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里休养了三月有余,终于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疑惑的是,这三个月,她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位墨公子。
她能够行动自如后,便出门了,她想透透气。
夏日的风里都带了些热气。
宁昭伸出手,阳光倾泄在她的手中,她又想起了那日见到宁生,他站在院子里,阳光也偏爱似的照在他身上。
她一直没说过,其实她觉得宁生长得很好看。
如今也没机会说了。
王思儿应该在她和宁生说完话以后走进来,然后让宁生去帮忙。
可是这一切,都变成了回忆。
他们都死了。
一名墨府的家仆走过来,说要带她去个地方。
宁昭不明所以地跟上他,那人把她带去了墨公子的书房。
有人出声让她跪下,出于对救命恩人的尊敬,她虽然不解,却也还是跪下了。
随即那家仆关上了门。
墨公子坐在桌前看书品茶,他放下书对站在自己身后的家仆示意,那家仆走到宁昭面前,强行灌下宁昭一碗药。
“你叫什么名字?”他终于说了话。
宁昭被呛得不停咳嗽,她本想好好得跟这位公子道谢的,可如今,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见宁昭没有说话,他也不恼,只是站起来,向她走过来,边走边说:“你叫宁昭,宁无的女儿,宁无,世上一等一的练武奇才,可他偏偏不为朝廷和江湖做事,带着一家隐居,以为这样就能相安无事。”
说完,他蔑视地轻笑一声:“可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宁昭抬起头,惊异地看向墨公子,她不知道这些消息他是从何得知的。
宁无是江湖有名的侠客,但他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恰好妻子有了身孕,他便带着一家退隐江湖。
宁昭记事起,宁无便在教自己武功,他想把毕身所学都教给她,只是希望她能够好好保护自己,他也知道,定会有不怀好意之人来找他。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
父母被蓄意谋杀,宁昭甚至没有看清杀害他们的人的脸。
她只知道,有人要他们的命。
宁昭想要离开,却突然感到一股钻心地疼。
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冒冷汗,本就跪在地上的她只能倒在地上,难受地蜷起身子。
墨公子示意那家仆出去,家仆会意,利落地离开,还关上了门。
“方才,你喝下去的药,名叫‘蚕心’,若三个时辰之内没有解药,你必死无疑。”墨公子平静地说道。
宁昭疑惑地盯着那位墨公子,艰难地出声道:“你想做什么?”
墨公子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满意地笑了笑,而后说道:“想要解药吗?很简单。”
“我能帮你报仇,也知晓你功夫了得,若你能为我所用,替我将那些碍手碍脚的人除掉……”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些快意。
她在地上疼得意识模糊。
宁昭只知道,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她还要替父母报仇。
因此,她只能胡乱地点头。
墨公子似乎早有准备,他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瓶子扔在地上,他蹲在宁昭面前说道:“这毒,每半个月复发一次,发作时噬骨蚕心。”
他站起来,继续道:“每隔半月,我就会给你一次解药,本公子劝你,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
宁昭慌乱地吞下解药。
自此,宁昭成了墨公子墨如生身边的一名侍女。
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和墨如生近距离接触的侍女。
面上风光无限,暗地里却是一名任人操控的傀儡杀手,墨如生只是需要一把从未在众人面前出现过的利刃。
渐渐地,与墨如生做对的那些人大都失去了势力,死的死伤的伤,有的告老还乡了。
墨如生从未被怀疑过,宁昭做得很干净。
——
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蹙了下眉头,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门外嘈杂的不真切的声音传入宁昭的耳中。
“这里面关着谁啊?”一个侍女怯怯好奇的声音传来。
另一个侍女的声音传来,她嘘了一声,而后说道:“不该知道的就别问,在这府里想要活得长久,就别过问这么多。”
提问的侍女后知后觉地点点头。
两个人在门外洒扫完,很快就离开了。
听到两人窸窸窣窣离开的声音,宁昭才撑着身子坐起来。
她又被二小姐罚了。
如今,宁昭是皇城权贵墨府中的大公子的贴身侍女。
宁昭被那个村子中的人救下不久后,那村子就被冠上叛乱族的名头尽数剿杀。
只有她活了下来。
之后她被当成奴隶贩卖,是这个府里的大公子救了她。
那时候,她被打断了手和腿,本成了一个废人,是墨府大公子花了重金,为她治好了伤,还留下她,让她有了庇护所。
只不过,这府中的二小姐时常刁难她,她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以至于时常被二小姐责罚。
昨日,因为宁昭生了病,大公子便允了她一日假,却没想到,二小姐硬是要她去给自己将卡在树上的风筝取下来。
宁昭会些三脚猫功夫,是墨府人尽皆知的事情。
宁昭说自己病了不想去,却没想到,二小姐直接倒了一盆冷水在她的身上,说是让她清醒清醒,看看谁才是这府里的主子。
因为她是大公子,也就是她的兄长身边唯一的女子,虽然只是一个侍女,也足以体现出她的与众不同,于是她总是觉得宁昭别有居心,想要攀附她的兄长飞上枝头。
宁昭已经病的意识模糊,没跟她计较,却没想到她以为她对自己不屑,便气急败坏地命人把她关进了柴房。
今日,宁昭终于好些了,她竟然做了那么长的一个梦。
其实,那不是梦,那是她真真切切经历过的一切。
她在十二岁生辰那日,本该是最开心的一日,永远地失去了双亲。
“宁昭,宁昭。”似乎有人在小声地呼唤她。
宁昭转头看过去,发现柴房有一个破了口子的窗。
那口子外面探出一个小厮的脑袋。
“宁昭,你可好些了?”说话的正是大公子身边的书童。
宁昭撑着身子走过去,“你来干什么?可是公子出了什么事?”
“你还有心思担心公子?这个给你。”书童听完宁昭的话,颇为不满地说道。
他又从胸膛中掏出一个用荷叶包着的东西,将手伸进来递给宁昭。
宁昭接过那东西,打开荷叶,看见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二小姐肯定不让人给你送饭,这是我今日和公子出去趁公子不注意在街上买的,你快趁热吃。”那书童一脸关切地看着她说道。
“墨为,谢谢你。”宁昭干巴巴地对书童说道。
墨为嗐了一声,“这有什么好谢的,你快些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我也只能给你带点儿吃的了。”
墨为说完又紧张兮兮地朝着四方观察了一番,然后说道:“你快吃吧,我先走了。”
宁昭点点头,看着墨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
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能不能出去这个问题,大公子会很快把她放出去的。
果不其然,不多时,墨为就带着人来接她了。
二小姐只能站在不远处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宁昭身上的衣服还是有些潮湿,却还是要先去书房见大公子。
墨为带着宁昭,墨为对坐在书桌前的人说了一声,“公子,人带回来了。”
大公子点点头,墨为默默地退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宁昭定定地站在他面前。
大公子带着愠怒的声音响起。
“这么多年,还是一点规矩都学不会。”
大公子抬头睨了她一眼,不满地说道:“见到主子,你还不跪下行礼?”
宁昭仍是不动。
“墨如生,你说过,会帮我复仇。”宁昭平静地说道。
墨如生闻言,轻笑一声,说道:“原来,你还是会说话的,可如今,你有什么筹码能和本公子谈条件?”
“今晚,去迎春楼替我除个人。”墨如生平静地说道。
……
墨为守在门外,见出来的宁昭面色苍白,关切地问她道:“你没事吧,公子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回去好好休息。”宁昭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回去休息也好,我就说公子对你最为和善,既然如此,那你快回去吧。”墨为唠唠叨叨地在宁昭身边说道。
说完,他还不忘嘱咐一句:“对了,你回去当心些,可别再碰到二小姐。”
宁昭嗯了一声,很快就离开了。
回去看见湿透了的床铺,她无心再去整理,索性坐在桌边,撑着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睡着了。
这段时间,她总是会梦见四年前的事情。
深夜。
宁昭换上了夜行衣,去了迎春楼。
迎春楼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宁昭在屋顶之间来回穿梭,终于到了那个和墨如生作对的官员所在的屋子。
她悄声从窗口进去,其实还没有进去,她就听见了一名女子哭着求饶的声音,只是在这里,这声音尤其微不足道。
一男子压在一个拼命挣扎的女子身上,奈何男女体力悬殊,女子的挣扎于事无补。
宁昭上前去狠狠地踹了那男子一脚,男子一下子被踹倒在地上,正气冲冲地想要站起来对峙一番,却翻过身看到一身黑衣的宁昭。
见来者不善,那男子站起来,声音虽不服却又弱了几分,“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我来取你狗命。”宁昭不多废话,一脚再次踹在那男子的腹部,将那男子踹倒在地上。
男子哭嚎一嗓子,然后求饶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的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女侠,求女侠放小的一条生路!”
“要我不杀你,也可以,除非……”宁昭故弄玄虚地看着那男子慢悠悠地说道。
“除非什么?女侠,只要您不杀我,要小的做什么都行!”那男子激动地说着。
宁昭听到下文,便继续道;“限你三日之内,带着一家老小辞官回乡,否则,我会立刻杀了你。”
男子不停地磕头,说道:“谢女侠不杀之恩!”
“还不快滚。”
男子边说边站起来,然后说道:“女侠,小的这就离开。”
男子推开门,一只脚刚踏出门口,又被背后的人叫住:“慢着。”
闻言,男子僵硬地转过头,语气讨好:“女侠,您还有什么吩咐?”
“以后,你不能再来这种地方,否则,我还是会杀了你。”宁昭瞥了一眼床上被吓得不敢出声,正瑟瑟发抖的女子,对男子说道。
男子不可置信地顿了顿,而后不停地点头,“是,是,女侠,小的日后再也不来这种地方了。”
“滚吧。”
宁昭说完这句话,那男子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床上身着轻纱的女子缩到角落,连大气都不敢出。
宁昭极其小声地叹息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求女侠救救我!”宁昭正准备再次越窗而逃,就听见身后的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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