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捌拾壹 人在归途

只见彤云密厚,压在天际,似要随时倾塌,四周均是崇山峻岭,一片白茫,顶上积雪千年不化,山腰云雾缭绕如环,恍如云中仙境。

此刻雪粉乱飞,一扑上身,登觉如坠冰窟,浑身抖颤,独孤一陵握紧江潮的手,心疼道:“师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江潮抬眼瞧他,眸中隐隐发亮,抬手抚去眼角雪花,轻声道:“我不是说过,只要你能安然醒来,我做再多的事都不觉得苦累。”

独孤一陵心底一暖,对江潮更生爱意,忍不住低头一吻,又觉唇下肌肤冰凉,比平日冷上几分,便道:“师兄,我们下山吧。”江潮轻应一声,道:“好。”

雪山之巅温度极低,寒冷至极,加之狂风呼啸,大雪飞舞,两人纵是身负绝学,也觉禁受不住,立时提功运气,奔向山下。

他二人出身凌雪,本是轻功了得,又有江潮带头,更是轻车熟路,不过片刻,已穿过层层云雾,到达山腰。

此处景色迥异山顶,道间残雪未化,多出不少绿植,随处可见野花欣然怒放,虽感萧索,却不复单调。

江潮担心独孤一陵,本想在此处歇息一阵,再行上路,但独孤一陵未觉不适,不愿耽搁时间,扯着江潮奔下山去,行至山麓,只见风和日丽,山清水秀,锦绣铺地,风景如画,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两人虽是武艺高强,下山奔行数十里路程,也是额上冒汗,气息短促,便在原地歇了一阵,方才朝山谷行去。

独孤一陵握着江潮的手,行于繁茂密林间,只觉心驰神醉,飘然若飞,满心欢喜,不能自抑,口中轻哼小调,曲调轻松欢快,听来煞是悦耳。

江潮独孤一陵十指与紧扣,闻声转眼瞧他,问道:“一陵,你想到什么事情这般开心?”

独孤一陵转头看向江潮,见他眉间倒映天光,眸中笑意盈盈,迥异于初见的冷峻淡漠,心下更为高兴,歪头笑道:“一陵当然在想师兄。”

江潮微微一怔,旋即双眸微弯,似两轮月牙儿提前爬出东山,挂在他的脸上。

独孤一陵低头吻在他的眼角,低声道:“只要一想到师兄,一陵心中便觉万般欢喜。”

江潮眯起双眼,任他亲吻一阵,方才自唇间轻轻吐出两字:“傻子。”

照江潮所指,两人穿过密林,行至正午时分,便到一处山谷,此处三面合围,依山傍水,一道溪水自谷中潺潺流过,泠泠作响,林密草绿,空气清新,十分幽静。

独孤一陵见飞车停在树下,不见两匹千里骏马,不由担心道:“师兄,怎么不见那两匹马儿?”

江潮安慰道:“不用担心,他们一会儿便会回来。”

两人将随身行李放回飞车,正在整理车中杂物,忽听林间传来马踏之声,隔不一阵,便见两匹骏马飞驰而出,朝二人身前奔来。

独孤一陵与两匹马儿朝夕相处,已有月余,自也生出感情,眼下见它们依是高大神峻,双目有神,抱着其中一匹马儿脖颈,轻抚颈上鬃毛,笑道:“乖马儿,有没有想我。”

那马儿哼哧一声,头首在独孤一陵脸上轻蹭,神态煞是亲密,逗得他不停发笑,江潮说道:“一陵,你快带它们去洗刷一番,我们才好上路。”

独孤一陵拍拍马儿背脊,朝江潮微微弯身,大声应道:“是,一陵得令!”

江潮被他一逗,不禁噗嗤一笑,道:“还不快去!”

独孤一陵牵着两匹马儿走到溪水中,一阵卖力洗刷,将它们伺候得舒舒服服,又割来大兜马草喂饱它们,这才去找江潮复命。

江潮正用叶子包裹一种浆果,见他扑来,眉头一皱,道:“你身上脏死了,不要靠近我。”

独孤一陵登时心碎一地,道:“师兄,这可不能怪一陵。”

江潮忍着笑,抬手在他额上弹一记,道:“车内有干净衣物,快去净身。”

独孤一陵抬袖放到鼻间,一股汗臭混杂马骚直冲鼻端,只得拿出衣裳依言前去净身梳洗。

独孤一陵换过衣裳,回转江潮身边,正想开口,忽听一声鹰鸣,抬眼望去,只见天际飞来一点黑影,不过片刻,化作一只雄壮苍鹰,在两人头顶上空飞舞盘旋。

独孤一陵一脸惊喜地道:“师兄,是穿云!”

江潮微微一笑,口中吹出清越哨音,苍鹰长鸣一声,两翅微收,朝两人立身之处迅速坠下,到了近前,苍鹰轻扇双翼,落在江潮左手臂上,正是穿云。

独孤一陵见它翎羽发亮,双目有神,头首转动间,灵光四溢,抬手抚上背后翎羽,笑道:“好穿云,你又来给李泌先生送信吗?”

穿云鸣叫一声,头首轻蹭独孤一陵掌心,惹得他低笑出声,转眼见江潮取下信筒,便道:“师兄,是李泌先生寄来的吗?”

江潮点点头,手上一振,穿云腾空而起,自去觅食,他将信筒打开,从中倒出一卷信卷,展开一瞧,眉头渐渐舒开,递给他道:“确是李泌先生寄来的。”

独孤一陵接过信卷,入目几字潇洒好看,确是出自李泌之手,大意乃是阁中已收到独孤一陵拔得头筹的贺文,知他为阁争光,颇感欣慰,又说阁中无事,不必急着赶回太白山,可在路上游玩一番,见识见识大好河山。

独孤一陵看完此信,又惊又喜,江潮默默一笑,道:“你那日昏迷之后,我心急如焚,无计可施,才将你带往山巅仙遗洞,这几天提心吊胆,衣不解带,却是忘记要给李泌先生报声平安,眼下穿云来得正是时候,刚好让它带信回去,免得令他担忧。”

独孤一陵寻来纸笔,江潮写好回信,方才吹出哨音,唤回穿云,他将信筒绑在腕间,抚着颈上翎羽,歉然道:“好穿云,今次事出有因,没有给你准备吃食,待回到阁中,我再补给你,可好?”

穿云圆溜有神的双瞳盯他一阵,凑过去用鸟喙蹭一下江潮鼻尖,而后跳到独孤一陵肩上,脑袋挨蹭脸颊几下,随后一展宽翼,冲天而起,不大一会儿,消失在天际云端。

两人本是心急如焚,着急赶回阁中,如今见信,登时心下一松,吃过野果,又歇息一阵,方才牵回马儿,套上马嚼子,连上飞车,再次上路。

独孤一陵再次赶车,思及来时路途,大感人生如梦,不禁握住江潮左手,道:“师兄,一陵是不是在做梦?”

江潮在他手心掐一记,悠悠说道:“还知道疼,便不是做梦。”

独孤一陵舒开眉头,笑道:“自长安来时,一陵几曾想过能与师兄这般亲近,眼下旧地重游,能与师兄携手长谈,忽觉身在梦中,如梦似幻。”

江潮盯着独孤一陵瞧一阵,双眸流光婉转,忽地探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低声道:“傻子,专心赶车。”

话刚说完,马车差点撞入道旁林中,江潮见状,不禁轻笑出声,下刻笑声一顿,尽数消失于唇间。

两人赶着马车,一路游山玩水,独孤一陵因心境不同,故地重游,更觉惬意,加之江潮见多识广,口角生风,将此间故事尽数道来,再瞧那些旧景,又有不少新鲜感受。

再入枫华谷时,岂料路遇暴雨,难以行路,两人在红叶湖落脚过夜,填饱五脏庙后,独孤一陵思及江潮出浴的动人神态,心下一热,拉着他前往潭中净身,自是一夜荒唐。

江潮禁受不住折腾,催着独孤一陵赶路,晚上更是约法三章,一番日夜兼程,终在七天后赶至长安郊外,两人纵是习武之人,此刻也觉劳累不堪,便在鹿奔原上歇脚。

独孤一陵跳下车,去摊前买上几个馒头,与老叟闲聊几句,他转回车旁,分出半个馒头给江潮,忽地忆起一事,不禁问道:“师兄,那时你见到半个馒头,为何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还说过一句话。”

江潮拿着馒头,低叹道:“你分馒头的举动让我一时想到我的弟弟,不自觉间唤出他的名字。”

独孤一陵心下一沉,顿觉惴惴不安,不知梦中之事是真是假,他嘴角一勾,凑过去在江潮耳边道:“一陵可不想当师兄的弟弟。”

江潮身子一颤,道:“我没把你当弟弟。”顿了顿,他瞧着独孤一陵,续道:“你是我的心上人。”

独孤一陵闻言一愣,旋即欢喜叫道:“师兄,你方才说了什么?”

江潮咬上一口馒头,含糊不清地道:“这馒头真好吃。”独孤一陵不满道:“师兄!”

江潮吃完馒头,抬首一望天色,催促道:“好了,该继续赶路了。”

独孤一陵心痒难耐,又知江潮面薄,便拉着他的手轻轻摇晃,道:“师兄,你再说一次给一陵听听可好?”

江潮抽回手,神色无奈,道:“我和你做过这么多事,还比不上一句话吗?”

独孤一陵认真道:“那不一样,一陵就想听这句话。”

江潮静默一阵,抬手抚上独孤一陵的脸,柔声道:“一陵,师兄现在心里想的,眼里瞧的都是你,知道吗?”

相似的话,江潮已在山洞之中说过许多次,但每每听见,独孤一陵仍是倍感欢喜,忍不住两眼发酸,他见左右无人,便在江潮脸上亲一下,道:“一陵也是,所思所想,所念所盼都唯师兄一人。”

江潮闻言,眸中深处漾着清浅微光,衬着眼角那抹暗红,令人心跳漏拍,乍生甜蜜。

独孤一陵想到回到阁中,二人就需保持距离,顿觉落寞,道:“待到回去太白山,便不能与师兄这般亲密。”

江潮指尖轻轻摩挲他的脸颊,这次却没说话,只是低低一笑,将独孤一陵拉上车辕,再次赶车前行。

两人离开长安郊外,转入太白山中,山路湿滑,陡峭难行,幸好飞车性能极佳,一路行来不觉颠簸,行至山麓远门沟前,忽见前方溪旁立着二人,朝前不停张望,似在等候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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