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银只觉眼前白光一闪,视角仿佛置身于一张桌子中央。墙上贴着红色的囍字,桌上放着红枣,周围十分嘈杂,似乎有很多人。
一位穿着大红色嫁衣的女子走了进来,脸上满是喜悦。她身边的两个仆从,一个拿着金钗为她盘发,另一个拿着胭脂在她脸上轻抹——这是一个即将大婚的场景。
显然,时逢银的视角代入了那面镜子中。看到眼前这一切,他并不意外,似乎早已隐约猜到些什么。那位名叫王志的人有妻子,那么这个幻境很可能就与这位穿着婚服的女子有关。可王志为何宣称自己没有妻子?是因为妻子去世后他有意隐瞒,还是另有隐情?但如果只是自然形成的怨灵,又为何会杀人呢?
这个视角还是有限,时逢银想试试能不能切换到别的镜子,看看更多画面。他尝试着转换视角,周围的嘈杂声似乎更响了,却什么也看不见,仿佛身处一个盒子里,只能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声音。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叹道:“你说这羡家大小姐,怎么就嫁了这么个小官?”
另一个声音接道:“听说小姐是碰到了梦中郎君,非要嫁给他。哪怕那人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小姐也把这座宅院赠给了他。真是前脚刚进门,后脚就什么都送了,这也太过痴情了。”
身旁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不过羡大小姐,合成又不是可怜呢?她很早就失去双亲了,无亲人无朋友,所以她就把爱全给了那人。”
接着又听见了一位少女的声音:“小姐痴情我们管不着,只不过那个王志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人。”
其他人也附和,他们也有劝过有说过,羡叶还是执意要嫁那人。
一位老先生觉得是太过晦气,骂:“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就这么一听一目了然,时逢银只在这做了短暂的停留听了个大概,那位羡家大小姐就是这儿的怨灵了,看来王志并不是什么官,只是图人钱财的伪君子罢了。
不过她是怎么死的呢?如果真的对王志有怨,为什么不第一个杀了他?甚至还杀了个外人。
他又拿出了那块怀表调了调时间,这块怀表在幻境中能改变宿主所在的幻境时间,调整好了便能把宿主放到他想要看的时间点,知道了这个时间段便可以换。
他眼前的事物在迅速变化,但是他所在的这面镜子视角雾蒙蒙的,基本上什么也看不到,这都过了挺久的了,难道王志他们没把这面镜子拿出来?这面镜子估计是放在哪积灰了,时逢银又换了换视角,最终又转到了房间的贴花镜上,刚转到这个视角上迎面而来的是一位身形不错的年轻男子。
视角穿过这位男子,能看到一张雕花木床上,那女子摸着肚子看着心情看着不错:“你说该给这孩子取什么名字呢?等孩子出生后,你来取怎么样?”
那男子笑着开口:“那可真是娘子给的荣幸了,只不过有个事想与娘子说。”
他这一开口时逢银辨认了出来,这男子竟是王志。不得不感叹,这货变化真大,他想起了当时看到那位身材浮肿的人…
床上的羡叶问:“什么事?”
王志坐到了床边语气委婉带了些恳求:“就是等孩子出生后,我想把院里的下人都调一调,换一换,这样才能更好的照顾,你说对吧?”
哪知羡叶想也没想:“要换就换吧,何必等到那时候?”她说着拿出了张会票毫不犹豫的就塞进了王志手中:“这是宅子里的大部分银两,现在这个交给你,你要换就换吧。”
王志接过会票神情十分激动,一口保证一定会好好的用这笔钱。
王志拿走那笔钱后,整座宅子里的佣人全部被换了,就连羡叶的贴身佣人和大管都没放过。先前羡叶没觉得哪里有不对,那些人换就换了吧,但是不对之处就在于,这座宅子知道她身份的人已经被换掉了,因为银两是王志给的些新来的人便更向着王志,认为他才是这座宅子的主。
知道真相的人没了,反驳和劝道的声音也没了,没有人再知道羡叶才是真正的主,从别人口中的羡大小姐,转变成了夫人。
从那之后那位抱着对未来美好希望的羡家大小姐,好像逐渐意识到了什么。
记得那一次是孩子的满月酒,外出十来天的王志依旧未归家。
那日,她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站在宅院门外等候,可期盼的身影终究没有出现。
满月酒的宴席上,众人推杯换盏间不乏调侃。
一位与她自幼相识的小姐说:“羡大小姐,我早说了,那王志根本不是良人,不过是图你的钱财罢了。”
一个喝得兴起的公子接话:“可不是嘛,他能是什么好人。”
“王志现在是不是没以前帅了?哈哈哈……”
有位中年妇人更是直言:“那人说不定正拿着你的钱在哪个赌场里挥霍呢。”
有人想岔开话题,问:“这小囡囡有没有想过乳名?”
羡叶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婴儿,轻声道:“还没取,等她父亲回来,按先前说好的由他来取。”
这话一出,席间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那些笑声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扎进她的心里,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那一天,流言蜚语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却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一个雨夜,王志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他醉醺醺地跌进门,哭丧着脸说:“娘子,我输钱了……”
果然,他们都说对了。王志真的拿了羡叶家的钱去赌了。
可羡叶依旧为他忙前忙后照料。见他情绪稍缓,她才小心翼翼提了句:“孩子该取个乳名了。”
王志却毫不在意,随口道:“叫什么不都一样?这还没有及笄,你急什么?囡囡这字就挺好的。”
……
尘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按照时逢银所说,进入这次幻境后,人会变成所拿的物品作为掩体,通过这物品的视角,就能看到之前发生的事。可他并没有变成那个拨浪鼓,而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尘简单观察了一下,这个院落静谧美好,院里的小树绿叶葱葱,花草也修剪得漂亮。他一低头,就看见了被自己带进来的拨浪鼓,它正静静地躺在草坪上。他蹲下身把拨浪鼓捡起来,又仔细看了看,感觉没什么特别的,带进来的时候也就这个样子。
“大哥哥,这是我的拨浪鼓,你能还给我吗?”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
尘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目测不到六岁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他辨认片刻,下意识地把拨浪鼓递给了她。
尘正疑惑她是从哪里来的,就又听到一个极为粗糙的声音:“囡囡跟爹爹出去玩,好不好?”
听到这声音,尘眉心微蹙,抬眼一看,果然是王志。
王志脸上挂着笑,伸手就牵住了女童的小手。女孩眼里满是疑惑与惊讶,仰着头问:“爹爹,你不是从来都不理我吗?”
王志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啊。”了声装作恍然大悟,解释道:“就是爹爹听你娘的说带囡囡出去玩。”
女孩依旧问着:“可是爹爹不是不喜欢囡囡吗?”
王志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再这么问,爹爹就不喜欢你咯。”他牵着女孩的手走了几步,又说:“今天爹爹带你去见个漂亮姐姐,你在那边玩几天,就接你回来。”
那女孩回头看了一眼尘,问道:“现在就走吗?这里有个哥哥呀。”
王志听到这话一头雾水:“哪里有啊,这院子就我们两个人。”
“就在那呀。”女孩指了指身后的尘。
王志朝后看了一眼,眼神却没有落在任何地方,显然没看到人:“你一定是被太阳晒糊涂了,走走走,我们出去玩。”
或许是王志牵她的手太用力,又一个劲地把她往外拉,女孩开始挣扎:“爹爹,你牵得太用力了。”
王志的耐心很快就耗尽了,他“啧”了一声,使劲把女孩往外拽:“谁叫你走路这么慢,还一路往后看?再这样,我就不带你出去了。”
女孩立刻闭了嘴,生怕再惹恼他。看样子,她很珍惜爹爹带她出去玩的机会——在她的记忆里,王志从来都不理她,更别提带她出去玩了。她不再挣扎,乖乖地被牵着走。
尘觉得不对劲,上前几步挡在了这对父女面前。但王志依旧目中无人,像是没看到他一样,越走越近。下一秒,王志竟然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被牵着的女孩瞳孔骤缩,满脸震惊地看着尘。
尘更懵了:难道只有这女孩能看到他?
眼看两人越走越远,他快步跟了上去,想弄清楚王志要把女孩带去哪里。跟了一会儿,路越走越偏,小女孩的神色也越来越不安。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一座高雅的楼阁前,走了进去。两人走上楼梯时,王志的脚步越来越急,却又透着一丝兴奋,始终紧紧牵着女孩的手不肯松开。女孩被拉得几次踏空台阶,小小的身子撞在木板上,磕得青一块紫一块。她想站稳,可王志拉着她越走越快,到后来,女孩几乎是被拖着走的。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哭出来。
直到在一层停下,王志连推带拖地把女孩推进一个房间。刚开门,就见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子妩媚地迎上来:“呀,王哥,可把这丫头带来了。”说着,她还捏了捏女孩的脸,“看着真漂亮。”
王志终于松开了牵着女孩的手,只见女孩的手腕上已被勒出一条粗红的痕迹。
女子故作惊讶地用手掩住嘴,感叹道:“你把她带到我这儿,就不怕你家那位发现了?”
王志无所谓地踢了踢旁边的墙,颇为自得:“她顺从得很,跟她说带孩子出去玩几天,她就不会追问了。你打算给多少?”
那女子伸出五根手指比了比:“就这价,你爱要不要。”
王志不服气:“啧,才这么点?”
那女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知道父亲要卖掉自己,她抓着王志的裤脚哭了起来:“爹爹,你不要把囡囡卖掉!我很听话,很乖的,以后再也不打扰你了,好不好?别把囡囡卖掉……”说着,她还转头看向尘,希望他能救自己。
尘上前想救女孩,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着急。他想踢王志一脚,却踢了个空;想抓小女孩,手却径直穿了过去,像在水面上划过,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那女子收回手,仿佛没听到孩子的哭声,冷冷道:“我说了爱要不要,不卖就出去,别来打扰老娘。”
王志见她要赶人,立马换上讨好的嘴脸:“成交,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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