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肆拾柒 肃清密令

第肆拾柒章肃清密令

自江南来时,独孤一陵多次路遇阵雨,他和王富运气不错,总能及时赶到驿站,免去雨水湿衣,风寒沾身,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无处遮风挡雨,不免心生担忧,道:“师兄,要下雨了。”

江潮抬头一望天色,道:“谷中山路崎岖难行,加之暴雨突临,易发山洪,贸然行进颇为不妥,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待暴雨过去再做打算。”

独孤一陵思索一阵,道:“最近的驿站尚在百里之外,就算马儿脚程再快,也是力有不逮。”

江潮目视前方,忽地伸手一指远处青山,道:“若我没记错,那座山下有一汪平湖,名为红叶湖,且去此处避雨吧。”

彤云密布,霹雳乱闪,不时有闷雷声响,震耳欲聋,独孤一陵知暴雨将临,不敢耽搁,驱车赶往山脚,谁知行至半途,天上打起雨点,初时不大,尚能忍受,转入岔路时,雨滴密麻,宛如断线珍珠,坠落不歇,两人在湖边停好马车,迅速钻入车中,一声震耳雷鸣过后,雨水倾盆而下,好似天上破个大洞,声势骇人。

独孤一陵咋舌道:“这雨可真大,还好我们走得快,不然可要成落汤鸡。”

江潮提醒道:“一陵,你身上衣衫沾湿不少,小心受寒。”

听他一说,独孤一陵才觉湿衣贴身,颇为难受,伸手扯开领口,喘上几口气,道:“一陵倒不觉冷,只是车中闷热得很,真叫人难受。”

江潮道:“暂且忍耐片刻,待这场暴雨过去,我们再继续赶路。”

二人在车中静待一阵,谁料雨声密集,毫无停歇,独孤一陵掀开车帘,立有雨雾扑面,倍感清凉,他抬袖拭去面上水汽,朝外望去,就见远近一片迷蒙,天地似被雨幕连在一处,分不清彼此,独孤一陵放下车帘,道:“师兄,这雨看来一时不会停,估计我们今晚还需露宿野外。”

江潮微微垂首,似未听闻,独孤一陵再唤一声,方才抬头看他,问道:“一陵,你可是在怪我?”

独孤一陵微微一怔,道:“师兄,你在说什么?”

江潮道:“在枫林之中,我下手是否太过狠辣无情?”

独孤一陵记起此事,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江潮见他不语,缓缓言道:“地鼠门中人俱是奸恶之徒,此番在枫林装神弄鬼,不知劫掠多少过往商旅,死不足惜。”

凌雪阁人出入无间,手上怎会没有沾染人命,何况地鼠门弟子恶贯满盈,罪有应得,江潮为民除害,尚是一件好事,独孤一陵见他神情平静,口气冷漠,谈论生死之时,似家长里短般稀松平常,胸口一阵发堵,只得道:“师兄说得在理,一陵怎敢怪罪。”

江潮双目如星,静静盯他一阵,忽道:“一陵,你是不是还没杀过人?”

独孤一陵抬头,瞧见江潮脸上尚未擦去的殷红血迹,背后蓦地窜起一阵寒意,艰难出声道:“是的。”

江潮双眸微眯,道:“一陵,我之前说过阁中密令不外乎潜入、保护、偷天换日、投毒以及肃清五类。”

独孤一陵不知江潮是何用意,点头道:“一陵记得。”

江潮道:“那时你还问我,除去潜入取物,其他密令又是何种任务?”

独孤一陵听他语气,似是有意说明,便道:“师兄,你现在愿意告诉一陵了吗?”

江潮幽幽道:“这些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你回到阁中自会一一知晓,眼下天降暴雨,你我在车中无事可做,就说与你解解闷。”

独孤一陵顿时面露喜色,道:“一陵洗耳恭听!”

江潮问道:“你想先听哪个?”

独孤一陵想上一阵,道:“偷天换日听上去颇为有趣,先听这个。”

江潮说道:“偷天换日,顾名思义便是以绝妙手法,障人耳目,以假货换取真物,事后安然脱身,叫人无处可寻。”

“这个可真有趣,”独孤一陵好奇道,“师兄,你以前可曾做过这类任务,能给一陵说说当时的事吗?”

江潮用力咳嗽几声,板脸道:“以后你也会遇见这个任务,下一个。”

独孤一陵一脸狐疑道:“师兄,你好像不愿提起当时的事,莫非其中有何隐情不成?”

江潮淡淡道:“你想多了。”

独孤一陵知他性子,不再追问,转而说道:“那这保护二字便是要保护某人或某物,对吗?”

江潮颔首道:“或是保护某人前往某地,或是保护某人安危,诸如此类,不外如是,任务看似简单,实则暗藏杀机,受保护之人多是来头极大,要不身份高贵,颇有权势,要不扎根江湖,背景复杂,尘世中多有仇家,执行此类任务少不了刀剑相向,动手杀人。”

提及杀人二字,独孤一陵若有所悟,顿时明白他的苦心,江潮接着道:“投毒便是受命将某人毒杀于无形,此事讲究来去无影,不留痕迹,倒是颇为棘手,好在阁中百相斋不乏能人,可令人改头换面,混入其间,顺利完成任务。”

不论因果,阁中任务俱需杀人取命,独孤一陵胸口如堵巨石,他仍是达不到李泌的期望,能以非凡手段守卫大唐江山,忆起长安起过的誓言,更是倍感懊恼。就在此时,江潮声音转冷,道:“肃清密令便是杀人。”

独孤一陵倒吸凉气,道:“杀什么人?”

江潮眼中寒光闪过,淡淡吐出两字:“叛徒。”

独孤一陵不禁说道:“师兄,叛徒是指……”

江潮沉声道:“这些叛徒俱是出身凌雪阁,拜过非天像,领过归元盒,但不论是何缘由,这些人背叛大义,背叛队友,背叛自己的誓言,便是需要肃清之人。”

独孤一陵手脚发凉,一时无法呼吸,他入阁时日虽不算长,却知各项任务均需尽力完成,甚或付出生命,要他与昔日同门刀剑相向,乍听之下,仍难接受。

江潮知他心中所想,问道:“一陵,你觉得这个任务令人难以面对,是吗?”

独孤一陵苦笑点头,江潮沉默一阵,方才道:“一陵,若你以后接到肃清密令,心中只需记住一件事。”

独孤一陵追问道:“什么事?”

江潮冷冷道:“切莫感情用事,妇人之仁。”

独孤一陵神色明暗不定,道:“师兄的意思是要一陵痛下杀手吗?”

江潮沉声道:“若你不杀他,死的便是你!”

江潮句句皆是实情,自己如何不知,只是听在耳中,仍觉冰冷刺骨,江湖本是生死之局,你不杀我,我便杀你,何况凌雪阁牵涉江山社稷,百姓福祉,个人得失本可忽略不计,独孤一陵抬头望着车顶,久久之后长出口气,道:“师兄放心,一陵以后明白该怎么做。”

江潮静默一阵,忽地抬身挨近独孤一陵,探手覆上他的手背,两人目光相对,呼吸交缠,肌肤相贴处,江潮掌心暖热滑腻,虎口没有厚茧,不似习武之人,独孤一陵见他眸中波光潋滟,透泛微光,不禁唤道:“师兄……”

江潮半垂眼睑,盖去双眸,低声说道:“一陵,若是有一天我做出那种事,你可会……你莫要……”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声音断断续续,无法听清,独孤一陵问道:“师兄,你在说什么?”

江潮闻言,全身剧震,眼中竟有浓烈伤情,独孤一陵大感心疼,探手抚上江潮面颊,轻轻摩挲,温柔轻问:“师兄,你有心事吗?”

江潮略合双眼,在他掌心贴蹭几下,叹道:“我只是有些累了。”

独孤一陵心中欢喜若狂,又见江潮眉间写满疲惫,便道:“那师兄靠在一陵身上歇歇。”

江潮眸中清光闪闪,移身在一旁盘膝坐下,缓缓闭目道:“无妨,我打坐调息一阵便可。”

掌心残留江潮体温,微微发烫,独孤一陵不舍地收回手,道:“一陵帮师兄护法。”

未过多久,江潮神色渐转平静,毫无波澜,独孤一陵听车外雨声不停,大感无趣,跟着盘腿而坐,闭目凝思,渐入空灵之境,体内真气依势运转,数个周天后,疲累顿消,神清气爽。

独孤一陵回醒之时,见江潮不知去向,心下一阵发慌,匆忙钻出马车,立有草木清香扑鼻,闻之心神皆爽,此时骤雨初歇,冥色四合,冷月悬空,飞星满天,一汪平湖碧波如洗,澄净如碧,四周景物清幽,煞是静谧。

独孤一陵无心欣赏美景,更觉慌张不安,忽听水声响起,似有人戏水踏波,循声走去,便见一道飞瀑跌落山崖,喷珠泄玉,飞流激荡,悉数汇入下方深潭,他立身岸边,见左右并无人影,心下正感奇怪,忽见潭面散开阵阵涟漪,水下浮出一道身影,此人身材高挑,长发垂至腰间,皮肤白皙,隐泛流光,虽是背对自己,瞧不见面容,光是背影,已能令人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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