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横陈在地的村民，柏黎张口结舌，刚才商议好的问题在舌尖滚了几滚，他脑子有点发木，半晌也没能蹦出一个字来。
频青将村民挟持过来时应该是顺手扭了他的脖子。这个村民面孔黝黑，原本僵尸似的神情终于变了，一双三角眼惊恐地来回扫着频青和柏黎，梗着错位的脖颈没敢张嘴。
见柏黎许久不吱声，频青疑惑地看向他。即使是有面纱遮挡，柏黎也能从这个细微的动作中品出“你怎么还不问”之类的意思。
“呃……”
柏黎清了清嗓子，组织语言，“你先不用紧张，戮神者没有杀你的打算，我们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而已。”
“有什么好问的！”
村民有些外强中干地瞪人，“既然你们能出现在这里就应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况且神庙也指给你们看了，你们身为戮神者不去想办法进入神庙在这里耗什么！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三天内进不去神庙你们可是要迎来天罚的！神会生……”
最后那个“气”还没来得及说完，在一旁听得不耐烦的频青便一脚踩上了他的胸口。
“别跟他废话，直接问。”
青年左脚踩着村民心脏所在的位置，因为弯腰的动作而微微屈着膝。他将手肘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方，歪头盯着村民，目光沉冷。
“呃，就是……我们想问问，在伪神出现之前你们聚落有出现过真神吗？如果有的话祂是否占卜过？是否降下过预言？”
柏黎也双手撑膝，弯腰望着村民。
负责威慑村民的频青一边等待回答，一边在心里稍感满意。看来带上这小孩还是有好处的，起码在他懒得说话时能够代他发言。
“真神？你们看到神庙的版画了？”
村民忍着脖子处的疼痛，却不敢跟频青当面叫板，只好以一个看起来就不舒服的姿势瘫在地上，很屈辱地说，“都看到上面的雕刻了还问什么问，那些版画本就是一个大型的预言，是神给我们的警示！真神当然是存在的，是祂保佑了聚落，否则我们怎么可能在这里繁衍生息这么多代！”
“哦，所以你们没见过真神，所知的一切也是来自神庙石墙上刻的版画。”
频青从他这一堆废话里提炼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朝柏黎一抬下颔，“接着问。”
“第二个问题，”柏黎停顿几秒，声音突然有些放轻，“斯涅鲁是谁？”
这个名字甫一出口，与男生明显轻缓平和的语气相反，村民的反应骤然变得激烈。
“你说斯涅鲁？该死的……该死的！他就是那个会带来灾难的伪神！他想让整个聚落毁灭，占据了阿蒙神庙，让我们失去了真神的庇佑！杀了他！你们不是戮神者吗，还在这里问这些干什么，快去杀了他啊！！！”
他吼得面红脖子粗，连黝黑的皮肤都泛上了显而易见的红。
他不顾脖子处的疼痛疯狂地挣扎几下，频青垂眼俯视着他，加重了脚下的力道，硬生生地把他给按消停了。
“别、说、废、话，”
频青一字一顿，故作阴沉地盯着他，“如果你不想在天灾到来前就死掉的话。”
“版画上的‘英雄’是谁？”
柏黎很平静地继续问，“你们曾经用亡灵书复活了斯涅鲁，如果按照版画上的预言来理解，你们是把他当成过英雄的吧。”
“英雄，英雄……”
村民喃喃地念了几遍，目光呆滞，“谁能想到斯涅鲁居然是那样的人啊……我们全都看错了！我们把他奉为英雄，当成新的神明，可他根本不是真心为聚落好！都是骗人的，他是骗我们的！他只是想获得我们的供奉和信仰！他对不起我们！！！”
“不是真心？”
频青偏头回忆片刻，想起了版画旁边雕刻的象形文字。在第四块石板上，柏黎确实翻译出了“真心牺牲”之类的意思。
“对！我们真是瞎了眼，斯涅鲁之前表现得人模人样，结果被亡灵书检验出了真假！只有真心为聚落牺牲的英雄才会成为真神的继承者，否则就会变成带来天灾的伪神！”
村民愤慨又痛心地低声道，一只手重重地捶向了沙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频青安静地思考几秒。
这样看来，第一种“英雄被伪神杀死”的可能性就排除了。所以这是一个“昔日英雄变了心、成为伪神为祸聚落”的戏码？
“好，最后一个问题，”柏黎却没有对村民越发激动的态度作出反应，他堪称“公事公办”地问，“版画上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戮神者的信息，所以这个身份是怎么出现的？”
“这是瓦迪耶大人的安排。”
被踩得有些呼吸困难，激动和挣扎只会加倍地消耗氧气，所以村民终于冷静下来，难得平和地回答他，“发现斯涅鲁不是真神的继承人之后，我们推举了新的英雄。瓦迪耶大人传承了信仰之力，他不想进神庙亲手杀死斯涅鲁，于是就请来了身具奇异能力的戮神者，但是也有很多假冒戮神者的骗子！”
“瓦迪耶？”
柏黎和频青异口同声地重复，只不过前者的语气意味不明，而后者的语气则寡淡冷漠。
“你说他不想进神庙亲手杀死斯涅鲁，为什么？传承了信仰之力就不能杀人了？”
频青捕捉到了新的信息点。
村民有些烦躁地答：“你们身为戮神者难道不是应该去想神庙的进入方式吗？问这些跟你们没关系的事情干什么？”
话音未落，频青轻轻“呵”了一声，脚尖狠狠地向下一碾，村民的胸骨发出了微小的碎裂声响，疼得他冷汗“刷”地冒了一头。
“我说我说！我这就说！”
他疼得想抽搐身子，却因为仍被踩着再加上颈骨错位而没敢瞎动，花招也不耍了，顶着满脑门的汗解释，“要维持庇护神明的力量纯澈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瓦迪耶大人是斯涅鲁的亲弟弟！他不想杀自己的亲哥！”
“这出戏倒是越发热闹了……”
频青扯唇笑了笑，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没打算管这个npc的死活，自己下了多大的力道他自己知道，虽不致死，但一时半会儿是爬不起来的，所以如果想进一步探究剧情内容，他还得再抓一个村民过来。
“行了，谢谢你的解答。”
他很敷衍地说了一句，终于松开了村民，直起身来，征询意见似的看向柏黎，“那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位瓦迪耶大人问问情况吧。我去再请一个村民来给我们带路。”
柏黎：“……”
你怕是对“请”这个概念有什么误解。
想到频青简单粗暴的“请人”方式，以及脚底下这位村民断断续续的哀叫，柏黎默然片刻，随后小心翼翼地摆了个笑脸：“好，那我在这里等你。”
很快，又一位村民被“请”了过来。
为了达到接下来带路的目的，这一次频青的手段堪称温和，并没有扭伤村民的脖子。
新来的村民惊恐万状地看着正躺在地上哀嚎的上一位“幸运儿”，手臂还被频青紧紧地挟持着，逃又逃不了，反击还打不过，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绝望”。
“你、你你你们要干什么！”
“不要紧张，”瞧着频青浑身冷得慑人、活像是要杀人灭口的气场，柏黎只能当一个唱红脸的人，轻声解释，“我们只是请你来带个路，等到了地方就会放开你的。”
频青则冷淡地看向村民：“你应该知道瓦迪耶在哪里吧，带我们去见他。”
他连演都不用演，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自带“唱白脸”的感觉。村民的身高明明跟频青差不多，而且块头比他还要大上一圈，可在频青的钳制下，他就像是一只被猎到的狗熊，两条腿险些要抖成筛糠了。
“你们见瓦迪耶大人做什么？大人每天要汲收我们的信仰之力，他很忙的……你们不能贸然去打扰他……”
村民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被威胁的恐惧和心里秉持的信念在左右拉锯。然而所有心理建设都在频青隔着一层亚麻布卡上他的脖颈时尽数崩塌，于是他十分有眼力见地改口。
“走咳咳……走走！我知道的！咳咳……戮神者您先别激动！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话一出口频青就松开了手，村民被卡得咳嗽半天，再也不敢动别的心思，勉强侧身指向河流中游附近的位置，“瓦迪耶大人就住在那里！很快的，咳咳咳……”
“我会走在你身后。”
频青彻底松开他，一边掸了掸亚麻布上不存在的灰尘，一边向后退了半步，“带个路而已，没打算把你怎么样，早到就早放你走。”
村民一阵点头，心惊肉跳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频青刚才那一瞬用了死劲，他甚至感觉过一会儿自己的脖子上就会出现一圈淤青。
他们现在身处河流上游，离中游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哀叫的村民被无情地扔在了身后，经由频青的特别授意，带路的村民尽量挑着人少的地方走，避免遇上其他村民，省得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路并不是完全安静的，因为频青不会放过任何获取信息的机会。
才刚走了不到两分钟，他看着前面村民的后脑勺，若有所思地开了口：“斯涅鲁是什么情况？讲讲他成为伪神前后的故事。”
“斯、斯涅鲁？你说的是那个白受了我们许多年信仰的假英雄？会带来灾难、让我们家园毁灭的邪恶伪神？”
村民又惊又怒的回答响起，要不是顾忌频青的武力值，他可能还要回头瞪他们一眼。
“提他干什么，他有什么好讲……”
“看到上一个村民的样子了吗。”
频青突然打断他的咒骂，不怎么诚心实意地弯了一下唇，语调毫无起伏，“要是再说废话，你的下场就参照他吧。”
村民一噎，不得不咽下了满腔的惊怒，语气虽然还是忿忿不平，但却不敢拿这种态度针对频青，全都是给斯涅鲁的：“他啊，我们当初就是瞎了眼才把他当成了英雄，他为聚落牺牲也是假的，自导自演而已，完全不是真心付出！”
“被亡灵书复活后他就露出了真面目，拥有了伪神的力量，肆意杀了很多骂他的人，最后瓦迪耶大人借助真神残余的力量把他封进了阿蒙神庙，可他居然就此不要脸地占据了神所，导致瓦迪耶大人在成为半个真神继承者之后不能在圣坛上汲收信仰之力……”
“他还杀人了？”
频青有些意外，这听起来还挺嚣张的。
“对！他在掌握了伪神的力量之后杀了很多很多的人……我们一开始是不信他成为了邪神的啊，毕竟也是信仰了很多年的英雄，可现实由不得我们不信。”
想到当时的惨象，带路的村民在如此闷热的天气下还打了个哆嗦。
“你们没看到当时的聚落……死了得有一小半的人，到处都是尸体，流出来的血连河水都染红了……”
屠龙者终会成为恶龙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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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在这里放文案占地方了，书名是“我真的只是个机器人”，双A加双向暗恋，相爱相杀的死对头文学~收藏过50这本就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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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黄沙与亡灵19
