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镜子里的这张脸,频青莫名觉得有一丝熟悉。
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快到没能在他心上激起半点涟漪。
其实比起镜中人的面容,频青更在意的是对方身后的环境。
他和他仿佛身处光与暗的两边,镜面可以看作一条分割线。
他这边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对方那边则云迷雾锁、阴寒诡异。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僭越。”
频青像是反射弧长一般,过了好半晌才回应对方,他面具下的表情几乎变得和面具本身一样平板。
“我的地位和权限仅次于奈亚和世界法则,而你又是哪位。”
听到这个不买账的回答,镜中人微微眯了眯眼,语带轻蔑。
“检修员,劳烦你搞清楚,你的地位和权限都是伟大的伏行之混沌赋予你的,可你现在却在干扰祂的计划。”
频青连眼都不抬:“哦,但我现在就是在履行我的职责。我认为安全区出现了不该有的问题,既然我承诺了要把它解决,那我就一定会解决。”
镜中人面无表情地“哇哦”一声,阴冷的眼底没有任何笑意。
“伟大的检修员还真是敬业呢。”他阴阳怪气道,“很好,看来你是执意要带这几个人类蝼蚁挣扎到底了。”
“事实上,我们已经在挣扎了。”
频青慢吞吞地说完,又记仇似的拎出了他的威胁。
“所以我很好奇,你所说的‘亲自解决’和‘沾血’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你会立刻阻止我们,可你现在却只是在镜子里放狠话……”
“停,激将法对我没用。”
镜中人冷淡地打断频青,俊美的面容上满是傲慢。
“我当然随时都可以过去,但我为什么要屈尊踏足人类蝼蚁的地盘?或许根本用不着我亲自降临,你们就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样吗,那我很期待。”
频青一边说,一边在镜前稍稍掀起面具,一只小臂也搭上了镜面。
他顺势靠近了镜子,仿佛要借此机会拉近与镜中人的距离。
频青很讨厌别人威胁自己。
只要被莫名其妙的人威胁,他就很想把狠话放回去。
而在他看来,放狠话就是要配上相应动作才有效果。
他学着对方的样子,摆出了一张阴郁的冷脸,甚至模仿对方的台词,半真半假地说道。
“目前还没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能让我付出代价。我的手也很久没有沾过血了,我也很怀念那种感觉。”
青年似笑非笑地勾起一边唇角,危险地露出了一点犬牙尖尖。
这确实算一种挑衅,他甚至故意咬重了那两个“也”的音。
频青是有点气人天赋在身上的。
闻言,镜中人沉下了脸,变得和频青最初发现变故时一样难看。
“很好,很好……”
镜中人神经质地喃喃几声,就这样僵持片刻,他怒极反笑。
“在我亲自降临安全区之前,我随时欢迎你来镜子这边沾我的血。”
频青无甚所谓地扣回面具:“如果有必要,我会的。”
说完,青年沉吟两秒,自忖已经和镜中人无话可说。
于是在对方森寒的目光里,他很干脆地转身走了。
“……滋滋……滋……”
远离那面镜子以后,频青的耳塞中再度传出了杂音。
但这一次音量渐小,意味着闯进频道的不速之客终止了干扰。
镜中人浪费了他不少时间。
想到这里,频青不太愉快地抿了抿唇。他抬手按住耳塞,想要向同伴询问复活者的情况。
“斯涅鲁,目标还在那里吗。”
“Jesus!频青你终于出声了,我差点去调监控找你!”
可第一个回答他的居然是周祁。
频青现在才发现来岚已经结束了致辞,两位组织者早就离开了高台,甚至连背景音乐都换了一首新的舞曲。
直到“周妈妈”喊完,被叫的斯涅鲁才沉稳地回应道。
“目标已离开东南角,当前位置是自助饮食区。”
他的回答总是全面而可靠,都是频青想听的信息。
“我近身观察过他,有过几句简单的交流。但是抱歉,我看不出异常。”
闻言,频青的视线立刻扫向自助饮食区,利落地揽下了这个任务。
“没事,他交给我。”
厅里拼接的餐桌长达十几米,上面铺着洁白的蕾丝桌布,桌前人影寥寥。
因为这场舞会才刚刚开始,多数玩家都在舞池内摇摆着身体,很少有人会在此时直奔饮食区。
再加上大厅内放的是普及度最广的华尔兹圆舞曲,简单易学,几乎人人都沉浸在这样悠扬深情的旋律里。
“我怕他生疑,所以在结束寒暄后就拉开了距离。”
斯涅鲁补充完,简明扼要地向对面描述了复活者的身形着装。
频青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那是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他就站在香槟塔和水煮松露之间,手里还端着一小盘白葡萄酒煮青口。
他离频青约有七八米,两人中间隔的人不多,因此频青观察他的视线并没有受到阻碍。
青年不动声色地向对方靠近。
但还没等他走出几步,一个侍应生模样的人就急匆匆地闯进了他的视野。
侍应生年纪不大,瞧起来甚至有点毛毛躁躁的。
他一边举着拖把,一边焦急地向餐桌前的宾客发出提醒。
“抱歉抱歉!请注意一下!小心滑倒!刚刚有一杯香槟洒在了地——”
频青微微睁大了眼。
侍应生那个“地”字被无限拉长,原来是悲催的他没有刹住车。
或许该怪大厅内的灯光和烛火太耀眼、照得地面也闪闪发亮,冲过来的侍应生错估了香槟渍的位置。
男生一脚就踩在了湿滑的酒渍上,他瞪大了眼,惊慌失措地挥舞着拖把,试图维持身体的平衡。
只可惜已经太晚了。
频青眼睁睁地看着他向前滑出大半截,随后一个倒仰,整个人向后一栽。
偏偏他此时还在前滑——他前面就是餐桌和愣在原地的“目标”。
端着白葡萄青口的男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可是他后面就是餐桌,桌子被他这一退撞得晃了晃,香槟塔也跟着惊险地轻微摇晃,玻璃杯磕出细响。
这完全属于垂死挣扎。
因为那名滑倒的侍应生就是从他前面冲上来的,后退根本没用。
对方的夺命脚快准狠地铲上了他的脚踝,惊恐的男人直接被他铲倒。
于是盘子直接飞了出去,青口“啪嗒啪嗒”地洒了一地。
“啊!!!”
“啊——”
前面那一声是中年男人被铲倒后的失声惊叫,后面那一声则是侍应生被跌倒的男人准确砸中、由此发出的惨叫。
“……”
目睹了这一切的频青缓缓放下手,他忍住了扶额的冲动。
大理石地面本来就滑,加上香槟更是滑中之滑。
在中年男人被铲倒、侍应生被狠狠砸中之后,两人的冲势居然还不减,直愣愣地向餐桌的桌脚进攻了。
“嗙!!!”
“噼啪咔嚓……”
餐桌中的一部分被撞出了队列,好死不死就是放置着香槟塔的一张。
小桌在原地左右摇摆了几下,像是在随着华尔兹圆舞曲“强—次强—弱”的拍子跳舞。
香槟塔终于“不负众望”地从舞动的桌子上跌落,十几个笛形杯脱离了大部队的掌控。
有的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有的直接连倒带摔,洒了叠罗汉似的中年男人和侍应生满身满头。
频青掩在面具下的眉微微挑起,他没什么波澜地“哇哦”一声,随后怔愣两秒,觉得有几分熟悉。
……这不是镜中人说过的话吗!
真晦气,下次不说了。
自助饮食区位于大厅的边角,本就离舞池有些远,更何况能容纳五百人还绰绰有余的镜宫面积岂是浪得虚名。
因此在舞曲和舞步的干扰下,这边这场闹剧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频青按着耳塞向其他人传信。
“目标摔倒了,现在很适合观察,我一个人去就行。”
说完,他步伐沉稳,不疾不徐地朝那两位摔成一团的倒霉鬼走去。
“你不会看路的吗!”
中年男人费了好大的劲才从被他压得“奄奄一息”的侍应生身上爬起来,他糟心地咒骂了一句,犹觉不够。
“这么毛手毛脚,帝蓝怎么会让你当侍应生!今天真是倒……霉透……”
暴怒的狠话突然化为中气不足的颤音,被斥骂的侍应生用手撑起身子,有些茫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频青和少数关注这边动态的玩家赫然发现,中年男人身上忽然泛起了一些奇怪的波纹。
它们看起来就像十几世纪前那种大脑袋的电视机,在信号不好时屏幕上出现的那种噪波和彩条。
见状,频青瞳孔一缩,立刻抢步上前。他扯起还在地上坐着、一头雾水的侍应生,顺势将他向后一推,压低声音迅速地对他说:“快走!”
“……我……你们……”
中年男人浑身上下都闪烁着波纹,时强时弱,他的话也从一开始的断断续续变成了无意识的重复。
“……我怎么……我怎么感受不到我的身体了……我怎么感受不到……”
像是磁带在录音机里卡了带,只能翻来覆去地播放这么一段。
他说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频青锐利的眼风向后一扫,只一眼就逼退了几个大着胆子、想要上前观察的高阶玩家。
他抬起戴着丝绸白手套的双手,向两边做出了一个向下按的动作,随后厉声提醒周围:“退后!我来解决。”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听从了他的话。侍应生连滚带爬地从地面上起身、直接奔到五米外,不知所措地望向这边。
被酒浇了一身的中年男人杵在一地香槟酒渍之间,他幽灵似的重复着“我怎么感受不到我的身体了”这句话。
无数噪波和彩条时不时就会模糊他的身形,男人的脖子简直弯折了90度,他呆滞地看着自己伸出来的双手,连眼都不眨,瞳眸中也逐渐失去了焦点。
靠近他的频青观察到的就是这些。
青年胸前的感应器一直在嗡嗡地震颤着。他直起腰,视线离开男人的脸,若有所思地绕着对方走了两圈。
频青最终在复活者的右边停下了。
覆着洁白丝绸的手指在男人的腰侧轻轻勾了一下,随后他向下一松指,只听“啪嗒”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面上。
再然后,这里所有人都看见男人那矮胖的身形突然变得又高又瘦,露在外面的双手也变成了冷硬的铜条。
有一点点小伏笔(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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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承认我在写“我感受不到我的身体了”这句话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查查在跟买个泥头说“我感受不到我的腿了”……(划掉)
【一些叉男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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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和昨天没更新的原因见web。
愿世界再无没收手机这件事(痛恨)
难以相信我是二十多岁的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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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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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安全区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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