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其实也不太对。
毕竟她是在努力的提高社会生产力啊。
她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是吧。
机理是否来源鬼神其实并不重要。只要是帮助人们生活而非害其跌入危险即可。当初张衡发明地动仪预言地动,蔡伦改进造纸之时,人们岂不也是非常轻易地就接受了。
少门主大大犹豫她这背包的可行性,不过是因之前他便对她制作背包的办法有所了解,知道是方士鬼神之术。若他不知此事,只知道这种绣花可以让背包装下很多东西,那就会自然而然的接受制作的办法。
就像是按照蔡伦先生的方法可以更快速的造出优质而洁白的纸张,按照她的步骤则可以改进现有背囊。即便是跟风蔡伦的人造出纸张,他也不一定明白为何这种办法能够改进纸张,所以同理,很多人不会去管为何背囊扩大还分区,他们只要知道,怎样作出一个好的背包。
譬如说吧,她曾经那个世界,人手一部手机,很多人觉得很方便,他们知道手机什么样子,知道怎么使用,但是手机怎么运作的,它的每个部件怎么制作,怎么能远距离交流的原理,也不见得每个人都清清楚楚。
由此可见,只要能够带来方便,用的人用的开心,且理由找的不是非常怪异危险,很多人就会接受。
对吧。而且新背包只是依靠符文运作,考验的是绣娘的手艺。她又不是往里面塞了一个田螺姑娘。
杨逸飞也并非是个愚顽不化墨守成规之人,他绝对是古代难得能接受新事物的奇人之一,忖度了会,“三妹之意?”
“我回头去找母亲商量一二。短期内必然不能大量产出,兄长拿去送予藏剑忆盈楼如何?若用的好,我再教给其他人。待能推广一二,日后出门游历也不必大包小包了是吧。”
“小妹无私。”杨逸飞听他说完,自己先笑了,“倒越发显得为兄浅陋了。”
杨长月听他言语,立刻明白他还有所思虑,“二哥你说。”
杨逸飞抿唇笑着,这意味深长,简直与他通身书卷之气违和,杨长月莫名感觉到了狡猾气,“二哥……”
不知为何,有一种会有人倒霉的感觉。
杨逸飞笑眯眯道,“三妹啊,长歌门弟子多不多啊?”
“多……多啊。”她猛然不知为何转了话题,还转到了长歌门的人口上。有点子跟不上未来门主大大的节奏啊。
“何况除了各类弟子学生,还有许多仆从,是也不是。”
“是。”
“长月上次去向傍山村,还是很同情村人生活简朴的是不是?”
“还好……”简朴其实也是相对而言。相对于有钱来长歌门求学的世家弟子,的确挺简朴,但相对于长歌门外许多村落,他们的平安和乐已经非常难得。
“你猜轻松方便的背包,他们会出多少银子?”
杨长月瞬间意会。“……”哇,杨二哥!少门主!你这是打算干嘛啊?说好的不沾铜臭呢!你可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书生啊!
哎?哎!哎??!那这么说来,她好像记起来,杨逸飞压根不是那种视士农工商商为末流的士子啊?而且后来他出门游历,可是把金尊琉璃盏卖了十万金,拜了商人周墨为师,还把人儿子周宋拐到长歌门来帮他打理生意来着……
一言难尽……不是,周墨大佬被拐了儿子,还满江湖的大声赞叹,晚年得遇此子,实有幸焉。
杨逸飞看着她的表情变幻甚为精彩,唇角一弯,“三妹可是觉得何处不妥?”
不妥?不,妥,太妥了,实在没有比这更妥的了。
大佬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兄长……啊……对,高瞻远瞩,长月不及。”语气诚恳无比。
杨长月已经预感到江湖有名人物个个大出血的未来了。……话说回来,明明相处这么多年了,她怎能还觉得二哥温柔善良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呢。他又不是唐僧,他可是未来掌管长歌乱世沉浮的人才啊。
……温柔善良也没毛病,果断狡猾看来,也的确是没毛病。
杨逸飞伸手摸摸她的头,似有些犹豫,“三妹觉得不好?”
杨长月懵了一下,立刻表达自己的立场,“当然不会。”她认真道,“世上之物,原本就各有价值。现今会做的人很少,长月手中出去的,都是长歌门的布匹长歌门的丝线,长歌门的绣工,岂能平白相送?所谓物以稀为贵,需要的人自然会出手,而且得到自己想要的,付出一些也是应该的。”
杨逸飞浅浅笑了笑,“谢谢长月。”士人虽以商为末流,但他并不如此认为。才一提出,其实难免担忧长月心下有嫌。毕竟通常士子书生都不喜将自己心血以金银衡量。是他今日想得太多。
其实他看的清楚,有时,自家三妹看待世事,的确是比他们随性平和许多。那些担忧根本庸人自扰了。
“嗯?”……是说她要帮忙多做几个小背包吗?“啊,无事。没关系没关系。”如能够来到这里,若真的冥冥中又天意存在,若能改变些许遗憾,能为她曾深深喜欢而如今站在她面前的那些人做些什么,那她是愿意做的。问她怕吗?初时,曾经怕过。现在已经适应了。暂时拿不到玄晶的时候,她需要活在这里,认真的活着,至少不要再留下遗憾。
她当然赞同杨逸飞。士农工商对她而言,到底只是四个职业。后世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对于入仕读书与经商贸易,她没觉得哪个不对。区别只区别在,往往在这个帝权为重的时代,读书人更容易靠近权利中心挥斥方遒而已。
长歌门可以对生活艰苦的平民百姓施粥布菜,可对于朱门黄瓦,却不必有多余的善良。
而且救济贫民也是需要家底丰厚的啊。
攒钱攒钱攒钱。
咳,说真的,太白大大浪惯了,她是杨长月唯一一个见到吃饭基本不用带钱的人。看样子对于金银也没啥太清楚的概念。他根本不会考虑贫富问题。常人的奢侈在他面前不算奢侈,常人的贫苦在他面前也不算贫苦。
至于为何……折仙折仙,岂止是仙,仙凡恐尽为此人折腰。
先生走哪儿朋友粉丝招待到哪儿,就算是身上不带钱囊穷到叮当响,但也不能减缓他游历天下的步伐。再者嘛……即便是一时找不到熟人,可所有的秦楼楚馆都欢迎他,免费的旅店招待所开遍中原大地。
他的新诗,传遍大街小巷,词句往往灵动昳丽,令人神往。但凡会唱个小调的红楼才女,基本没有不是他粉丝的。
李太白这个名字,下到八岁上到八十,不论老幼,男女通杀。
……
雕花窗上落了一只彩蝶。很快,另一只红色飞了过来。
十月飞雪。
杨长月将那只冻僵的蝴蝶取下,带回了房中。
红蝶落在桌边,看着情况。
它已将近死亡。
没有花蜜,寻常蝴蝶已经不能存活。现在不是蝴蝶的生存时间。
红蝶默默的陪伴在同伴身边,送它离开此世。
并不是所有的蝴蝶都能借杨长月的能力生存。
而且,它救不回来了。
也许是见了寻常蝴蝶仅存一季的生命,红蝶沉默了很久。
这一年,对于蝴蝶来说,就是一世。
杨长月将它放在已经开过花朵,此时已剩下光秃秃枝干的青山贯雪之下。庭院中的飞雪只是薄薄一层。杨长月知道,江南是难得见雪的。即使是在未来的一千多年以前。
她仰脸望着那稀稀落落的雪,眸中倒影出冬日苍茫的天色。
红蝶振翅落在她耳边,触须轻柔地蹭了蹭杨长月的头发,“不知道小白现下如何了?”
“不必担心,它很安全。”虽不能感应到具体的情况,但平和和危机的情绪传达过来,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主人,红蝶有一事不明。”
“你问吧。”
“令玖她……”她明明感动于主人冒险相救,为何却又不留在主人身边。经过唱晚岛一事,她也该看出来,主人不会是那种心量狭小之人,更不会因她冒险而怪罪她,为何她不愿留下来。
“死士只讲究忠心。兄长令人与我帮忙,她如今却有偏向于我。日后若我与兄长冲突,她要帮谁。再者,此次我虽未计较,但却并不代表她的冲动对这件事没有影响。如不能脱离暗地的身份,父亲母亲不得不秉承天道轩的规矩处理她。如今她转到明面上经营相知山庄的田产研究梨绒落绢包一事,也是在帮助我,按照长歌(明面上的)门规父亲母亲则不必罚的太重。如此总也算两全其美了 。”
“那卫弗此人……”
“却有些可惜了。”
红蝶以为她要开始赞扬卫弗机警聪明,学业认真之类优点之时,杨长月道,“若是父亲下手慢些,我回来令人左右煽风点火一二……”她忍不住长长叹息了下,钓鱼执法实在再好不过了。至少不必半年来动用那么多人力物力进行暗地查访了。
这件事,还不能让官府得到消息。
处理韦后势力的,是长歌门天道轩。如今却还有残余未曾伏法,落到当今天子耳中……仅仅是想想那个后果,杨长月都觉得心冷。
当日事出紧急,所以立刻就禁了卫弗来去。虽拿了卫弗,可是他背后的人,却自此断了线索。若能任卫弗来去,不动声色令百面暗中监视,给他些许唱晚岛同党死绝的压力,想必他就可以牵扯出更多幕后之人。不过时机错失,想钓鱼执法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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