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白雪与棉絮17

“你说……这是‘彻底解脱’?”

林与情重复了一遍,她深深地凝视着萝格,语调中带着一种怜悯般的温柔。

“你真这样觉得吗?”

闻言,对面青年的神情有些难看。

萝格漠然地垂着眼,虽然没有作声,但传递给林与情的只有坚定和固执,还有几分走投无路的悲哀。

像是在说:那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林与情直视着那双由冷茶色晕染为深黑的眼眸,像是要透过皮囊、望进萝格的心里去。

“就这样失去理智、陷入疯狂,被邪恶的诅咒所控制,成为只会杀戮的机器,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别再说了!你闭嘴!”

越发嘶哑的声音恶狠狠地打断了她,萝格激动地挣着手腕,试图脱离绳子的掌控。

不知是气、急还是怕,又或者是三者皆有,她浑身都在发着抖。

——但这未尝不是一种动摇。

被打断的林与情面色不变,她只是顿了顿,随后便“残忍”地说了下去。

“所有被视为珍宝的情感,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在诅咒的污染下都变得卑贱如尘,全部随风而逝。埃斯德还记得你吗?你们三个与娃娃交换了心脏,勉强可以保有理智,可是他……”

“我让你别说了!”

手腕死活挣不脱,崩溃的萝格没有办法,绝望地偏肩朝她撞了过来。

林与情向后退了退,卸去萝格的冲力,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反而比刚才更近了。

“其实你可以后悔的。”三星级玩家的身体素质很好,她向上抬手,牢牢地控住了萝格的肩。

林与情话锋一转,从故意刺激的快节奏对谈转变为相对温和的劝解。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希望你能走出这个误区——杀掉所有大人并不是解脱。”

“哦,等等,我好像懂了。”

萝格突然收起面上的癫狂,对她绽开了一个阴森的笑容,将所有疯狂都压抑在灵魂的阴暗面,像是火山爆发前的宁静。

“原来是这样……你是想为他们求情啊。放弃吧女士,不用这样迂回的,我说了,这就是我们仅剩的、最后的机会,既然已经走到这里,我不想后悔,也没有时间后悔了。”

“不,这一点你看错了。我不是在为他们求情,这些人的死活跟我毫无关系,我只关心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林与情比了个“打住”的手势,强装温柔的面部线条重新显出了冷厉。

“如果你不信可以再等等,反正工厂里也没剩多少大人了。我不急,甚至可以等你把他们全部杀掉,你杀爽了我们再继续。”

血腥场面和无辜惨死的人她见得多了,要是每个都要同情怜悯,她也不用做别的事了。

不过林与情也不打算真等童工鬼杀完。

她和频青之所以没有等到大人们全死后再谈判,是因为怕局面失控、童工们彻底失去挟制,将矛头调转到玩家身上,群起而攻之,到了那时恐怕根本找不到谈判的机会。

听到这里,萝格阴沉的表情稍有缓和。

只可惜这缓和几不可见,娃娃的诅咒无限放大了她心中的恶意,这让她分外警惕,很难被别人三言两语的话术所打动。

“你们毕竟是萨利安找来的人,而且我附身的这个男人刚才还骗了我。你告诉我,你们有什么资格让我相信?”

漆黑的瞳色随着时间流逝扩散,染黑了青年的眼白,萝格更好地掌握了这具身体。

“那你再听我说最后几段话吧,这是我朋友临走前——对,就是被你附身的这个人,他对我说的,让我转达给你。”

林与情深吸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我不知道你是否有所察觉……现在我们眼前的一切其实只是一场残酷的游戏。萨利安工厂或许在历史中真正存在过,但那个时代里不会有棉花娃娃这种邪术,也不会有这突如其来的、不符合常理的瘟疫。”

“算了,如果你听不懂也没关系。”

林与情试探着看向萝格的表情,却意外发现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茫然。

也对,萝格身为副本里的boss之一,哪怕没搞明白副本究竟是什么机制,但对周围和自身的变化还是心里有数的。

“简单概括一下,我们这些‘侦探’是送死的、愚蠢的跳梁小丑,而你们则是遵循固定轨迹的提线木偶,你我共同上演互相残杀的戏码,但事实上所有人和鬼都被不知名的存在摆弄着、玩弄于股掌之间。”

频青嘱咐时的状态很不好,他当然不可能对林与情说这么大段的话。

女人现在所说的这些是经过“艺术加工”后的话术,她的目的就是打动萝格。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个比喻式的说法感性又直白,萝格眯了眯眼,暂时没有发表看法。

林与情舔了舔干裂的唇,冷静开口。

“我刚才说,杀掉所有大人并不是解脱。因为你们的灵魂会被永远困在这里,只要问题没有彻底解决,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会复活,时间会倒退,回到最开始的节点。”

考虑到萝格可能不太懂什么是循环副本,林与情干脆用“时间倒退”来解释了。

“你懂什么叫永无宁日吗。”

数不胜数的、或善良或邪恶的灵魂被困在工厂里,他们望不见苦痛与折磨的尽头。

萝格终于抬眼,对方的话让她感到了一种无力的恐惧:“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她本以为变成童工鬼的自己已经可以保护同伴和恋人了,可林与情说的这些粉碎了她的幻想,将血淋淋的现实剖开。

“我朋友有个办法。”

林与情很平静地对萝格说,“他想让你们放弃执念。他说他要毁掉这里,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让所有灵魂都体面地死去。”

这座踩着工人们的血、肺和尸体生产资本的工厂,早就该被碾碎在历史的车轮底下了。

“我答应你,我要怎么做?”萝格闭上眼睛,身体发起抖来。

但这次不是因为愤怒。

挣扎的灵魂在叫嚣着奔逃。

追向自由的渴望亮过火山、太阳的明度,在这黑夜看来是鬼火的雾。

碰到自由者曙光的前锋,暴君和奴隶就湮灭成了夜影*。

##

谈拢萝格的计划成功了。

但想到并控制着计划走向的人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没有着落的神魂在虚空中漂浮,茫然地与永夜对视着。

频青坠入了一个怪诞的梦里。

哥特风的城堡整个倒吊过来,针一样的尖顶扎进深不见底的血池。

天空永远黑着,高悬在倒置的城堡上方,到处都飘飞着焦糊的碎屑。

金盆里装着施洗者的头颅,穿着黑袍兜帽的人形举着枯木般的手臂在跳动。

下一瞬,他又出现在城堡中。

不知来源的光线散乱地打在走廊,明明是正常的布局,频青却有一种被倒吊起来、恶心想吐的感受。

他控制不住地朝着一扇门走去,动作无比自然,像是做过千百遍一样。

隔壁的门开了,走出一个抱着酒瓶的男人。

蜡黄的肤色,久病缠身的苍白嘴唇,让人联想到了病魔和呕吐物。

男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绽开病态的笑容。

目眩神摇的频青眨了下眼,随后却发现男人变成了墙壁上的一幅画。

身后突然传来“咝咝”的声音。

频青猛然转头,看见了一只朝他扑过来的怪物。流着黑泪的婴儿长出了昆虫的足肢,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倒刺,还向下滴着毒液。

他下意识地向房间内后退,但还没等关上房门,这只怪物就被一把长匕首钉在了走廊的墙上,化成了一滩脓血。

长匕首是从他手中抛出去的。

频青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甚至没有感受到动作,身体就替他完成了刺杀。

看来……他只是旁观者,不能影响这人的行动,顶多能看些走马灯似的场景。

乱七八糟的景象在眼前切换得太快了,就像是动不动就倍速播放的录像。

频青在走廊里不疾不徐地穿梭,他冷酷且麻木地杀了许多不成人形的怪物,时间久到连数量都查不清了。

场景又转了。

他在空旷冰冷的倒置宫殿里行走,黑狭的影子在猩红的地毯上曳成一长条。

九阶台阶的尽头是一把漆黑的王座,造型诡异的吊灯在头顶闪烁。

“冕下今晚心情不太好……”

“冕下是不是被那个嚣张新人气的……”

“那人刚来就敢跟冕下叫板……”

底下突然多出了很多交头接耳的人,空旷冰冷的华美大厅嘈杂起来。

奇怪的是,频青看不清这些人的脸,就像是糊了层马赛克般的雾气。

他们声音细碎,动静不大,但离着九层台阶那么远,高坐在王座上的频青却能听清所有人的交谈,他们称自己为“冕下”。

“新人手腕上的锁链倒是挺特别的……”

“刚来就敢挑战冕下,还真是找死……”

“赌吗,冕下会不会用入幽……”

频青捕捉到了“入幽”这个字眼。

身体像是难得顺从了他的念头,忽然抬手摸了摸右耳侧垂下来的吊坠。

祖母绿宝石被切割得非常完美,棱面摸起来很舒服,中间也没有裂缝。

竟然是他那完好无损版的道具。

还没等频青想出头绪,场景再变。

他整个人都陷在了柔软的奢华大床里。

身旁的床铺明显凹下去一块,忽然有人探头过来,亲昵地吻了吻他的眉心。

“早安,冕下。”

对方微沙的嗓音里带着些懒散。

“……”嗯???

频青可能不太安。

他直接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给亲懵了。

*:改编自雪莱(书名号)自由(书名号)

打不出书名号这个bug我真的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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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一些记忆碎片,不用担心看不明白,这里只是我心痒想写一小段,以后会有一整个副本来讲述这个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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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不会这么晚的,但是我家猫一直在我身上爬来爬去,让我摸它,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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