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塔·第二层
“无知小儿，擅闯我九天塔，岂容放肆？尔等天衍宗孽障，也配染指此间造化？——拿命来祭塔吧！”
塔灵的声音，并非从某个方位传来，而是如惊雷般直接在众人神魂深处炸响。那声音宏大、冰冷，带着俯瞰蝼蚁的森然冷漠，字字透出无形肃杀，仿佛来自太古之上的审判者。
——第一层：褚英、云迟、巫青槐。
——第二层：祝灵、沈忘川、韩归晚、陆藏真、石执。
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刻，抬头望向虚无之上。
只见九天塔内壁浮现出道道猩红符文，如血泣燃烧，猛然绽开一圈圈光晕。
紧接着，符文凭空凝聚，化作百丈长虹，蕴含纯粹杀意，撕裂空气，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啸，直斩众人识海。
巫青槐、祝灵等体修不强者瞬间面色苍白，齐齐吐血，元神震荡，险些昏厥；韩归晚咬破舌尖强行稳住神魂，却也气息紊乱。
此时的姜匪，盘膝端坐于塔第二层中央，双目紧闭，仿若与世隔绝。
——识海深处，那枚由雷灵与火灵共炼而成的“雷火弹”，终于在这一刻轰然炸裂！
雷火交融，炽白雷焰缠裹着赤红烈焰，宛如蛰伏已久的巨龙，嘶吼着冲天而起。炽热凌厉的灵力以她为心，轰然席卷四方，震散层层猩红符文，威势浩荡，锐不可当。
姜匪缓缓睁眼，眸中尽是冰冷与讥诮：“九天塔灵，披着‘传承’的外衣，实则以杀炼魂，豢养怨气——当诛。”
塔灵震怒：“放肆！敢辱圣塔，罪无可赦！化作齑粉——！”
褚英、祝灵等人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对话，眼中陡现希望：“是大师姐！我们有救了！”
话音未落，塔内骤变！
原本静默森然的书架轰然崩塌，碎裂成无数狰狞囚笼，幽黑魔焰从断木中腾起，成千上万的碎刃凌空而起，呼啸如雨，杀机密布！
整个九天塔，如坠修罗地狱。
万仙门后山食堂中，几位刚端起饭盆的弟子手中“铛铛”作响，饭菜洒落一地，汤汁四溅。
“我靠，这灵力波动……这么霸道？”
“方向好像是九天塔？”
与此同时，狂暴灵波，横贯山门，连遥远处的议事大殿都微微震颤，檐角玉铃轻颤作响。
藏书阁内守塔之人疾步而来，拱手禀告：“启禀掌门，天衍宗弟子闯塔，疑遭塔灵反噬，恐有性命之危。”
金玉铺地的议事殿中，气息庄严肃穆，掌门高坐首位，十二位长老依次而列。殿中正讨论仙门大比座次之事，闻言竟无人转头，无人应声。
片刻后，掌门仲无咎淡淡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波澜：“既是他们自愿入塔，自当自负因果。”
高台之上，众人如俯视棋局，视天衍宗弟子为尘埃蝼蚁，生死无足轻重。
另一边，百里烬舟正执盏品茶，指腹触到茶盏刹那，手指一顿，面色微变——
徒弟韩归晚的魂火半昏半明，竟是有魂飞魄散之像。
他神色一凛，骤然起身，瞬身而出，直奔九天塔而去。
塔下，晏无归已立于阵前，手中握着三道魂火——
云迟、褚英的魂火，如风中残烛，几乎随时要熄灭。
他眉心紧锁，眼底隐有焦灼。
“此塔——已不能再入。”他沉声开口，嗓音低哑，似在压抑翻涌的怒意，“我已传讯掌门，你随我一同去见仲无咎。”
语落间，他眼中泛起寒意：“便是豁出这条老命，也不能容万仙门仗势欺我天衍宗无援，欺我门中小辈命如草芥。”
正当二人转身欲离，突闻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自塔顶炸响！
只见一股蘑菇云般的雷火灵力冲天而起，雷火交织，焰光冲霄，塔顶——
几道身影如利箭脱弦，乘着尾部喷火、灵纹闪耀的光梭疾驰飞出，划破长空，灵力在他们身后燃烧如焰，拖出一道笔直耀眼的炽白轨迹，直贯天穹。
“快——跑！！”
姜匪的声音自高空传来，因遁速过快，“跑”字的尾音在长空中被风卷得凌乱，在耳畔回荡良久，宛若雷鸣骤响。
晏无归仰头望去，面色剧变。
那一瞬，他这个大乘期后期的强者，竟涌起一股久违的求生本能。
没有犹豫，他猛地抬手，一把拽住百里烬舟的衣领，身形化作一柄飞剑，撕裂空间而去。
“那是……天衍宗的弟子？”
“被塔灵强行‘踢’出来了？”
“什么法宝？速度也太快了——”
万仙门上下，所有目光都被这几道“火箭人”吸引，一时间满堂喧哗，无人注意到：九天塔塔顶，浓烟未散，雷火尚未熄灭，塔身之上，雷纹如蛛网般密布，隐隐有崩裂的征兆。
下一息——
轰！！！
轰！！！
轰！！！
连续数道无法形容的轰鸣，仿若天雷坠世，雷火炸裂自塔心深处，直冲云霄！
塔身被狂暴雷焰撕裂，符文尽毁，禁制尽碎，连带着塔外的藏书楼也一并在巨响中坍塌崩解，化作漫天飞灰。
半空之中，灵力余波翻卷成风，一阵狂风吹过。
一切归于寂静。
堂堂万仙门镇派传承之地，九天塔与藏书楼，俱成齑粉。
“……没了？”
“这塔……炸没了？？？”
“那可是……我们万仙门的镇宗之宝啊！！！”
塔基唯余巨渊深坑，却再也寻不见一砖一瓦，仿佛那座高耸入云、横压诸宗的神塔，从未存在过。
*
姜匪一行坠地时，已飞出千万里之外。
落脚之地佛音悠扬，钟鸣远荡。四周松林苍翠，山间雾气缭绕，古刹林立，金瓦朱檐，慈悲与肃穆气息并存。
众人身形尚未稳住，褚英已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道遥不可及的火光尾迹，低声咕哝：“大师姐，我们是不是……途中撞落了一架飞舟？”
“看着像是百里家的族徽？”云迟微微皱眉，手拢剑柄，目光沉了几分。
姜匪揉了揉太阳穴：“撞就撞了。”
巫青槐看着脚下铺金砖砌玉石的台阶，轻声道：“我们这是……哪？”
“西方境。”
西方境·灵岳山·金刚寺
姜匪低头调着玉简，似在向谁传讯。
“大师姐你在干嘛？”
“我在向掌门告状。”姜匪脸上一派无辜，语气真诚得过分，“九天塔内，魔主婴荻藏身塔灵之中，图谋不轨。若非祝师妹炼得奇门法宝，遁速诡异，我们哪还能逃出生天？”
祝灵：“我？”
“对，你。”巫青槐秒懂，立马补刀：“万仙门勾结魔族，残害我天衍宗弟子！”
“对！天衍宗众多精英弟子被牵累，九死一生。”从出发一直沉默寡言的沈忘川接话：“万仙门必须给天衍宗一个交代。”
石执如山的身躯僵硬了半晌，慢半拍地眨巴了下眼睛，犹犹豫豫看向姜匪：可大师姐，不是炸了万仙门的塔吗？为何万仙门还要给天衍宗一个交代？
韩归晚等人已然心领神会，纷纷义愤填膺开口：
“万仙门必须给天衍宗一个交代！”
众人众口一词，锅如山倒，满分甩出。
石执尖细嗓音慢半拍响应：“万仙门必须给天衍宗一个交代！”
众人：……
巫青槐以“亲历者”口吻，深夜提笔，写下了一封字字泣血、句句控诉的密报。
不到一个时辰，关于万仙门勾结魔族、天衍宗精英弟子遇害的稿件，就压在天机楼楼主的案头。
楼主阅毕，轻轻一笑：“有意思。”提笔，在纸上添补几句。
“发。”
纸鹤振翅而起，转瞬飞往修真界各大坊市、城主府、传讯台、修士集会处。
漫天的小报，如雪片般自天机楼四散而下，飘洒在四境十二州。
标题赫然：
【第一仙门万仙门勾结魔族，究竟为哪般？】
【震惊！九天□□塌，疑涉活祭天骄，正道中坚竟成魔道走狗？】
整片浮生大陆，顷刻沸腾。
灵舟上、坊市中、修士茶馆、秘境之外，皆可见修士驻足围观，或驻舟停行，争相传阅。
“万仙门……献祭正道弟子？这还是那个自诩‘正道中流砥柱’的仙门？”
“太惊悚了！说好的九天塔传承，居然是祭灵台？！”
而此时此刻，万仙门·天绝峰·议事大殿之上。
十二长老列坐殿中，神情肃杀，气氛沉重得近乎凝固。
掌门仲无咎高居主座，面色如铁。他五指扣于扶手，指节发白，片刻后忽地一掌拍碎扶手边缘，寒声低喝：“九天塔下，为何会有魔族的祭灵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