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岁不明白放着怨气流向不管,这两个女人有什么好吵的,少岁只想好好的除了邪祟,攒了好评,作为自己开张第一单的好彩头。
五年十个好评,平均只需半年一个,少岁信心满满。
楼下气氛紧绷,古业依然老神在在,眼睛也不睁一下,幸好千珏千英还算懂点人情世故,在一旁打圆场:“沈夫人,现在还不能下此断言,还是速速查探一下令郎卧室为妙。”
王悦容气归气,到底是儿子安危耽误不得,忙道:“大师说的对,请大师陪我上楼看看。”
千珏千英带实习生来,王悦容是不介意的,事情只围绕着她自己的时候,她虽然恐惧,到底算是淡定,现在事情可能波及儿子,王悦容的淡定就土崩瓦解,怎么也不能放心只让实习生瞎转。
千珏千英毕竟是这次被请来的正主,王悦容此时开口,再推脱让徒儿去查就实在不妥,千珏先站起身,右手竖掌于胸前,道:“沈夫人稍安勿躁,贫道和那位小道友一同进去看看。”
王悦容道:“有劳大师,我也一同……”
千珏抬起右掌,打断了王悦容的话:“沈夫人可在此等候,令郎房间若真是邪怨汇聚之所,夫人去了并不能帮上什么忙,令郎房间若无恙,夫人又何须同去呢?敢问令郎现在何处?”
王悦容也知道是自己关心则乱,那个世界的事,即使她再焦急,也只是有心无力,所幸千珏和少岁互不相识,应当能够互为掣肘,不致让一方任意欺瞒。她理了理思路,做出退让:“他上学期间住在学校旁边的房子里,周末节假日才会回来。那就有劳两位了。”
千珏上了楼,管家得了王悦容的点头,拿备用钥匙打开了少岁站立的那道门。门一打开,里头黏糊糊的怨气像是先前被硬生生塞进箱子里的棉花,此时失去了那个强压着的盖,沿着门框蓬出一圈,把少岁吓了一跳,但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那些怨气却似是受到了惊吓,往室内遽然一收,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千珏落后少岁半步,不是老同志没担当,而是门框就那么大,少岁不肯退后,千珏虽然没被这怨气的一涨一缩吓到,却也不能扒开少岁自己冲上去,也眼睁睁看着怨气缩到窗边跑掉了。
少岁反应过来是自己的五星好评没了,简直要疯了:“啊啊啊,跑了!跑了!”
少岁虽然个头小巧,却动作迅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边,双手抓住两边窗框,一步踩上窗沿,跟着往窗外一跳。她跑跳时动作轻盈,如有翼助,像一只小鸟,落到窗边的樱树上,踩落了许多四月的樱花。花树受此震动,簌簌抖个不停,她却借着那纤细的树枝起跃,往院墙外落去。
千珏只伸出手喊了声“别”,少岁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千珏:“……”年轻人,挺拼命。
管家看着千珏,仿佛在说“你就不干点什么?”
千珏:“……”看什么看,不知道老同志年纪大腿脚不灵光么!
千珏不疾不徐地走下楼,对焦急的王悦容道:“那位小道友已经去追了,她是第一个发现怨气流向出自令郎房间的人,观其踏花无痕的精妙身法,此行定有收获,请沈夫人耐心等待。”
王悦容一直对这两个免费试用的组合没放在心上,但是此时千珏模样,似乎成竹在胸,倒令她对这二人升起期待。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古业霍然起身,把王悦容因这丝期待而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位小师傅,怎么了?”
古业看了王悦容一眼。这一眼对视才让王悦容真正算是看清了这个从进了房间就存在感极低的人。此人虽然相貌年轻,眼睛看着却深沉的很,仿佛已见过时间所能见证的一切奇景,从此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撼动他的平静。当这个年轻人看着她的时候,她竟莫名有一种自己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的错觉。
“没事,只是我们两个不能分开。”古业风轻云淡的语气奇迹般地抚平了王悦容的焦虑,让王悦容飙高的心跳和缓了下来。
千珏望着古业的背影,与千英对望一眼。千英微微点了点头,千珏眼眸低垂,只经过短短三息,便对王悦容再次竖掌胸前:“沈夫人,既然大家都是来做这一单生意的,我抱一山自然不能落后二位小友,贫道也去去就回。”
同一单生意,自然是越卖力的拿钱越多,千珏这个想法,王悦容倒是乐见其成:“有劳大师。”
千珏追出门外时,古业的背影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古业的速度极快,人间的道路处处都是摄像头,他周身的仙力虽然可以使观测到自己的摄像头在观测到自己的那一刻产生一段几秒钟左右的黑屏,但是尽量不影响人间的秩序,始终是这次作为见习仙人安全员应恪守的原则之一。
作为在本次见习过程中与少岁绑定的安全员,不管少岁跑到哪里,古业都能准确探知她的方位。何况,少岁跑的并不远。
别墅区在郊区的好处之一是清净,这清净来源于人类活动轨迹的稀少。近京的这一方郊区,挨着一处密林,这处林子在开发过程中幸免于难,作为一处天然树林保留了下来。四月的天气还没有暖和起来,踏青的人也还不爱往这么远的一处阴森森的林子凑,少岁在里面追击怨气,简直是毫无顾忌。
她个头娇小,和现在流行的瘦成竹竿的美人比,身材略显圆润了些,算得上可爱,却实在算不上社会流行定义的美。尤其现在她的样子,甚至连可爱都算不上了,一双眼睛凶狠的盯着敌人,嘴巴不自觉的撅起,腮帮便凹下去,像是要咬到对方身上的肉才肯罢休。
粘稠的石油般的怨气裹挟着人类无法听到的哀嚎呼啸林间,少岁张开双臂,像一只鸟,在怨气的身后滑行。一个疾如迅雷,一个轻若微风,眨眼间追出数里开外。
怨气逃窜并非慌不择路,中间急转绕行若干次,借树荫荫蔽,隐身于灰黑色的树干之间,却始终被少岁死死咬住尾巴,甩脱不开。少岁虽是麻雀,捕食时却有雄鹰之姿。
能遗留在这世上的怨气,大多神志不清、脾气暴戾,在一次次追逐中,怨气的耐心逐渐耗尽,穿过两棵油杉间的缝隙后猛然调头,反朝紧跟着要越过缝隙的少岁胸口撞去。
少岁张开的右臂抓住油杉的针叶用力一拉,整个人扑到右侧的油杉之上,狼狈的从油杉茂密的冠顶滚落。虽然及时一手撑地,整个人以手为支点,借力后翻跃上前方杉木之上,可到底是被耍了一次,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
怨气中裹挟的哀嚎似乎掺杂了得意的鸣叫,少岁眼中凶光毕露,足底一蹬,屈指成爪,毫不留情的抓向怨气。怨气也不客气,正面迎敌,浓黑的一团直接将少岁从头到脚层层裹住。少岁脚步轻旋,横臂胸前,指尖长出如钩黑爪,狠狠一抓,将浓稠的怨气直接撕开一道可容内外对视的缺口。
怨气哀嚎一声,越发凶性大发,疯狂的向少岁全身各处拼命撞击,少岁却将身一矮,化作一只孩童巴掌大的麻雀,从怨气被撕开的缺口处灵巧滑出,反身化作人形,双爪迭出,快若闪电,眨眼间就将原本粗壮的怨气撕成了处处漏风的口袋。
怨气这下似是受了重创,杂音中的悲鸣占了上风,汇聚成一个哭哭啼啼的声音。
少岁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只敛翅的麻雀泥偶扔在怨气面前,也不见她有什么其他的动作,那泥偶便迎风变大,麻雀振翅,低头将怨气咬住,像吃一只肉虫一般,将怨气仰颈吸入腹中。
少岁摸了摸面前人高的泥偶的鸟尾巴,手下用力,就要将泥偶粉碎,斜刺里却冒出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你确定?”
古业自不远处的树后现出身形,他的出现毫不突兀,就像这林间始终存在的树,天上始终存在的光,理所当然,自然之极。
少岁的手搭在鸟屁股上,嘴巴微张,震惊又茫然的看着古业:“啊?确……我……再想想?”
这种感觉,这种监考员在给你暗示你却不能理解的感觉,少岁觉得自己黄豆大小的脑袋已经快要烧干了。
他到底想说什么?正确答案到底是什么?这道题的考点到底是什么?!
少岁眨巴着眼睛,希望监考老师能够再多暗示一点点。
古业:“现在的阶段,是德选。”
德选,考察的是实习生们是否有成为仙人必备的德行,德行这种东西,既客观又主观,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古业:“仙人的职责是护佑。”
少岁:“……”这完全就是开放性阅读理解,让你自行揣测出题人的意图,而从古至今的出题人全都只有一个意图,就是想让考生去死!
少岁仔细观察古业的表情,决定尝试排除错误选项:“那我把它……放了?”
古业一脸平静。
少岁:“啊,我的意思是,我把它……收服造福一方?”
古业一脸平静。
少岁的表情快绷不住了:“那……那我把它……带回去再说?”
古业一脸平静。
少岁:“……”
不止出题人想让考生死,考生也想让出题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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