂食,便至一旁静待,江潮瞧看来往人群,道:“一陵,你之前途径此地,驿中也是这般热闹?”
独孤一陵摇头道:“一陵来时,打尖的人并不算多。”
江潮双眉微皱,道:“一陵,你在这等我,我去看看。”
江潮去后,独孤一陵见往来商旅皆是愁云满面,长吁短叹,一幅担惊受怕的模样,心中忽感不安,隔不一阵,江潮走回树下,面色沉凝地道:“前面貌似不太平。”
独孤一陵道:“师兄,怎么回事?”
江潮道:“我问过几个商旅,他们昨日傍晚赶到此地,今日本想继续赶路,岂料前方枫林突生变故,全被吓了回来。”
独孤一陵奇道:“十数日前,我曾走过那片枫林,林中枫华灿灿,并无异象,不知发生何事,能把行走四方的生意人吓破胆子。”
江潮摇头道:“那些人并未与我多说,我见他们面色发白,唇色乌紫,显是余惊未去,加之货物丢失,心情不佳,不便继续追问。”
独孤一陵思索一阵,道:“这些人打算怎么办?”
江潮淡淡道:“他们已将此事通知官府,希望官府派兵护送,只是一来二去,没个七八天办不下来。”
独孤一陵皱眉道:“若是耽搁七八天,拭剑大会早已结束。”
江潮瞧他一眼,忽道:“一陵,你怕吗?”
独孤一陵满头雾水,道:“怕什么?”
江潮沉声道:“那些人说林中景物变得异常可怖,宛如地府阴冥,犹似阿鼻地狱。”
独孤一陵展颜笑道:“有师兄在,一陵什么都不怕。”
江潮静静看他一阵,转身说道:“去看看那两匹马儿吃饱没有,眼下该是他们出力的时候。”
会过钞后,两人牵回马儿,再次上路,皆无心思欣赏美景,前行一阵,便见远处山谷黄烟弥漫,遮天蔽日,独孤一陵面露惊色道:“师兄,那处山谷便是枫林。”
江潮瞧见谷中异象,道:“你来时可是这般模样?”
独孤一陵道:“我来时天清气朗,谷中枫华似火,煞是好看。”
江潮沉声道:“谷中情势不明,你我小心一些。”
谷口一座木桥横跨溪上,对岸黄雾笼罩,迷蒙不清,依稀可见谷中枫树杂生,挺立峻拔,只是枝叶凋零,失去生机,剩下光秃秃的黑褐树干,顶端枝丫朝四面延伸,一眼望去,分外诡异。
独孤一陵初出茅庐,阅历不多,虽经长安一事,增长不少见闻,到底经验不足,骤见此景,登时心生不安,转头看向江潮,询问道:“师兄,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江潮神色凝重,盯看一阵,半晌方道:“走,我们入谷。”
独孤一陵深知江潮之能,渊若深海,不可测度,闻言心神大定,应道:“是,师兄!”
千里飞车方入林中,一团黄烟迎面飞至,独孤一陵嗅到一股刺鼻气味,不觉眉头微皱,道:“这是什么怪味?”
江潮道:“这是硫磺的味道。”
独孤一陵轻嗅几次,点了点头,江潮沉吟道:“继续走。”
独孤一陵乃习武之人,目力较常人要好,纵是谷中黄烟弥漫,仍能辨明道路,他驱赶马车,顺着林中山道前行,行不多时,江潮蓦地探身在他耳边说道:“后面有人跟来了。”
独孤一陵心下微惊,正待转头去看,江潮按住他的头,低声道:“你不要乱动,只管往前走,剩下的交给我。”
独孤一陵虽知江潮武艺高强,身法了得,但此处迷烟障目,行动多有不便,早已落在下风,不免心生担忧,道:“师兄,你小心些。”
江潮微微点头,目中寒光闪动,下刻身子一晃,离开车辕,不知去向。
独孤一陵乍做毫不知情,手起鞭落,赶着千里飞车朝前疾奔,马车行至道路中段,林内相继传出数声惨叫,凄厉骇人,他听得头皮发麻,心中越发不安,眼前忽见白影一闪,江潮手持链刃,飞身落在身旁,神情冷若冰霜,浑身布满杀气。
眼见江潮变回暗夜行者,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独孤一陵本想开口,当他对上那双幽深漆黑的眸子,口中的话登时咽在喉间,无法吐出,江潮神色微动,眼中暗色轻漾,荡出些许光亮,轻笑道:“我还以为真有鬼物盘踞此地,原来是地鼠门的小杂碎在故弄玄虚。”
独孤一陵不知地鼠门来历,他见江潮神色轻松,不禁说道:“师兄,方才那些人……”江潮淡淡道:“放心吧,无一活口。”
话音刚落,前方林间忽有光芒闪动,数点寒星快如疾风,迎面袭至,江潮飞出手中链刃,隐龙鞭矫健飞舞,只听叮叮数声,寒光落地,却是数枚毒蒺藜,几在同时,数名地鼠门弟子跳出密林,拦路在前,个个身手矫健,手戴铁爪,爪尖泛着绿光,显是淬有剧毒。
江潮手上一抖,链刃恢复原状,带出阵阵金戈之声,沉声道:“一陵,不要停,冲过去!”
情势逼人,容不得半分犹豫,独孤一陵猛一咬牙,勒紧手中缰绳,驱赶健马奔向前方。
这几人动作极快,眨眼靠近千里飞车,其中一人脚下一踏,纵身而起,手中铁爪抓向车上二人,独孤一陵听见风声,身子连忙后仰,森寒爪尖堪堪擦过鼻尖,惊出一身冷汗,他耳闻凄厉惨叫,挺直身子,就见那人被江潮刺个对穿,当场送命。
另一人落在车顶,才刚站稳身子,便被隐龙鞭缠住双足,江潮手上用力一带,整个人跌下车顶,发出一阵闷响,剩下一人趁机跳上马背,手中铁爪挥向江潮,独孤一陵惊呼道:“师兄小心!”
锵的一声,江潮右手链刃横在身前,挡住催命铁爪,眼中寒光爆闪,左手一动,链刃刺入那人腰间,地鼠门弟子吃痛,惨叫一声,被江潮一脚踹下马车,不知生死。
两人方经一番缠斗,未及喘息,忽听谷中发出数声巨响,似泰山压顶而至,江潮抬头上望,顿时脸色大变,大喝道:“一陵,快走!”
江潮一向沉稳冷静,少见惊慌,独孤一陵闻言,心中亦是没底,手中马鞭猎猎作响,骏马撒开四蹄,马车飞一般朝前奔去,眼看快至出口,轰隆之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独孤一陵心急如焚,狠心抽鞭,马臀上乍起数道血痕,两匹健马痛嘶数声,奔行速度再次加快,片刻奔出枫林。
方出峡谷,景物褪去朦胧细纱,渐变明晰,身后巨响连成一片,一时天摇地动,大地震颤,独孤一陵惊诧回头,就见数块巨石滚落路中,碾倒不少枫木,道道人影似幽灵般徘徊谷口,令人肝胆皆颤。
独孤一陵不敢松懈,驱车奔出数十里路,见后方再无追兵,他才长舒口气,松开手中缰绳,任由马儿缓步前行,转眼望去,江潮月牙色外披几成血衣,脸颊沾染血迹,一双眸子隐现寒光,杀气未散。
就在此时,天际乍起震耳雷鸣,轰隆作响,方才尚是碧空如洗,云卷云舒,眼下却已乌云密布,黑云压城,霹雳金蛇一闪而过,竟是暴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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