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捌拾 良药苦口

独孤一陵立在池中,面露惊色,低叫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江潮抬手点上他的周身大穴,半晌收手道:“你的脉象虽是正常,还是令人放心不下,之前采的药草还剩一些,我这就去熬制进补的汤药。”

独孤一陵顿时脸色一垮,哀叫道:“师兄,一陵不想喝药。”

江潮冷声道:“你莫要以为眼下无事,便可放松警惕,要是不加调理,日后定会落下病根!”

眼见无法避过此劫,独孤一陵泄气道:“即便如此,也不用着封一陵的穴道。”

江潮悠悠道:“若不如此,你定会做出恼人的举动,不如这般来得清静。”说罢,不待他开口,闪身转出山洞。

热泉浸透衣衫,沉重湿黏,很不舒服,又见江潮转身离去,态度坚决,独孤一陵轻叹一声,只能澄心静虑,摒弃杂思,步入空明之境,他的内海本是凝滞不转,经过调息,渐有松动,内力已能缓慢游走,立觉手脚一松,索性盘腿坐入池中,借这口仙人留下的神奇热泉疗愈内体。@

不知过去多久,独孤一陵睁眼望去,只见洞中光线昏暗不明,抬头上望,洞顶小孔透映苍穹,略带霞色,想是日已过午,快至黄昏,他四下一望,不见江潮身影,便又坐回池中,隔了一阵,才听洞外脚步声响,江潮掀开帘蔓,手持药碗,疾步走近池边,微微一怔,道:“你怎么坐下来的?”

独孤一陵露齿一笑,道:“师兄你猜。”

江潮将药碗递到他面前,道:“既然你的身体已能活动,那就自己喝药吧。”

聪明反被聪明误,独孤一陵两眼一转,便想佯装不能活动,岂料江潮先一步开口道:“你若想装作不能行动,想我喂药,我就让你一辈子都躺在床上,不能下地。”

平日相处,江潮对他态度温和关爱,多有忍让,虽有苛责,都不算严厉,谁料两人心意相通,坦诚相待,江潮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扎心,独孤一陵登时面色发白,连忙伸手接过药碗,赔笑道:“师兄说笑,一陵可没有这种想法。”

那碗药汁漆黑凝滞,隐隐泛光,微微摇晃,似是粘在碗底,丝毫不见流动,抬到鼻间一嗅,味道更是苦涩冲鼻,叫人直犯恶心,纵是独孤一陵身经百战,此刻一见,心中也不由打起退堂鼓,他瞧着江潮面色,小心翼翼地道:“师兄,你这药是不是不太对啊?”

江潮眉头一挑,不悦道:“你在怀疑我的医术?”

独孤一陵忙道:“一陵不敢。只是就一陵所知,这药熬出来似乎不会是这样。”

江潮瞧一眼药碗,淡淡道:“你,喝还是不喝?”

听这语气,谁敢说不喝,独孤一陵立刻点头如捣蒜,道:“喝!喝!一陵这就喝!”他将药碗抬至嘴边,深吸口气,一股刺鼻苦味钻入鼻间,令人发晕,连忙摇摇头,将药汁灌入口中。

独孤一陵喝药之时,眼角一瞥江潮,见他神色冷峻,直直盯着自己,心下一跳,喉间努力吞咽,半晌方将药汁喝光,他一手捂胸,一手将空碗递给江潮,道:“呃……师兄,一陵喝完了。”下刻,他只觉喉间发痒,连忙抬手捂住嘴巴,不让药汁呕出。

江潮见状,取笑道:“看你痛苦的模样,良药苦口都不懂吗?”

独孤一陵擦去眼角泪水,轻叹道:“一陵好怀念师兄给一陵喂药的日子,那药再怎么苦,到一陵嘴里也是甜的。”

江潮闻言,颇觉恼怒,道:“看来这药还不够苦,不然你怎么还有力气说这些话。”

独孤一陵连忙叫道:“够苦够苦,比之前害上相思病的一陵,还要苦上几分。”

江潮神色稍缓,自怀中取出一物,递给他道:“苦就吃这个。”

独孤一陵接过一看,却是一颗圆糖,登时心花怒放,高兴道:“一陵就知道,师兄还是疼一陵的。”他将圆糖丢入口中,顿觉舌尖一甜,唇齿生津,驱散满嘴苦味。

江潮瞧着他,眉目渐染笑意,道:“傻子。”

独孤一陵含着圆糖,见江潮神色褪去严厉,眸光清亮,变得温润动人,不禁心下发痒,立时苦脸道:“师兄,还是好苦。”

江潮摇头道:“不可能,我尝过这种糖,甜度绝对是够的。”他将药碗放在一旁,半跪池边,往前探出身子,疑惑道:“难道真是那药太苦……”

话还未完,独孤一陵忽地抬手扣住他的后脑,双唇贴上去,舌尖探入温热的口中,已将那粒圆糖送过去。

江潮皱起眉头,手指紧紧掐在他肩上,似要扣进血肉之中。独孤一陵吃痛,轻哼一声,勾住湿软小舌不断擦合,那粒圆糖在两人唇间渐渐化去,淌开丝丝甜意。

直到圆糖彻底化尽,独孤一陵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江潮,他探舌舔去嘴角不及吞咽的津液,发现带着一丝甜味,便张口含住江潮下唇吮一下,笑道:“师兄,这样才甜。”

江潮大口喘气,胸膛快速起伏,闻言眉头一皱,语带薄怒道:“下次,我不会再给你准备圆糖。”

独孤一陵亲亲江潮嘴角,道:“只要师兄亲亲一陵,就够甜了。”

江潮拿他无法,无奈道:“一陵,你快将身上衣衫脱下来,借助热泉之力消化药效。”

独孤一陵依言脱光衣衫,盘腿坐在池中,忽见江潮将一身湿衣收走,朝外行去,连忙喊道:“师兄,你去哪里?”

江潮脚步一顿,道:“去拿换洗的衣裳。”

独孤一陵心知缘由,立觉面热脸红,正想开口,忽感体内窜起热流,来势迅猛,如浪头打至,隔不一阵,便觉周身发热,大汗淋漓,加之热泉暖热,顿时如处沸汤,隐隐听得江潮说一句:“持灵台清明,引气入丹田,导入周身大穴。”

独孤一陵全身火热,煞是难受,听闻此话,连忙运气将热流导入四肢百骸,果觉好受许多,数个周天下来,体内真气渐渐凝实,回醒之时,便见江潮坐在石凳上微微出神,听见动静,转眼看他,问道:“饿了吗?”

独孤一陵方才半睡半醒,浑浑噩噩,倒不觉饥饿,此刻出过一身大汗,犹如上阵厮杀,真觉腹中空空,不由点头。

江潮行至池边,探手在他身上悬空一抹,便见体内飞出无数银光,汇入掌心结成一个银色小球。

独孤一陵虽已见过此景,再见依觉神奇,道:“师兄,你收针的手法好生玄妙。”

江潮收好银针,抬手在他额上轻弹一记,道:“少见多怪,快出来吧,我给你摘了些果子,够你填饱肚子。”

独孤一陵换上干净衣裳,与江潮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不知名的野果,红红绿绿,煞是好看,他随手拿起一个啃上一口,口感清脆,汁液清香,不禁赞道:“师兄,这果子好好吃。”忽又想起一事,疑惑道:“师兄,你不是说这里乃是雪山山巅,哪里来的果子。”

江潮笑道:“你怎么睡了几天就变笨了,我不会下山去摘吗?”

独孤一陵脸上发热,又啃一口果子,道:“师兄,那你是去哪里取来干净衣裳。”

江潮淡淡道:“当然是那辆飞车里面。”独孤一陵惊道:“那两匹乖马儿还在吗?”

江潮道:“当然还在。只是此处山高风寒,他们遭受不住,我便将飞车与他们安顿在偏僻山谷之中。”

独孤一陵担忧道:“师兄,它们不会有事吧。”

江潮笑道:“放心吧,这两匹马儿颇通人性,不会到处乱走,且我每日都会回去察看,不会有事。”

独孤一陵点点头,啃完果子,见江潮正在啃一种不知名的红色浆果,汁液顺着嘴角流到下颌之上,便道:“师兄,你怎么吃得手上嘴边到处都是。”

江潮微微一怔,舔去流到手上的红色汁液,道:“这种果子吃起来好不方便,若不是此间只有这种果子,我也不愿吃它。”

独孤一陵盯着江潮,眸色渐转深暗,忽地取过他手上半个果子,咬上一口,叼在嘴里,凑到他唇边,低笑道:“师兄,一陵喂你。”

江潮紧紧盯他半晌,口中终是吐出一个字:“好。”

按理来说,独孤一陵既然已无大恙,第二日便可下山,但江潮依是不放心,拦着他又在洞中呆上三日,喝过几碗苦药,探过脉象后,方才点头应允。

这日,二人收拾妥当,正欲离开,江潮忽道:“一陵,你的脉象虽是正常,我还是担心旧病复发,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去一趟万花谷,请谷中弟子诊断。”

独孤一陵回身轻吻江潮眉间,安抚道:“师兄,经过这几日的疗养,一陵已觉身子并无大碍,况且我们已经耽搁不少时间,还需早日向台首及李泌先生复命。”

江潮思索一阵,点头道:“说得也是,但你要是难受,一定不准瞒着我。”

独孤一陵郑重答应道:“一陵知道。”他掀开帘蔓,拉着江潮步出洞外,发觉外面是一间更大的石室,角落处堆着药草残渣,散发苦涩气息。

穿过石室,越往外走,越觉气温低寒,到最后,竟有滴水成冰之感,好在两人习武,体质异于常人,能耐严寒,又转过一处拐角,穿过一条细长石缝,立觉眼前大亮,视野宽阔,却也寒风刺骨,风雪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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