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虽有意假借处决卫弗之事,引蛇出洞,可惜幕后之人似是不情不愿放弃了卫弗,派出的是江湖上收钱办事的无名之辈。
此事便随着卫弗的“死亡”落下帷幕。
至于他是否是真的死亡,杨长月对此表示怀疑。那就不是她可以插手的事情了。
平日学业结束,她便去少初坪寻了杨逸飞练武,武艺或多或少,杨长月认为,是长进了些。
不过她从前猜得不错,仅就是唱晚岛那一次五石散,杨逸飞就看出了她的打算。明令禁止不可在长歌门使用左道之物。
他当日心急,便斥责其为左道,给杨长月反驳了回去。问说何为左道之类之类,最后杨长月勉强歪理胜出。
当然,杨逸飞本心其实并未有认之为左道之意,只是不希望她因此便轻视武艺而已。
新春之时,长歌门张灯结彩。杨长月算了算日子,开春便至开元二十三年了。
733……那她实七岁,虚八岁了。
每逢新春之际,则烟火四行。正月十五,元宵撤宵禁。时至深夜,杨长月还能见到有长歌门人伴着通红的灯火从扬州而回。
思齐书市门口哒哒哒的马蹄声和微山书院前哗啦啦的桨橹声串成回家的小曲。
未冻的湖面依旧潺潺,这个时候,并不提倡轻功的长歌门更无人敢用轻功了。大冬天掉进去,冻的都够人喝一壶了。
年假快放完的时候,杨长月端了今年门中存着的银霜红露提着小红炉子划着小船去了湖心亭。
这么说可能很多人不太懂。
湖心亭根本没有确切的名字,就是一片湖水中孤立的那个,形状像是爱心的小岛中央的亭子,故称湖心亭。论起地理位置也有些许偏僻,它长歌门西北角落的玉林岛的附属岛屿。
此处曾是无数截图的情侣圣地。在745年代是,绝对是无论长歌还是外门派一致认定的好风景。
气温不高,在四面环水的长歌门就更显得清冷了。杨长月披了件白色的鹿毛氅子,提着小红炉从小船甲板跳出来,悠悠进了湖心亭。
取下腰间的火折子轻轻吹了吹,寒风中冒出了一点火星。
杨长月在四周收了些枯枝,内力烘干后,火折子一点就着了,她坐在炉子旁添柴,往茶壶中倒上水,放进茶叶。
幸好杨逸飞不在,否则见到她这种煮茶方式,必要道一句暴殄天物。
还未春日,天色总是阴暗的,难得会有阳光。她总是留在房中也没意思,绣花也绣了一段日子了,该换个事情做做了。
出门走走也好,现今她也没有课业在身。
她拿出另外一个小陶壶,放在一边。里面装着太白先生新酿的红梅酒,据他说味道很不错。梅花是从北边嵩山少林寺那里摘的,因南下拜祭九龄公之母后,他临时决定仗剑游访五岳,访到嵩山时去少林寺坐了几天。
摘了少林寺的梅花去酿酒,此事估计也只有先生能做出来了。
杨长月听到这酒来历之时,只剩了以上一个想法。
飞羽纹的紫砂茶壶冒起白色雾气。杨长月伸手提起茶壶拨了拨炉子中的柴火,把酒壶换了上去。
她目光落在那个装着茶叶瓦罐的背包上。看来里面可以装些什么,与制作材料密不可分。
虽有空间包的大致方向,但真要应用,还是存在不少困难。之前杨长月给杨逸飞看过的那个,单纯丝线织就,耐久度不好,平时装装衣衫草药金银尚可,并不适合装刀剑之类锋利物品,颠簸两下绣纹就会磨损,背包也极易被刺破。
不太好用。对于江湖子女而言。
可若说像藏剑那般,以晶石金属作原材料,又似乎有些浪费了。江湖中人,有合适的材料,必然先打造一把趁手的宝剑,打完一把,又想再来更好的一把,根本不舍的将贵重物品用在背包上。
半月前研究了加强柔韧度的符文给他们,绣娘也照着农家常用的竹筐想了新法子,用树皮丝去编织背包布料。坚固倒是坚固了,柔软度又降低了,背在身上硌得慌。
质量还有待改进啊……
杨长月端起茶水,翻开太上心经,心思从背包问题上收了回来,可思绪一时却难以安定。
长歌这里,其实不算平静。而两京政事,更是风起云涌。
几日之前,长安游历的长安弟子传回消息,闻说长安终于将肃明皇后神主迁入太庙受用香火,之后不久,天子派遣太仆员外卿金思兰出使新罗,请新罗王出兵攻打渤海南部,以相助当时负责攻打渤海王的大门艺,结果金思兰遇雪道路不通,无功而返,大门艺攻战失利,怨到金思兰头上,派遣刺客在洛阳天津桥刺杀金思兰,金思兰侥幸没死,天子全城搜捕刺客全杀了。
结局就是,现在朝堂那边,金思兰和大门艺撕的厉害。
以此映射的,是京官与外官之间的矛盾。自从天子在外设立节度使后,外兵番上为十六卫这一制度就基本已废除。唐朝虽是结束了世家大族割裂统治的乱世,但对于跟随大唐的新贵们,也还是有一定优待的。
番上制度正是为了优待官员子女。从太宗那代开始,实行番上制度。简单来说,朝廷六品以上官员子,在外服役三至五年后,可以调入京城,或充守卫京城的十六卫中,或直接追随皇帝或太子任侍卫,待十年兵役期满,经由考核,文者任六品起,武者入军营。
这原是件取得功名的好方法,到如今却已不是了。
自节度使稳定不变后,在边疆的军队也长久不再变动。番上制度名存实亡。不能捷径入仕,镇守边地,也不再是四五年一拨轮换,有可能去了就老死他乡,于是中原官家子就很少服役,基本交钱匿户逃役之后,真正的兵役就只能落到了寻常百姓头上。
后因兵源不足,朝廷放宽了政策,允许各节度使就近募兵。现今各道节度使的权利慢慢增强。具体表现可见以上大门艺跑到东都洛阳刺杀从三品太仆员外卿。
她正扇着小火炉发呆,不远处的岸边簌簌一阵声响,杨长月转头看去,李彦枫从干巴巴的树枝丛中冒出一个头,看到杨长月呆了一下,继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对她招手,“师姐好!”
“彦枫,你为何会来这里?”
李彦枫从树丛里钻出来,“来玩。”
“只你一人?”太白先生也太随意了些。虽说但是,彦枫还不如她大呢。她是萝莉壳子但至少心里算是成人,彦枫可真的是货真价实的幼童啊,如此岂能任他泛舟来这座小岛?
李彦枫摇摇头,“没有啊。”
杨长月扭头一看,顾霜迟背了琴也冒出头来。
“……”
既然来了,杨长月当然不会说让他们离开,笑了笑,“原来是顾师兄啊。”
“既已来了,和彦枫在此一起坐坐吧。”
这次顾霜迟什么也没多说,点点头,“多谢。”然后把他的琴放下来,带着彦枫坐在火炉旁。
“师姐师姐,此是何物?”他指着那罐红梅酒。
“……”别,不是吧。那是你爹送我的你别想了。先生的孩子就算是继承了他喝酒的肚量,杨长月也不敢给一个五岁小孩喝酒啊。李彦枫蹲在旁边嗅了嗅,听到杨长月冷静且淡定的声音道,“那是先生送我的。”
“先生?”
“太白先生。”
李彦枫瞬间倒退三步,弯腰恭恭敬敬的朝酒壶拜三拜,“……爹爹在上,彦枫失礼了。”
作为幼子,他很受太白先生喜欢。彦枫长兄李伯禽比杨逸飞大了两岁,他启蒙是晚了些,因此在兴文堂也是杨逸飞同一届的学生。二者的经历还很有些相似。李伯禽为先生长子,受期望重,先生对于他要求也严苛。
具体参考门主爹对于少门主,先生还更要严苛一些。只是李师兄对于文学一道,不靠后但也的确是……不太拔尖,所以太白先生在他离开长歌历练三年之后,带回长歌为他恶补了几年文史,又把人赶出去历练了。
当日说的话与门主爹赶走杨二哥时是一毛一样的口气,“我十六岁也已游荡江湖,何以你会不能?作为李白之子,岂可偏安一隅任由自己无所作为。如今便出外,游遍天下山河,扫尽世事不平,李伯禽,你可能做到?”
于是伯禽师兄领着小包袱,背着琴剑可怜巴巴的一个人又去游历江湖了。
太白先生身边就只剩了彦枫,因不必继承家业,上头还两个兄长,轮不到他担忧香火家门,刚好他年纪又小,太白先生就格外疼爱一些。彦枫天天耳边都是太白先生名人名言,更是把父亲当做仙人一样崇拜,所以……先生的东西,无论诗文还是酒壶,在他眼里那都能好出一朵花来。
小彦枫的想法,这是神物!他爹是神!
她这个,被先生救回来背了十几年先生的诗,甚至也吐槽过为何李太白这么能写的人,也不比这孩子死忠粉的程度。
顾霜迟非常自然的就接了她的火棍去负责煮茶了,杨长月从小包拿出糕点,递给李彦枫顾霜迟各一份,“尝尝。”
李彦枫咬了一口,眼神一亮,“少门主做的啊。”
杨长月点头笑应,“嗯。”
“师姐真是的你明明会做嘛。少门主可忙呢。”他都忍不住为杨逸飞抱不平了。
“啧。不想吃了?拿给我啊。”杨长月说着,伸手去拿李彦枫端着的小盘子。
李彦枫往旁边跑了两步,躲开她的手,“想吃的。少门主做的糕点好吃啊。”
又非常机智地道, “师姐最好了!手艺好学问好长得好看,还乐于分享!”
“……”杨长月没忍住笑出声,收回手道,“看在小彦枫如此努力夸我的份上,给你了。”
顾霜迟在一边安安静静,仿佛不存在。
“师兄觉得如何?”
“少门主手艺极好。”
杨长月笑了笑,又拿出两个茶杯,提起茶水为他斟了半盏,“师兄也尝尝吧,银霜红露。”茶叶微红色,上面负有白色霜点,初在水中时霜点又像是水珠挂在红叶茶叶上,称为银霜红露。
“师兄今日竟有闲心出外游赏?”
“陪彦枫一起逛逛。”
杨长月点点头,“原来如此。”
“杨师妹可曾听闻此次武学组队之事?”
“啊?”组队?干嘛?
最近背包的事情放出风去了,她和二哥在忙着如何去卖个好价钱没管开学的事情啊。罪过罪过她毕竟还是小学生……
顾霜迟轻轻咳了声,才口齿清晰的解释,“张巡先生应邀前来长歌授音律,武学上先生考虑以音划分相知莫问,专攻一门。负责门生外出历练的梁子迁先生也很赞同,觉得一攻一守在未来出门历练时能更好保存门中弟子。开春之后,习武时约莫需要莫问相知一队练习了。”
……这个时候还要学习打团战啊……
“……”杨长月沉默了会,“可是我学习了两种心法啊。”
“想必在张先生授课期间,你只好选择一门了。”
“……”那当然是莫问啊。
这么说吧,总不好让与她同队小她二十岁的孩子前面挡刀,她一成年人在后面当奶妈吧……
而且……在张先生授课期间?那就是说他授课完了大家自己还可以接着练呗。
“杨师妹可是已有人选?”看她一脸轻松模样,顾霜迟忍不住问她。
“哎哎,都是同门师兄弟嘛,都行都行。我不介意的。”
如是更熟悉的佳意当然更好,如不能也没什么。她肯定会好好保护奶妈的!
“大家都觉得会自己选择呢。”
“自己选?”
“毕竟日后可能会是一起历练的伙伴。”自然还是熟悉一些好。
“奥……”原来如此啊。她偏了偏头问道,“顾师兄可有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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